话说窦鸣远忽然发难,晏王虽会武功,全无防备。
距离晏王身边最近的却是云鬟,因见窦鸣远的举止有异,正有些惊心,本上前想劝晏王后退,却蓦地见如此情形。
当下不及多想,叫道:“王爷小心!”举手挺身,挡在晏王之前。
几乎与此同时,窦鸣远以手为刀,斜刺至颈间,虽然未曾碰到,却觉劲风扑面,刺得肌肤隐隐生疼,连双眼几乎也难以睁开。
千钧一发之时,有一物腾空而来,正中窦鸣远的手腕。
只听得“咔嚓”一声,窦鸣远腕骨折断,整个人也随着斜飞出去!
此即门口的侍卫都已经察觉,纷纷涌了进来,将晏王护住,又把窦鸣远逼在地下,纷纷喝道:“不许动!”
窦鸣远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眼神慌乱,本要起身,脖子上却架着无数把雪亮腰刀。
云鬟兀自灵魂出窍,脚下一晃。
晏王急将她扶住,忙问道:“可伤着了不曾?”
云鬟摇摇头,垂眸看时,却见原先打断窦鸣远手腕的,却是一方沉重的惊堂木,跌在众侍卫脚边儿上。
因变故突生,谁也料想不到,堂上三位大人都纷纷走了下来,查看端倪。
却听得地上窦鸣远道:“我、我对不住殿下……”
白樘喝道:“撤刀!”然而却已经晚了,只见鲜血迸溅,将窦鸣远颈间架着的数把刀都血染了。
云鬟听窦鸣远开口之时,本正也转头细看。
谁知白樘一声喝时,人也转到她的跟前,竟把她遮的严严实实,再看不见那边儿的情形。
云鬟起初还当白樘是无意,一愣之下,脚下转动,想再看彼处的情形,白樘却又皱眉回头,道:“晏王殿下受惊了,谢主事且陪他入内歇息。”
云鬟迎着他的目光,隐隐有些了悟,便不再强看,只低头道:“是。”
晏王却将那一幕看了个清楚明白,刹那又是震惊,又且意外。
云鬟扶着,便在几位侍卫陪同之下,转到内堂暂时压惊。
而堂上主簿,则将三法司联手审讯的经过,至此,一一记录在案。
白樘,胡少卿,梁御史三人看过窦鸣远的尸身,胡少卿道:“这厮是畏罪自杀了么?敢当堂刺杀晏王殿下,可是罪大恶极,该诛九族呀。”
梁御史道:“倘若先前所问的是真,这窦鸣远可是效忠太子的,吕陵虽有口供说太子府的事他只跟顾詹士接洽,但顾詹士是太子的心腹……难不成真的是太子……”
两人不敢再言,便看向白樘,只等他的意思。
此刻公差将窦鸣远的尸身拉下,拿水洗地。白樘伸手在眉心揉了揉,也觉着此案是前所未有的棘手。
话说偏厅之中,晏王想到方才那一幕,心中不免难过,道:“我至今仍做梦一般,窦侍卫怎会如此,嫁祸不成,竟动了杀机?他竟这样急欲要我的性命,可见是恨我入骨了。”
想到竟被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毒恨着,晏王心里也忍不住有些生寒,想到自己带来的那些侍卫,不由又道:“我本是极信任窦侍卫的,如今,却不知自己该信谁,不该信谁了。”
喃喃念了两句,目光转动看到旁边的云鬟,想到她素来的维护之意,又想到她方才奋不顾身挡在身前,眼底才透出几分暖色。
就算整个世子府,乃至整个京城都没有他可信之人,至少,身边这个一定是。
忽听云鬟道:“王爷,我觉着……不对……”
晏王道:“怎么不对?”
云鬟道:“我觉着窦侍卫……”
云鬟举手,在额头轻轻抚过,眼前却一直闪过窦鸣远扑上来之时的场景,虽是看着凶狠狰狞,然而……
云鬟微微闭上双眼,凝神之时,窦鸣远飞身那一刻的场景,顿时便定格在眼前。
就仿佛她此刻仍身在公堂之上,身旁的是晏王,猝然遇险,震惊地睁大双眼,眼中透出骇然跟惊怒之意。
但是她的面前,那看着凶神恶煞般的窦鸣远,眼中透出的,竟也是……跟晏王类似的,骇然,惊怒!
而绝非是晏王所说的毒恨之意。
云鬟忽地觉着身上寒意滋生,竟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晏王见她面色不对,便道:“怎么了?是不是方才惊吓着了?且先坐下。”
云鬟身不由己地往后,怔怔然坐在椅子上。
霎时间,昔日有关窦鸣远的种种影相,一一从脑海之中闪现,她虽然坐在大理寺的偏厅之内,身边只有晏王,但刹那间,于她眼前身边的,却是无数个窦鸣远,来自不同的日期,不同的情形之下,不一样的打扮,各色喜怒哀乐的表情,却是一模一样的容貌。
再定神之时,却见眼前除了晏王外,还有一个人,——白清辉。
清辉因听说出事了,生怕有碍,他毕竟是大理寺的人,便极快赶来相看,谁知进了厅内,已经跟晏王行礼过了,云鬟却仍是置若罔闻,兀自看着虚空,竟全不知道他来到。
清辉有些明白,只静默不言,相侯而已。
云鬟见他不知何时来了,却来不及惊诧,只说道:“可还记得我们推论,说晏王殿下曾中过摄魂术么?”
清辉道:“自是记得。”
云鬟道:“如今我们只当窦鸣远是凶手,但倘若,他也是被害者呢?”
清辉毕竟同她公事过数年,且又脾气相投,心有灵犀,顿时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正如晏王所说,窦鸣远是跟随赵黼的人,从来忠心不二,按理说赵黼亲自挑选的人,敢让他放心留下守护晏王的人,不至于会出错。
但如何才会让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忽然变成一个反叛弑主的人呢?
道理就如同——让从来宽和深恩的晏王,也变成一个狠绝杀人的凶手一样。
白清辉跟云鬟对视着,虽都未曾说话,却已经明白对方心中的想法。
清辉道:“虽大有道理,但是,并无证据。”
云鬟道:“你说的是,并没有证据。”其实是有证据的,就在云鬟的心中,只可惜拿不出来。
方才她将昔日无意中所见到的窦鸣远,跟近来的窦鸣远,几百张样貌都摆在眼前,一一对照比对,终于发现的不同便是:窦鸣远的眼神。
她把眼前那几百张的面孔,从中分成两拨。
一拨,是眼神明亮坚毅的窦鸣远,另一拨,是眼神深沉锐利的窦鸣远。
虚空的回忆幻象之中,云鬟抬起双手,把这两种不同的窦鸣远,用双手遮住了脸,只露出他的眼。
很难想象,同一个人,会有截然不同的两种眼神。
差异之大,就如同一只驯顺的狗,跟一匹嗜血的狼。
而把两者之间分开的时间——就是在云鬟惦记着赵黼的嘱咐,前往世子府拜会晏王的那一次开始。
也就是说,窦鸣远的改变,的确是在赵黼离开之后。
晏王虽听清他两人说的话,却浑然不明所以:“你们在说什么?”
清辉道:“王爷,我们……怀疑窦侍卫也是中了摄魂术而不自知。”
云鬟见他已经说了,便补充道:“不同的是,王爷只是那杀人的一瞬间失去心神,但是窦侍卫……”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自从世子走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晏王瞪大双眼,若是放在之前,只怕他绝不会相信这话,还会嘲笑他们两人发无稽之谈。
但是,在亲身经历过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跟可怕之后,晏王很难再笑出来。
忽然震惊地领悟:“既然这样说,那窦侍卫、他就不是真的背叛我跟黼儿?”
云鬟眼前复又出现窦鸣远飞身袭击晏王时候的那种眼神,点头:“当时窦侍卫的眼神,分明是不想伤害王爷。”
就在此刻,又有个声音道:“他虽然袭向王爷,但是,当谢主事为王爷挡之时,他的手点的是谢主事颈间方向,谢主事比王爷要矮,因此,若谢主事不以身相拦,窦鸣远的手,刺中的是王爷的胸前,而非喉咙,造不成致命伤。假如他们所说是真,那么窦鸣远本身是不想要王爷死的。”
或许窦鸣远是中了摄魂术,然而在身不由己行事的一刹那,他终于记起来自己的本性,出于本能,便刻意避开了晏王的要害。
既如此,最后他的自戕,也耐人寻味了。
晏王见白樘也这般说,再无异议,后退跌坐,眼圈微红:“原来、原来如此……”
白樘先前来时,听见云鬟跟清辉两人在里头对话,白樘早就有些疑心,听他们一说,即刻融会贯通。
白樘道:“只可惜他竟一心寻死,再无活口了。”
清辉道:“再审问吕录事跟顾詹士如何?”
白樘道:“如此更加重了东宫的嫌疑。”
清辉道:“最初的确是吕陵主动去接洽窦鸣远的,如今窦鸣远身不由己做出这许多事,难道就跟他们毫无干系?除了太子府之人,又有谁这般视晏王如眼中钉般呢?何况,窦鸣远武功高强,能接近他身边又令他毫无防备地中招的,自然是他熟悉或者亲近之人。”
白樘沉吟之时,外头梁御史进来,道:“宫内有人来,说是圣上催着问此案的进展。尚书要不要先进宫……将迄今为止所得向圣上禀明?毕竟,如今凶犯已经自戕了……”
白樘道:“凶犯虽然自戕,尚有许多疑点。”
梁御史道:“然若不尽快给圣上一个交代,只怕……”
白樘道:“梁大人不必担心,当初是我在圣上面前领受的,若圣上怪罪,我自责无旁贷。”
梁御史忙道:“尚书不必这样说。既然如此,我便先出去打发了那位公公就是了。”
这一夜,云鬟自回了府中,勉强看了两册书,正欲洗漱安枕,忽然听得外头有些马蹄声响,嘈杂而过。
晓晴也听见了,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道:“大半夜的,怎么有人在外头跑马呢,巡城司也不管管。”
耳听着这一队兵马呼啸而过,正要伺候云鬟去睡,却听得砰砰拍门的声响,半夜里,叫人心惊肉跳。
半晌,却是阿喜陪着一个人仓促跑了进来,这来人手中握着兵器,却竟是柯宪。
晓晴见他如此,吓道:“怎么了,走了强盗了?”
柯宪摆手,却对云鬟道:“且不要睡,出事了!”
云鬟还未问如何,耳畔“吽”地一声锐响,抬头看时,却见外头有一道白光冲天,与此同时,又是马蹄声疾,铃儿乱摇,喧喧而过。
柯宪听静了下来,便压低嗓子道:“我方才听见动静,探头看了眼,却见动的人马,不是九城巡检,竟有几个人的服色,像是东宫的府兵。”
云鬟心头一凛:“府兵?”入夜宵禁,街上走动的,只该是官府巡检司,其他不管是王府还是东宫,府兵出,若无皇命在手,便是反叛。
近来满城都知道京内局势紧张,这会子东宫的府兵上街做什么?
云鬟心念转动,拔腿往外便跑。
晓晴忙拉住,柯宪也挡着道:“做什么去!”
云鬟焦急道:“若真的是太子欲行不利,那晏王殿下便有危险了。”
柯宪道:“不怕,世子府的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你只这会儿不能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神仙打架,殃及凡人,街头都是兵,若是不认得你,白白伤了性命!何况他们不在这里作乱已经是侥幸了,还敢送出去呢?”
正欲再想法子,却听得外间“砰砰”乱响,又是一阵杂乱拍门声。
晓晴跟阿喜面无人色,柯宪握紧了腰刀,却也紧张的流下汗来。
谢谢小萌物们(づ ̄3 ̄)づ╭~
六六:见证历史的时候要到了吗
云鬟:你隔得太远,见不着
六六:mua~我人虽然不在,心却跟你同在呀
陶然:亲爱的六爷,我的心也跟你同在(比心
六六: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