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林位于李文村西南方向约两里处,地势平坦,汤水的一条支流小红河从西至东横穿其中,带给土地带来丰沛的水源,使土地变得格外肥沃,是孝和乡有名的粮食高产区之一。天 籁 『小说
这一带的粮田有数千亩之多,其中北面的一千亩是李氏家族在数十年前置办,而紧靠西面的一千余亩农田则是孝和乡另一个大族张家的土地,两块土地之间被一条宽达丈许的沟渠相隔,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两家数十年相安无事。
但十年前一场百年罕见的旱灾使汤水见底,小红河也只剩下涓涓细流,张家索性筑坝拦水,眼看粮食即将缺水绝收,李张两家为了争夺水源爆了一场数百人参加的械斗,死了五人,两家从此结下了梁子。
而就在三天前,李张两家为争夺土地再次爆了冲突,李大印的次子被十几名张家后生乱棍打死,矛盾开始激化了。
入夜,张钧保再次带着二十几名后生越过沟渠,进入了李家土地,张钧保要在这片土地给父亲修建一座衣冠墓,汤阴有认坟不认地的传统,一旦衣冠墓修成,地契又过户成功,无论是李文村还是潜山村的李氏族人都只能默认张钧保对这片土地的占有。
事实上,这片土地和张氏族人无关,而是张钧保私人购买,他利用自己当了十年族长的威望,掏钱雇一批张家后生来替自己卖命。
在沟壑前站着三名衙役,他们是罗县尉派来阻止两个家族再生械斗,名义上处于中立,但实际上却是在保护张家子弟越境修建宗祠,一旦李文村的子弟赶来交涉,他们就会出面阻止。
时间已经到了两更时分,在靠近小红河的两亩地上已经挖好了衣冠墓的墓室,几辆牛车正运青砖向这边而来,二十几名张家后生正忙碌的搬运砖块,几名泥水匠在火把的照耀下开始弹线砌外墙了。
张钧保站在一块大石上指挥着子弟们搬运砖块,前面一片空地上已支起五口大锅,正熬制糯米灰浆,这是砌墙必须的粘合剂,一旦它们干透后,墙就会变得异常坚固,百年不塌,这是张钧保的打算,永久地占领这片肥沃的土地。
张钧保志得意满地望着眼前这片辽阔的良田,把这片土地据为己有是他多年的梦想,年初李文佑和他争夺王家的船队时,他当时就提出了这个条件,把小红林这边的十顷良田卖给他,却被李文佑一口回绝,想不到山不转水转,这片土地还是落到了他张钧保的手中。
不过张钧保心中略略有点奇怪,今天晚上李文村那边却十分安静,居然没有人来阻止自己修建坟墓,难道他们已经害怕了?
但张钧保想到了李延庆,他觉得李延庆绝不会这么轻易屈服,他一定是在打什么主意,尤其李延庆是相州解试的新晋解元,风头正劲,在官府中有很大的影响力,绝不是自己这样的乡绅能比。
连罗县尉听说事件涉及到李解元的同村族人,态度便暧昧起来,匆匆走了,只留下三个衙役敷衍自己,真的一旦生械斗,三个衙役拦得住吗?
张钧保暗暗咬牙,不管李延庆想做什么手脚,自己先把父亲衣冠墓修起来再说!
此时就在张钧保百步之外,一个黑影正紧紧盯着张钧保的背影,他慢慢张开弓箭,一支狼牙箭瞄准了张钧保,‘嘣!’弓弦响起,狼牙箭脱弦而出,如闪电般射向张钧保,黑衣人扔掉箭壶,转身便跑,向百步外的小红林疾奔。
可怜张钧保没有任何防备,这一箭噗地射进了后脑,他惨叫一声,从大石上滚翻下来,当场毙命,在远处搬运青砖的张氏子弟听到惨叫声,纷纷跑上前查看情况。
只见一支箭从老族长后脑射入,箭尖从额头透出,人已经气绝身亡,张氏子弟惊恐得大喊大叫起来,向四周张望,四周一片漆黑,哪里还找得到射箭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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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鹿山镇便传出了一件大事,张钧保被人用箭射死了,毕竟张钧保是孝和乡四大乡绅之一,他被人杀死,当然引起乡人极大的震惊。
而且箭杆上竟然刻着‘梁山宋江’四个字,宋江在山东一带已是声名远扬,威名赫赫,但在河北一带名声还不显著,更何况是汤阴小县的乡下,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宋江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梁山在哪里?
大家便暗暗猜测,这个宋江一定是某个江洋大盗,被某人收买来暗杀张钧保,大家都不由想到了李家,据说这几天张钧保在和李家争夺土地,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李家的嫌疑却是最大。
近午时分,一支披麻戴孝的队伍吹吹打打来到了李府大门前,这是张钧保的家人来了,他们抬着一口棺材,浩浩荡荡,有数十人之多,他们将棺材放在李府大门前,便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要李文贵偿命。
这也不怪他们来找李文贵,虽然张家人都怀疑是李文村的人买凶杀人,但李文村有二十余户李氏族人,他们该去找谁?
最后目标只能对准李文贵,一是李文贵是李氏族长,逼李文贵交出凶手;其次他的家产也赔得起,这个道理张家人焉能不明白。
张家在李府大门前哭灵,鹿山镇人纷纷跑来看热闹,不多时,数百人便在四周围得水泄不通,这时,李府大门开了一条缝,李文贵在十几名家丁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李文贵铁青着脸大吼道:“你们家人死了关我什么事,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他话音刚落,张钧保的次子张穆便跳起来大骂:“李狗贼,你敢做不敢担,我爹爹死了,你们李家必须偿命!”
其余张家子弟也纷纷用臭鸡蛋和石头向李文贵砸来,李文贵躲闪不及,被几颗臭鸡蛋砸中,浑身臭不可闻,十几名家丁连忙将他拖了进去,大门轰地关上了。
李文贵回房脱掉外衣,气得直跺脚,“分明是李文村那帮浑蛋干的好事,却让我来担责任,这叫什么事?”
大管家上前建议道:“以我看,张家就是在无理取闹,无非是想讹诈钱财,老爷最好去县里报官,谅他们不敢和官府对抗,这样也同时可以撇清老爷的责任了。”
这时,家丁来报,“都保正来了!”
孝和乡之前的都保正一直由四大乡绅轮流担任,六年一换,轮到李家时是由李文贵担任,但因他搬去县里而提前卸任,又改由李真继任,李真卸任后轮到了汤家,现在由汤怀的祖父汤廉出任。
李文贵也正想派人去请汤廉前来调解,既然汤廉亲自上门来了,李文贵连忙迎了出去。
汤廉没有进中院,而是站在门厅前等候,片刻,李文贵匆匆走了过来,两人一见面,李文贵便抱怨道:“张钧保被杀与我何干,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应该去找真正的凶手,堵我的门算什么?”
汤廉淡淡道:“话虽是这个道理,但张家认定张钧保之死和你有关,他们要求你交出凶手,承认这件事是你主使,然后赔偿一切损失!”
“什么!”
李文贵眼睛蓦地瞪大了,心头无名烈火燃起,怒不可遏道:“他们有什么证据说此事和我有关,他用棺木挡我大门,我要去告他们!”
汤廉摇摇头又劝道:“告了官事情就闹大了,我建议最好你们自己坐下协商,我可以给你们牵线。”
“我不能接受!”
李文贵一口回绝,他很清楚,一旦坐下来协商,就等于承认张钧保之死和自己有关了,张家几个儿子个个是剥皮精,不讹诈几千贯钱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从一开始他就绝不能示弱。
“这就难办了,张家也不肯让步,你也不肯让步,我就算有心为你们调解也无能为力啊!”
“这不是协商不协商的问题,这是杀人偿命的问题,明明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这种事情我能承认吗?看来我寄希望于调解是完全错误,我应该报官,让官府来查清此案!”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声,李文贵一怔,连忙吩咐家丁,“去看看,又生什么事了!”
家丁连忙从侧门飞奔而去,不多时奔回来道:“老爷,蒋知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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