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空青之祸
听说重华要回家,那些渔人都赶来送行。他们拿了许多海产赠于重华。重华坚辞不要,说道:“感谢大家的好意,太重的东西拿了不便。我要走的路是高山陡坡,东西多了是拿不动的。”
大家也觉重华言之有理,亦不再勉强了。此时,不知谁说了一句:“我们去几个人给他把海产挑上,送他回家。好在路不多远,眼下闲着也闲着,权当去他那山上看看。”话音一落,大家齐声赞同。重华再三推辞,亦不顶用。灵甫见众人硬是要送,重华硬是不要,僵的都有点不好看了。就苦劝重华道:
“相处一场,都是朋友,相赠之物,是一片心意。还是收下为好。”重华无奈,只好随他们去做。
那些渔人选了五个身强力壮.善走山路之人,挑上海产,同重华一起上了山去(这都是虞舜教化之功)。
因是上山走路,又挑着东西,重华等一行六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了家门口。
这一天,天气晴朗,风和日暖。小妹敤首正在门前嬉戏,老父瞽叟坐在大门口的石墩上晒太阳,旁边还有几个老人,聚在一块坐着闲聊。忽见重华回来了,后边还跟着几个挑着担子的人。一个矮小身材的老汉对瞽叟说道:
“你家老二回来了,还有许多挑着担子的人,像是给你家送东西来的。”
“这都是重华的盛德所感,你这个老瞽,竟然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真是好福气呀!”另一位老者说道。
瞽叟心里内疚,没有言语。
几个老头正说之间,重华已到了门口。他放下肩上的担子,问了一句众老伯好,然后跪在父亲面前磕头问安,轻声说道:
“父亲一向可好,舜儿回来了。”
碍着众人在场,瞽叟微笑着说道:“回来就好,赶快让客人们进屋,先倒些水让大家伙喝。”
那些渔人鱼贯而入,将海产挑着进了重华的家里。重华赶紧倒水搬坐,殷勤招待。
寒暄一会儿,那些渔人便要告辞回去。重华苦留大家吃饭,众人都知道重华家的情况,坚辞不吃。重华只好送大家出了大门。
送走了那些热情的渔夫,重华便把这几担晒干的鱼产搬进了储藏物品的窑里,留了一些近日食用。
那姚婆子看到了这么多新鲜食物,心里很是高兴,眉开眼笑的。瞽叟的脸上亦有了笑容。
借父亲高兴之际,重华拿出了空青,放在父亲手中。他告诉父亲说道:“这是儿一朋友从梁州深山中带来的稀缺之物,名叫空青。壳子里面的浆水,可以治好父亲的眼睛。”
瞽叟听儿子说能治好自己的眼睛,心里非常高兴。他把空青捏在手中,觉得有核桃那么大小,好像是一块石块。又拿到耳边摇了几下,听到了里边有流汁之声,心中十分好奇,连声说好。
这时,象从地里干活回来了,见到二哥,心中有些惊讶。重华忙道:
“三弟回来了?”
那象不屑一顾,不耐烦地说道:
“回来了!”
瞽叟高兴的对象道:
“象儿你过来,看你二哥带回什么了?”
象近前一看,不屑地说道:
“不就是一颗石子么,这么个小玩意儿,还值得高兴?”
“你懂个屁?这个东西叫空青,是梁州山里的宝物。里面的汁能治好我的眼睛!”瞽叟说道。
象心里踌躇了一下,想道:空青是什么东西,没有听说过。若真能治好父亲的眼睛,那二哥的功劳可就大了。父亲一定会喜欢他而不再喜欢我了,这该如何是好?这时,姚婆子喊道:
“你们父子别说了行吗?时候不早了,准备吃饭吧。”
舜听了,不敢怠慢,就到饭舍里去准备饭具。
吃过饭后,瞽叟问了这半年的情况。舜简略地向父亲做了陈述。瞽叟接着问道:
“这空青怎么个用法?”
“把空青壳剥开,那里边有浆,将那空青的浆点在眼睛上就行了,多点上几遍父亲的眼睛就能医好。”舜解释道。
“石子里面会有什么浆,让我拿来砸开看看。”象听了以后不相信,说道。
“不许胡闹,这个宝物只有一颗。万一打坏了,我的眼睛拿什么医?”瞽叟大声喝道。
父亲的呵斥对象的刺激太大了!父亲明显称赞二哥,还嚇唬自己。如果父亲的眼睛真的治好了,这个家里还能有我的立脚之地吗?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象毒念顿生。一定要把那个东西毁掉,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我看这东西很稀奇,说不定还真管用呢?明天咱们小心一些,取出浆来试一试。”这个时候,姚婆子从瞽叟的手中拿过空青说道。语毕,姚婆子将那个空青装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叙了一会儿话,一家人就各自归寝了。
这一夜,象和母亲在一起商量了很久。
母子俩商议:一定要把这个功劳夺回来!
坏人总是有坏点子的,姚婆子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好”计策。
次日早餐过后,姚婆子便打发舜和象弟兄二人下地去干活。
兄弟俩干了半晌的时候,象的肚子又突然疼开了,疼得在地上打滚。舜赶紧上前扶起,关切地问道:
“三弟要紧吗”
“还是**病,不知道是啥时候吃的不合适了,肚子疼得很!”
“那你就回家去吧,看母亲有 什么良药没有,吃上一点药,很快就会好的,地里的活哥一个人来干。”
象没有说话,用两只手顶着腹部,弓着身子慢慢地回家去了。
中午时分,舜和往常一样,咬了点带来的窝窝头,接着干到了天黑。
傍晚回家以后,舜放下家什,便去向父亲请安。哪知刚一进门,迎头挨了父亲一顿臭骂:
“你这个畜牲,总是把老子当小孩子来欺骗!拿一个什么破石头,来治老子的眼睛。眼睛没有治好,还让老子吃了许多苦头。我看你小子是存心要将老子害死。我死了你就高兴了!”
舜急忙问道:“那颗空青不能顶用吗?”
瞽叟怒道:“不只是不顶用,害得老子眼睛痛了半天,到现在还疼痛难受。如果再继续用下去,我就痛死了!”
舜挨了一顿臭骂,但他不知道父亲骂他的原因,心里还以为那空青真的不顶用。垂头丧气地出了他父亲的房门。
原来,那姚婆子母子昨天晚上为这件事商量了半夜。象哭丧着脸对母亲说:
“如果二哥的空青把父亲的眼睛治好了,肯定父亲就会偏待他而不会喜欢儿了。父亲能看见了,咱们就再也哄不了他了。这该如何是好?”
那个姚婆子是个诡计多端的人,想了一会,坏点子就想出来了。她对象道:
“你明天借故回来,仿照这个空青做个假的。然后把那个真的弄开,把浆汁倒在假的里头,把口封好。封好以后,你再往那个真的里头灌点果子汁,里面放上一些花椒面,只要一点点,不敢多。然后,再把仲华那颗空青拿去让你父亲用。这样,不但治不好你父亲的眼睛,还要让他受点痛。等你父亲不信任仲华了,你再假装帮父亲去寻药。拿回那个装有真浆的假空青,为你父亲冶疗眼疾。若真能治好,就是你的功劳。”
象听了高兴得直叫:
“妙!妙!妙!还是母亲办法多。”
次日,象从地里装病回来,母子俩赶紧就做了个假空青。那个假的做成以后,象就向母亲要了真空青。
象拿到真空青以后,就拿了一个骨针去开那空青。开了半天,却怎么也开不开。他急了,就拿了一个斤斧,想用斤斧的尖尖把空青顶开一个洞。因为心里着急,毛手毛脚的竟把那空青弄碎了!浆水洒了一地,再也拾不回来了!
“你能干什么!草包!”姚婆子怒骂道。
“那个东西就没法弄,我有什么办法!”象反唇相讥。
“干什么都毛手毛脚,这一下完了,一会儿看你怎么给你父亲交代!”
“反正拾不起来了,大不了挨一顿骂。我有什么办法!”母子俩在院里小声咯叨着。
还是姚婆子头脑清醒,急对象说:“你还强辩!事情已经弄坏了,得赶快想办法才是。”
“怎么办呢?我心里发毛,想不出一点办法来。”
“你赶快弄点果汁往那个假空青里面灌,灌好以后娘自有办法。”
“对!对!对!”象高兴地连声说对,急忙从口袋里去掏他制的那颗假空青。
由于心急,手忙脚乱,身上都摸遍了,却摸不到那个假空青,急得出了一头汗。姚婆子看着手忙脚乱的儿子提醒道:
“不要急,再想一下,想一想你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句话提醒了象。他刚才割真空青时,把那个假的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心里一着急,竟然忘记了。
象赶紧走到石桌旁,把那假空青取了过来。他按照母亲的办法,往假空青里头灌了些果汁,再放了一点点野椒面。封好**给了他的母亲。姚婆子一看,还可以!便说道:
“你赶紧倒前巷去,将那个外来的巫婆叫来,让她过来给你父亲点浆水。”
象急匆匆地出了大门,跑步到前巷,将巫婆叫到他家里。
巫婆一进门,姚婆子便将重华从外地带来空青,为父亲治眼疾的事向巫婆诉说了一遍,然后说道:
“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还请你把浆水小心的滴在他父眼里。及早医好他父的眼疾。”
“行!行!没问题!”那巫婆连声答应。
姚婆子又道:
“这个空青很难开,我已让象儿把那个东西启开了。需要慢慢地给他滴眼,不要让他受痛。”
巫婆应道:“没问题,我会小心的。”
一切交待完毕,姚婆子便将巫婆带进房里。
“谁呀?”
瞽叟听到有人来,问道。
姚婆子说道:
“我把前巷的那个巫婆叫来了,让她给你用空青点眼睛。空青一点,或许你就可以看见了。”
瞽叟听了很高兴,躺在床上让巫婆给他点空青。
巫婆从姚婆子手中接过空青,小心翼翼地往瞽叟的眼上点滴。
“哎呀!我的妈呀!”
瞽叟一声狂叫,一巴掌把巫婆手中的空青打得不知去向,痛得大喊起来。姚婆子急忙上前问道:
“怎么了?点药可能要受点痛的,怎么一下子把空青打得找不见了。”
瞽叟怒道:“这是什么灵药,非明是要害死我。点在眼里疼痛难忍,我不点了!”
姚婆子假腥腥地说道:
“你闭上眼睛等一会儿,看看有什么效果。如果有效果,疼痛一下也值得。”
瞽叟听了姚婆子的话,咬着牙,忍着痛,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人的眼睛看不见,也确实受人欺负!可怜那瞽叟等了半天,非但眼睛没有好转,反而还在继续麻疼。他那里知道,他的这个婆娘给他来了这么一招!
瞽叟可真是窝了一肚子火!
可怜舜的一片孝心,竟落了这么一个结果。蒙在鼓里不说,还要不断地自责,是不是自已弄错了?害得父亲受疼。
自从那天以后,舜再没有过上安生日子。父亲很少理他,母亲和象无端地挑刺,舜没有办法,只有不停地干活。不管父亲理于不理,该孝顺还是要孝顺的,他依旧没有一点怨言。
一日,舜和象到田里除草。田里的草昨天已经除了不少,剩的不多了,俩兄弟干到晌午过的时候,便把田里的草除完了。活干完后,弟兄俩个便相跟着回家。
进村以后,巷道里有几个人在那里赌博。象要过去看看,舜不允。说道:“看那个干什么!回去以后,还能帮母亲干些杂活。”
“干了一天了,让人轻松一会。我只看又不赌,你都不能等我一会儿?”象牢骚道。
舜是管不了这个弟弟的,想回家又觉得不妥。他心里想:如果我回家去了,父母肯定会责备象。硬不让他去,又怕他以后使坏。没有办法,只好蹲在村头和几个老年人聊天。等待着那个宝贝尽兴了,好相跟着一块回家。
谁知那象一看赌博竟入了迷,一直看到了天黑。那帮赌的人散了伙,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回家。
回到家后,瞽叟责备道:
“为什么回来的这么迟?走的时侯不是说半后晌就能完吗?你弟兄两个干什么去了?”
舜无言以对,不敢照实说。那象可不管这些,信口回答道:
“晌午过草就除完了。没事干,我在巷里看了一会儿赌博。只是看了一会儿,又没有去玩。”
瞽叟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喊道:
“这还了得!竟然干起了那种无耻的勾当,给我跪下!”
弟兄二人乖乖地跪在了父亲的面前。那姚婆子教训舜道:
“象年纪小,不懂事,你不但不教导他,反而引他学坏。这样下去,以后象会被你引教坏的。”
姚婆子的话,如火上浇油。瞽叟破口大骂舜道:
“你这个畜牲,欺瞒父母,教坏兄弟,越来越不象话!你给我赶快滚蛋!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了!从今以后,再也不准进这个家门。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舜不能辩驳,这样的事已不知有多少次了!没有办法,只好眼里含着泪水,又一次离开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