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学子左光斗这措辞决绝之话一出,国舅杨廷玉就像一个盖世二逼闪亮登场一般,被满朝文武近百道目光所凝聚,如同镁光灯照射下一般,脸皮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好不尴尬。
杨太后也没想到三千学子击鼓鸣冤状告之人是自己的哥哥,寒霜顿时上脸,冷眼瞥了杨廷玉一眼,闷哼道:“状告当朝国舅,正一品枢密院枢密使,卖官鬻爵,倒卖考题,可是非同小可之事。哀家问你,你可有真凭实据啊?”
左光斗傲骨挺拔,没有一丝惧色,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小账本,交由内侍李敬忠道:“这是国舅在新竹、宜兰、彰化、花莲、昌都等几府卖官鬻爵,出售试题的罪证,学生等将买主,价钱都一一收集罗列在上面,容不得杨廷玉那奸佞狡辩。”
嘶...
众臣们又是纷纷一阵议论,杨国舅更是面色惨白,心中暗骂底下经手那些人的愚蠢,竟让人捏住了把柄,废物。
陆秀夫、张世杰等人更是一脸讥笑地看着杨廷玉,心想着这厮这次是难逃罪责了,同时也不禁喜欢上了左光斗这个心思缜密的寒门学子,陆秀夫更是想着如何此次能够将杨廷玉扳倒,必收左光斗这个学子为关门徒弟,在仕途上扶他一马,助他一臂之力。
陈靖元倒是没有对杨廷玉有过多想法,而是不禁对左光斗这三千寒门学子领袖高看了一眼,此人号召力强,心思缜密,却是陈系急需吸纳的人才啊,找个机会邀上一邀。
杨太后拨出青葱玉嫩兰花指一边看着左光斗呈上来的账本,一边急速变着脸色,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情不自禁之下又是瞥了眼自己的这位不争气的兄长,贪婪那些黄白之物无可厚非,可怎会如此没有节制,还将手伸向科举考场之中,难道他不晓得这些学子考生将来都是大宋的栋梁吗?这不是自挖墙角,自毁长城吗?唉...
众目睽睽之下,铁证如山,容不得杨廷玉半分狡辩,更容不得杨太后为自己这位哥哥开脱,只听杨太后“啪”的一声将手中账本狠狠扔到朝堂之下,冷喝道:“国舅,你可知罪?”
杨廷玉打了个冷颤,知道此事连妹妹都保不了他了,心想只能用昨日和陈宜中等人商议的方法来避过这一难了,随即猛然跪下泣泪道:“臣有罪,臣知罪。”
此话一出,陆秀夫等人终于蔚然一笑,彼此欣慰地点点头,终于将国舅给扳倒了,不易啊!
殊不知,杨廷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臣罪在御下不严,售卖考题一事臣完全不知,乃是臣门下的幕僚客卿所为,微臣记得那日与他们喝酒,可能喝得有些高了,竟然将考题泄密了出去。臣也是近日才知道这帮狗才竟然以我的名义在民间私卖考题,可惜当臣想阻止之时,已经为时过晚无济于事了。臣有罪,臣愿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什么?
清流系之人没想到杨廷玉竟然在铁证当前还将罪责推卸的一干二净,让府中幕僚来顶缸认罪,无耻阴险如斯,众臣纷纷变色。
这时,左丞相陈宜中抓住时机站了出来,对着杨太后禀道:“微臣能证明国舅所说之事,而且这几个幕僚见东窗事发,已于昨日服毒自尽,尸体就
在刑部大堂停放着。”
躲在小角落的翟国秀得意地咧了咧嘴,心道,幸亏我给国舅及时报信,昨日做出应急之策,不然今日真是难逃一劫。
如果国舅一完蛋,他们这些大鱼小虾全部都得被清流系和陈系给吞食掉,嗝屁呜呼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刑部尚书林镇南也出班作证道:“臣能作证,为确保万一,臣还亲自盯着仵作验尸,从那几名幕僚中搜出了遗书,”说着上前一步,将遗书捧在手中正义凛然地说道,“这便是那几名国舅府上幕僚宾客的悔罪遗书,请太后过目。”
一边冷眼旁观的陈靖元和陈系诸人相相对视一眼,陈吊眼更是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告诉他又被杨廷玉逃过一劫,这次是没戏了。
陈靖元嘴角扬了扬,对着父亲拍了拍胸脯,又点点头,示意他放宽心,看我的。
这时陆秀夫被杨廷玉几人一唱一和的拙劣而又无耻的演技气的面目通红,一朝心血又被这帮无耻败类躲了过去,身子气的浑身发颤,指着杨廷玉怒道:“无,无耻,狡,狡辩,老夫...咳...咳咳...”
陆秀夫已经被气的无言可讲,连连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沁出丝丝泪水,仰头喟然一叹:“远离故土,风雨飘摇。又有奸佞居于庙堂,蒙蔽幼主,天啊,”说着不管不顾走到大殿门口朝着临安皇室宗庙的方向怦然跪下,带着哭腔喊道,“列祖列宗啊,你们睁开眼睛瞧瞧吧,奸佞不除,国将不国啊!”
满腔热枕有血有泪,真是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居于朝堂之中的学子领袖左光斗看着陆秀夫伛偻的背影,听着陆秀夫满腔碧血的话语,泪水早已打湿了那身发白发旧的儒衫...
突然,左光斗横眉怒指杨廷玉,厉声咆哮道:“逆贼,你会有报应的!”
说着整了整头上的士巾,捋了捋儒衫,对着高堂之上的小皇帝盈盈一跪,道:“陛下,此等奸贼不除,大宋故土难复,你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大宋列祖列宗?难收故土,你便是大宋真正的亡国之君。”
小皇帝似懂非懂小脸一怔,杨太后更是脸色一变,蹙眉喝到:“放肆!”
杨廷玉等人更是抓住这个机会,大喝道:“大胆,竟敢欺君犯上,目无君父,来人,将这贼子拖出去乱棍打死。”
门外几个金瓜武士突然跑了进来,就要拿人。
左光斗傲然一站,睥睨朝堂,双手一张狂笑道:“哈哈哈,无需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一旁头脑清醒的陈靖元忽然发觉不妙,暴喝道:“不可!”
刚要冲上前去抱住左光斗,可惜还是晚了。
之见左光斗蹭蹭蹭蹭快步几步,砰的一声,一头撞死在大殿龙柱之上,轰然倒地。
嗤...
一口碧血溅三尺,忠魂却已归九泉。
“啊...”
小皇帝被吓坏了,顿时尖叫了起来,一头钻进杨太后怀中喃喃道:“母后,母后,死,死人了。”
杨太后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吓得心中狂跳,不忍地将头别了过去。
清流系等人见着刚才还活生生仗义疏言的一个铮铮学子,如今却横尸地上,都是读书中人圣人门下,不免心中生出了兔
死狐悲的唏嘘之感。
陈吊眼等人也是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一个有为青年。
唯独国舅杨廷玉等人颇为厌恶地看着地上的左光斗,心中暗暗庆幸,就连左丞相陈宜中都转头对着翟国秀私语道:“昨日还是真是亏了你。”
翟国秀听罢眉毛一蠕,屁股一撅巴巴笑着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国舅可是咱们的天,不能倒哩,嘿嘿,嘿嘿。”
跪在大殿门口的陆秀夫仿佛没看见刚才一幕般,对着临安宗庙方向继续哭庙...
陈靖元双眼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左光斗,他真没想到这个学子如此忠烈,之前听他说撞死殿上陈靖元还真以为这只是读书人的做作罢了。
突然,他挪动了脚步,在众人疑惑地眼神下走了出来,朝着左光斗的尸体方向缓缓走去。
走到跟前,不顾一地的血浆悠悠蹲下,将右手覆到左光斗脸上将那双狰狞暴突的眼睛轻轻合上,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你这是何必呢?解决的事情千条万道,你又何必独取一道呢?留着有用之身比什么都强啊。”
说着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六月送给他的锦帕轻轻擦拭着左光斗脸上的血迹,忽然寒气逼人地说道:“人固有一死,但是为了那种无耻败类以死明志,你不觉得可惜吗?今日,我便替你主持一次公道吧。”
陈吊眼心说,糟了。
因为他听着自己儿子的这些个言语,知道他的犟脾气和无名的正义感又上来了,急忙喝到:“靖元,这是朝堂,不得放肆,还不退下来?”
陈靖元血迹斑斑的锦帕慢慢地摺叠了起来,对着父亲摇头执拗道:“爹,如果坐视不管,孩儿自己心中那关过不去,您别管了。”
随即站到大殿中央拱手拜身道:“官家、太后,既然国舅爷等人能够自圆其说...”
杨廷玉见告御状之事已经差不多能够消退,这陈靖元又横插一杠,不由怒道:“什么叫自圆其说?燕国郡公莫要乱泼污水。”
陈靖元没有回头,自顾说道:“本郡公还未说完,国舅你又急什么?”
说完侧身用手指了指丽阳门方向,浩然正气地朗声道:“如今宫外群潮汹涌,民怨沸腾,再加上士子左光斗撞死殿前,如果就这么草草了事,太后娘娘如何收场?”
杨太后见着今天的陈靖元忽然咄咄逼人起来,不悦道:“国舅不是说了吗?幕僚宾客犯案,而且已经畏罪自杀了。”
陈靖元右手虚点丽阳门外,高声道:“这样的说词,太后您信吗?满朝文武信吗?您再问问殿外的三千学子信吗?难不成您真忍心三千学子撞死宫门外吗?您别小觑这些热血方刚的年轻学子,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如果公道不在,天理不存,一个左光斗倒下去了,但是将会有千千万万个左光斗前仆后继,秉承遗志向。”
就在这时,宫外三千学子像是配合着陈靖元的这番说词一般,齐声喧哗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国贼不除,故土难复。”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乃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群声诵读,郎朗悲壮,正气凛然,一股浩然正气冲破云霄,震慑寰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