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不设行省,路乃最高行政区域,相当于元朝所开之行省。
朝廷将天下分为十七路,路设安抚使,转运使,提点刑狱,提举常平四司,分管兵政,漕运,刑狱,常平新法。
在福建路,若问起谁是福建路安抚使,谁是福建路转运使,谁人提点福建路刑狱司,谁人提举福建路常平司?可能所知者甚少,仅限当地权贵所知之。但是你若是问起谁是福建路最富有的人,便是路上顽童都能给你唱出歌谣:泉州蒲老爷,富甲福建路。
歌谣中的蒲老爷,便是提举泉州市舶司蒲庚寿,此人乃色目人后裔,祖上迁宋,已有三代,除了提举市舶司官职外,更是出名的商人,专做出口贸易,将内陆之丝茶瓷器通过海运,贩往琉球,高丽,日本诸国获取利润,用日进斗金,家财万贯,不足以形容此人之富有。
而陈靖元更是从后世的典籍中得知,这个蒲庚寿乃是出尔反尔,暗中降元的变节小人。
在历史上,崖山海战之后,正是他将潜藏在山中继续抗元的许、陈义军,诓骗至漳州府,被蒙元军队消灭殆尽,致使许夫人最后生死不明,不知所踪,而陈吊眼虽在部下拼死护卫逃离漳州,却元气大伤,两年后被元军所擒,斩首于漳州城内。
月黑风高,杀人夜!
隐匿在夜中的陈靖元暗暗发狠:蒲庚寿,今夜便将你这反复小人解决掉,以免我父落个身首异处之惨局。
微微提起手中钢刀,虚空一挥。
五百悍卒纷纷异动,或攀墙而入,或抛爪绳于墙顶顺绳而入,或脚点墙角纵身而入,江湖好汉,各有手段,这也便是为什么陈靖元如此精挑士卒的缘故,寻常士卒,又怎么会有这些江湖手段呢?
不稍片刻,五百悍卒皆已入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解决掉巡逻之护院。
陈靖元稍稍定神,环顾院子,地势开阔,内部结构仿江南园林而建造,占地之大,结构之精雕细琢,令他心中震惊不已。
假山,园林,池塘,凉亭,应有尽有。
制作精细的饕餮巨纹瓦当,雕龙画凤的房梁巨木,无不彰显蒲家的奢华。
这是陈靖元来宋之后第一次欣赏到如此巨富的豪门大院,总的概况就两个字:有钱!
稍稍吩咐众人先做隐匿,陈靖元将齐盛,沐春,王来宝三人召到身旁,嘱咐道:“告诉弟兄们,动作要快,千万不能惊了漳州城内的元军驻兵。”
“齐盛,你带队去左院,来宝,你带队去右院,沐春,你们就在这儿外宅把守,我带一队去内宅,直接将蒲庚寿这杂种干掉!记住,男的一个不留,女眷押回山寨,金银珠宝一律带回。”
“叮嘱弟兄们,先干事,别拖拉,回山再论功行赏,金银珠宝,美酒女人统统管够!”
“遵命,少头领!”
三人异口同声答道,特别是沐春,满脸兴奋之情不予言表。
“叮!”的一声,陈靖元抽出钢刀,高高举起,狠狠一挥,低喝道:“动手!”
叮叮叮,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
有心算无心,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整个蒲宅,如同一名娇艳女子在漆黑冬夜里,在寒风呼啸中,被脱得光溜溜一般,瑟瑟发抖。
霎时间。
全宅内外,刀光剑影,血水四溅,哀嚎之声不断,啼哭之声漫天。
而陈靖元率了百人,直接扑往内宅主卧,蒲家主人就寝之室。
骤闻屋外嘈杂乱哄哄,蒲家主人以为院中遭贼赶忙起床。
因为家中富贵的缘故,蒲家遭贼时常发生,也习以为常,那男子也不惊慌,而是披着外衣,提起卧室内的长剑,匆匆
打开房门。
刚一打开房门,便被迎面而来的陈靖元一脚踹到地上,摔得天旋地转,不知所以。
“你们是何人?”那男子稍稍抬起头来,见诸多汉子众星拱月般围着一英武少年站在自己跟前,少年手持钢刀,钢刀上还嗒嗒滴着血珠。
“你就是蒲庚寿?”陈靖元质问道。
“那是家父,我乃蒲家长子蒲旭宗,诸位好汉千万别伤小人的性命!”见来人气势非凡,绝非一般小贼可比,蒲旭宗立马告饶道。
一听不是蒲庚寿本人,陈靖元顿时黑了脸,这张贵元搞的什么情报?不是说这里是蒲家正宅,蒲庚寿居所吗?怎么蒲家主卧是蒲庚寿之子蒲旭宗所住?
陈靖元狠狠踹了蒲旭宗一脚,逼问蒲庚寿的下落,才得知蒲府家大业大,不仅在漳州有大宅,包括福州,泉州都有大宅,而那蒲庚寿如今已将漳州家业交由长子蒲旭宗,自己搬迁至福州府的大宅,那里有蒙元大军驻扎,蒲庚寿自觉住的踏实。
见陈靖元满脸黑煞,蒲旭宗跪在地上,磕头捣蒜,连连求饶:“好汉爷饶命啊,这府上金银细软,全归好汉爷,但求活命!”
“钱?杀了你,满院子的金银财宝不都是我们的吗?”陈靖元不屑一笑。
“女人,小人妻妾成群,家中汉女,色目女不计其数,好汉只管开口!”
“呵呵!”陈靖元还是不屑的摇了摇头,手劲一放,刀面微颤,发出嗡嗡声响。
蒲庚寿顿时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忽然眼珠子一转,作揖求饶道:“好汉爷,饶命!家父现如今乃镇国大将军,江东道宣慰使,张弘范张将军门下,只要您饶了小人一命,索官还是要财,小人皆一一听从吩咐!”
张弘范?
陈靖元眉头紧锁,没想到蒲庚寿这狗才不仅投降蒙虏,还拜在张弘范这狗汉奸门下,该杀!
蒲庚寿见话语一出,对方陷于沉默,以为对方是惧怕了张弘范这尊大佛,连忙趁热打铁道:“好汉爷,如今大元朝廷求贤若渴,若是好汉肯投入张将军门下,一官半职不在话下,届时再协助朝廷剿灭福建境内义军,加官进爵,萌阴子孙,端的是一桩美谈啊!”
说起蒙元朝廷,蒲旭宗尽显汉奸风采,一扫萎靡,胆子愈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地游说起陈靖元来。
陈靖元低声笑道:“知道我叫何名?我叫陈靖元,你可知靖元之意?量你番外小人自是不懂,靖,乃平荡之意,元呢?便是你那蒙虏主子!”
陈靖元脸色肃穆,低头凑着蒲旭宗耳边,冷声道:“投降变节,该杀!”
话音一落,银光一闪。
陈靖元手中的钢刀对着蒲庚寿虚空一舞,不见刀动,却见光闪。
若武功有成者在这现场,便不难看出,其实刀起刀落,只是一个瞬间,便归还原位。
薄如蝉翼的刀锋划破了蒲旭宗的喉咙,一道红线自喉咙处瞬间崩开,淌出汩汩殷血。
蒲旭宗双手紧紧捂着脖子,瞪大眼珠望着陈靖元,露出绝望与疑惑,渐感四肢发凉,呼吸急促,“嗬嗬”之声不断从嘴中发出。
须臾片刻,双眼暴瞪,双腿一翘,投进了色目人伟大的真主阿拉怀抱之中。
而床上早已被此状吓得发愣,说不出言语的蒲旭宗第十八房小妾更是抱着被子哆哆嗦嗦的一劲儿发抖。陈靖元头也不回,淌血刀尖虚点女子,吩咐众人道:“带回山寨!”
走到院子,踩着满地的血水,发出“吭哧”的水渍声,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蒲家尸首,陈靖元心思,可惜搞了乌龙,跑了蒲庚寿。
但是再一见院中堆砌的如小山一般高的银箱,成块成块码在一起的私铸金
砖,杂乱堆落的珍珠玛瑙,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连他娘的金铸的痰盂,银造的恭桶(马桶)都被从房中搜罗出来。
陈靖元不由暗暗咋舌,蒲家仅仅一地之府便有如此巨富,又想到如此巨富归于自己,当下一扫心中阴霾,乐道:“这帮土孙,真是啥玩意都要啊,哈哈!”
见诸多士卒押着蒲家女人,整装而立,望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着炽热。
看着个个衣襟染血,蓬头垢面的士卒,陈靖元意气风发,笑道:“弟兄们,回山!”
众人纷纷转身搬箱,只听陈靖元又道:“回山之后,分赃!”
轰的一声,五百余人尽欢笑。
不乏有好事者喊出“少头领威武”的话语。
趁着夜色,将几十个大箱子放上骡车,将近百个女人捆绑好塞住嘴巴放上马匹,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泉州通往云霄山的便道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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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朝廷行在,孤悬漂浮海面的千艘连环船上。
正中心这艘战舰最为奢华,船上游龙壁画,宫灯悬挂,斑斓锦布,布置的甚为堂皇。
船内有一大殿,用于朝会所设。
此时正值深夜,海外黑茫茫一片,海风偏大,浪叠浪,哗哗作响。
海风虽大,却撼不动船只半分,更是叨扰不到殿内的御宴。
大殿右侧角落中,宫廷乐师敲着编钟,吹着长笛,谈着古筝,挥着琵琶,一首《春江花月夜》听得众人如痴如狂。
殿内百官喜笑颜开,相互推盏,觥筹交错中不时对高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山呼万岁。
太子太尉张世杰坐于左侧食榻第二位,居端明殿大学士,左丞相陆秀夫之下。
张世杰望着殿内众生之态,不禁感叹:偏安一隅,流亡海外,有何可喜可贺之处?端起榻上酒杯,带着风将醇酒灌入口中,低声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唉!”
居左第一,华鬓斑白,身穿绛紫丞相官袍的陆秀夫转头低声对张世杰喝道:“淮安(张世杰的字无从考证,作者杜撰),慎言!”
张世杰对陆秀夫点点头,继续埋头喝酒。
宫乐奏毕,舞姬尽退。
年过六旬的陆秀夫轻了轻嗓子,起身出位,站至殿中,朝八岁小皇帝与杨太后一躬身,道:“臣陆秀夫,有事启奏!”
八岁小皇帝赵昺一怔,朝身边芳龄才二十三四岁许,却已贵为太后之尊的杨太后可怜兮兮的看去,不知所然。
见那杨太后长的花容月貌,头戴凤霞金冠,一身淡紫宫服轻披于身,说不出得雍容华贵,杨太后轻启玉唇,如珠玉落盘般:“丞相免礼,卿有何事启奏?”
陆秀夫道:“数日前,我大宋子民,福建路抗原义军首领陈吊眼之子陈靖元,以未及弱冠之龄亲率五百悍卒火烧蒙虏战船,令蒙元大军无法出海寻衅我大宋朝廷行在,实乃大功!陈氏一门虽栖身内陆,却忠义无双,心系大宋皇廷,时刻不忘为我君分忧,臣斗胆请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厚赐此等忠义之士。”
“哦?军报哀家也曾见过,尽毁战船千艘,烧死蒙虏不计其数,实乃大胜,那卿以为该如何赏赐?”杨太后轻拢鬓角青丝,问道。
“臣认为该将此等忠勇义军我进行招安,大赏金银,以资助其招募乡勇义士,继续与蒙元相抗!”陆秀夫道。
杨太后轻轻颔首,陆秀夫此言乃老成谋国之策,刚要表示同意,只听见:
“启奏皇帝陛下,太后娘娘,臣有话要说!”
却道是谁,原来乃是杨太后之大兄,当朝国舅,枢密院枢密使杨廷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