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冯恺章不是笨人,相反,十分聪明。
怪不得太龘叫魏岳安排,原来也是给新来的泰西人一个下马威来着。鲁密铳这样的火器,当然是军国利器,适才射击是一百来步,其实按记录,最少在二百步左右还有强悍的精度和杀伤。
不过以冯恺章看来,武备志里不少话也不能全当真,不过这鲁密铳在射击精度和距离,威力上,应该是当世无双的神兵利器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以朱慈烺所知,当时也确实没有比鲁密铳更牛逼的火器了。
以明朝对火器的重视,这种铳虽然是万历二十年就搞出来,但领先全球一百年问题还是不大的。
只可惜,这种火铳对匠人技艺要求特别高,不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打不成功,而且对精铁要求大,需要量多,如果批量造它,光是熔铁的高炉就得有多少座?
还不得耗时长久,那钻铳管的活可是急不来的,一天最多钻进一寸,没有一个月,绝难成功。
就算太龘安排几千个学徒,几年内出师,再建几十座高炉产精铁,这钻铳管的时间,又怎么来解决?
冯恺章也只能付之长叹,心道:“火铳克敌,看来还是难了一些儿。不过,火炮乃军国重器,现在东虏和流贼都有炮营,只有多铸红夷大炮,才是正经。”
看看天sè不早,于是向着火器局众人打个招呼,便要上马离去。
“对了,冯总镇,托你向殿下禀报一声,火炮试铸已经出来了,请拨给挽马,还有,杂作局那边也要派一些木匠和皮匠过来。”
“好,我知道了。”
虽然不大明白,不过冯恺章此时心颇感郁郁,所以答应了一声,便打龘马扬鞭走了。
在天津往南京的海途之,朱慈烺与冯恺章过从甚密,现在的情谊多是那时候建立起来的,象魏岳,邱元一这些大将,与朱慈烺的亲近感,也是得于海途之的交往。
在那时,朱慈烺的克虏思想是少量的精锐骑兵,大量的训练有素的火铳手,再配合强悍的火炮炮营,以火器制敌,乃是核心根本。
当时冯恺章也是疑惑,孙承宗在辽西时曾经重建车营,每营有八千人,其车营若干,大炮若干,持火器的步兵若干。
这种营制,几乎大半都是火器,但实际效用,似乎十分不堪。
最少,辽西闻名天下的是山海关铁骑营,也就是所世统称的关宁铁骑,而不是孙老头儿一厢情愿建起来的火器营。
太龘当时只是笑而不语,言称与孙承宗所思不同,但现在看来,当日海上之谈,难道就要落空?
带着这种沉顿的郁思,冯恺章也只能在这纵横如网的阡陌之上,郁郁而骑行了。
在他身后,也是一队十分精强的骑兵,都是穿着红sè的泡钉对襟骑棉甲,头戴樱盔,是正经的北地骑军打扮,此时日影西斜,在道路之上到处也是在外练习骑术的新军将士们,他们看到穿着漂亮皮棉甲的骑兵路过,眼神也都是露出了羡慕的神sè,再看到冯恺章亲军们携带的长刀和巨斧等兵器,腰间是厚实的利用骑砍的弯刀,左右身则是水葫芦和上过漆的牛皮箭壶,壶身还有一些刀削剑砍的痕迹,里面是长长的雕翎铁箭,在后背,才是背负的长短弓箭,长的是步兵铁弓,短的则是可以在马上骑射的短弓。
这样的劲兵老卒打扮,令得那些刚学会骑马,在野外进行了长程拉练的新军骑兵们神思不属,伙们的眉宇间,满满当当写满了羡慕。
“看什么看!”
一个骑兵队官看不过眼,喝骂道:“瞧瞧那边甲仗局的火光,打的全部都是骑甲。步兵不管是炮兵还是火铳手,还是刀牌手,枪兵,都他娘的靠后。你们瞧他们的只是泡钉皮棉甲十斤甲只好有十来斤铁,没甚吊用。咱们的骑兵全部是铁甲,精铁所制,每副三十斤重,胸前海碗大的护心镜!再又一层层的铁鳞片下来,刀劈箭射都伤不得你们!只要不被砍手剁脚,要么被人一矛戳实了,上战场也准保下的来。”
“个是谁说老的甲没用?”
这个骑兵队官的声音太大,引的前头的护兵头目也是火大,回头便是开口大骂。
反正冯恺章也听不见,总镇大龘人没束甲,跑的飞快,这里又是军营范围,安全可保无事,派大队人龘马跟上去,自己不妨回头看看,是谁说话这么嚣张可厌。
“是老,温大眼,你他娘的还是老从沙场上救下来的,怎么,不服?”
“是谢老大,哈哈,原来是你。”
“不是老是谁!”
这两人都是哈哈大笑,拨马近了,你捶我一拳,我还你一掌,闹了一会儿,才都止了笑,叫温大眼护兵头目也是红了眼,沉声道:“不想咱们又在这里见了面,当初在蓟镇当尖哨,出生入死,罪没少受,立的功也不,最后落个没下场。流落到天津,我被老巡抚留了当亲兵,你就跟了邱元一那厮,现在好了,也当上队官了。”
“队官算个球!”姓谢的队官十分粗鲁,张口就道:“老当个营官也是稀松,瞧吧,我说的没错,那边,你看,那里就是甲仗局所在,他娘的多少个炉镗在练铁,多少个匠人在抡锤,每天都打龘出多少兵器和甲衣来!你龘去瞧瞧吧,太龘花这么多钱,练这么多兵,难道是没事闹着玩儿?北伐北伐,老就等着建功立业,多杀几个鞑龘,咱们在蓟镇那些年,受的冤气太他娘的憋着难受了!”
这厮说话粗鲁,不过说话也是甚对温大眼等人心思,老熟人相见,适才一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当下也是很想去瞧瞧对方所说的甲仗局所在,不过想想自己职守是护卫,于是也只得怏怏一摇头,道:“有功夫再说吧,瞧吧,我也要求冯总镇,放我出来带兵!”
“就是,缩在上头身边,有什么鸟意思?”
姓谢的回转过头,见自己那一队骑军在发呆,不觉骂道:“看什么看?回去下马做什么?”
“喂马!”
“怎么喂?”
“四斤豆料,加盐,再喂八斤草料,然后,再吊起马颈,给它消食儿。”
一队兵四百人,乱哄哄骑在马上,回答之时,也是都直着嗓直管叫,吓的不少马直打喷鼻儿,这些马有的是刚买来不久的,不久前还是儿马,也不曾上过战场,声响一打,就吓的直打转。
“入娘的,点声,莫吓坏了马。”
队官一骂,便有调皮鬼嘟囔道:“偏不怕吓坏了咱们。”
“你们是人,知道咋回事,马得慢慢来!”队官瞪眼大骂,接着便是哈哈一笑,大声道:“唱军歌,唱军歌,唱咱们骑军的军歌!”
“三国战将勇,首推赵龙,长坂坡前呈英雄……”
嘹亮的军歌声立刻响起,惊起了道路两边树上的喜鹊群,在暮sè之,一群群的飞起老高,不停的渣渣叫着。
……
……
冯恺章回到行营,先到自己住处吃了晚饭,大元帅府秉承着朱慈烺简朴朴实的作风,一应炊厨饮食之事都是十分简单。
就算冯恺章是巡抚之,现在又是总镇,也就是行政处拨给房舍,然后有专门的护兵给他打来晚饭,然后自己孑然一龘人,孤灯只影,就着几个菜匆匆忙忙的吃完了。
等出门的时候才自失一笑,心道:“我也变了?”
如果冯恺章是后世人的,此时就会感慨一句:皇太龘太象一个清教徒了!
晚明风气,重奢华享受,男人女相会被视为天人,那些读书士,一个个都是涂脂抹粉,甚至穿女人服饰衣服,人也不以为怪。
至于金瓶梅那样的富商地主,比比皆是,毫不稀奇。
喜欢男风爱男宠的,也大有人在。
争奇斗宝,追欢买笑,挥霍无度,大明期以前那种朴厚务实的风气,早就荡然无存了。
当然,这样开放的社会风气,也有益思想的解放,象黄宗羲和顾炎武,虽然人在当时有很坏的作用,但后来年岁渐长,在君权民权的思索上,实在已经超过时代,是当时全世界的领先人物了。
而冯恺章虽不是此道龘人,不过毕竟冯家是几代发达的世家,钟鸣鼎食,享受上一点不在人后,若是在当初,一顿饭最少十几二十道菜,由清秀可人的丫头们伺候这些生活上的事,哪里能象现在这样,简直是如天下地下。
不过比起皇太龘来,那又是天上地下了。
正想着,一个秘书处的吏目匆忙赶来,见冯恺章站在门外,先是一征,接着便道:“请总镇大龘人速到殿下处,殿下急召。”
若是别处,象冯恺章这样的身龘份,早就大帅军门的称呼上了,太龘这里,也就是一个总镇完事儿。
当然,冯恺章自己也没有自恃身龘份的想法,他一个举人身龘份,立的就是从龙离京的功,夺刘泽清功也立了一些,不过不大,加他总镇,不过是因为军天津一系的军人眼巴巴的看着,太龘的驭人之术,也就是这样用在明处,叫人心服口服。
当下答应一声,笑道:“正要去谒见,这就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