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井上香子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是一个需要做出最后决断的时刻,是一个结束噩梦,走进一个幸福的崭新生活的转折点。可是,他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来,自己怎么能够为了一个心里虚幻的影象而做出决定呢?
如何看待他的合作邀请非常的重要。
如果,把这个邀请看做是纯粹意义上的生意往来的话,那自己那么少的出资和20%的股份是不合理的。
如果,把这个邀请看做是他在帮助自己摆脱以往的生活的话,那么他的智慧需要重新来估量。能够从两次交往中就看出自己内心需求的人,他的大脑肯定不是常人所能具有的。
如果,把这个邀请看做是令人心醉的某种暗示的话,似乎,一切就能自圆其说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说那句话呢?他明明对自己已经心动了,他明明在看到自己的后有着明显的不自然。
“为什么?张君,为什么您要帮助我?我需要您认真的回答,否则我难以做出决定,也会辜负了您的一片好意。”井上香子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张中道沉默了,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一泓秋水般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也算是趁职务之便在谋取私利,不,不能这样说!美好的感情怎么可以加上这么丑陋的字眼呢?他更知道,现在自己的回答对井上香子很重要,甚至于说对整个案件的侦破工作都很重要,能否挖出香子身后的间谍网和在日本的势力,在很大程度上要看自己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高贵地女人让人尊敬,美丽的女人让人向往。娇柔的女人令人怜惜。眼前的香子,正是具备以上三个条件。从深心里,张中道知道已经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她;从理智上,他知道她是自己地敌人。至少在家族背景的层面上是敌人。因此,张中道很痛苦,也很痛恨。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对一个敌人产生了感情,更痛恨自己目前处在的尴尬位置,还痛恨日本那些吃饱了没事做的华族。不过,问题是要回答的,是要解决的。人活着总要解决问题;人要更好的活着就要更好地去解决面临的问题。
咖啡馆的楼梯口上,一双眼晴满意地盯着下面地两人。很显然香子的手段已经完全迷惑了那个男人!布莱克松摸出怀表看了看。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刻钟,不如去休息一下,等会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重要的交易。
井上香子听到了楼轻微人脚步声逐渐地远去,他更为听不到张中道人回答而心碎。也许,期待着人回答和期待着的
美好未来同样都是一场春梦……
“香子小姐,香子。”张中道能够感觉到身边地女人在微微地颤抖,也似乎能够听到她心里的哭泣声,他何尝不为此而心痛呢?“过正常人的生活吧!你和我,我和你。过正常人的生活,没有使命、没有阴谋,只有自己想要过的幸福生活,为自己的目标去努力。中国和日本巳经成为一体了,本身就不应该再分什么彼此,再去牢记曾经的不愉快或者是仇恨。忘掉这些,与这些丑恶的东西分开,彻底地分开。我们只为大中华民族活着,为自己的幸辐生活活着,为自己的人格尊严活着。”
“我们?”井上香子呓语一般吐了两个字。
“对,我们!”张中道毅然地肯定道。他已经决定帮助井上香子了,那就不妨碍他做出向上级陈情替井上香子脱罪的决定,也就不妨碍他在心里接纳这个美丽的女人。因此,在他看到井上香子眼眸中掠过一丝喜色后,就伸出手臂将身边的女人搂在怀里。
柔若无骨的身体在颤抖着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在男人坚韧宽阔的胸怀里,女人完全被巨大的幸福感融化掉了。经历了人生从幸福到沦落为政治工具、情报工具地转变后。她再一次着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只为自己所爱的男人献出的希望。
张中道其实并不能充分地理解井上香子,因为他不能够理解日本华族女人的生活。
在那个疯狂的国度里,华族等于是以前的高级武士,也就是大名以上的高等人。作为华族地女人,天生也就被视为武士,她们的职责就是为父亲、为兄长.为自己的男人创造出赏心悦目的生活环境,在必要的时候。也要拿起武士刀去捍卫家族的尊严和自己男人的尊严。因此,她们从小就要学习茶道、花道、也要学习如何使用武士刀,学习如何帮助自己的丈夫切腹(日本武士自杀只能切腹而不能自刎,自刎是女人的专利),还要学习如何去取悦男人,让男人在自己的身体上得到最大的满足。如果,一个武士的女人不能满足自己的男人时,她还必须去为自己的男人寻找一个合意的性伴侣(一般是艺伎),还必须服侍好他们的房事。这就是日本华族女人的生活!如果,井上香子没有去到英国接触到英国贵族妇女的生活方式的话,她也许真正就会为所谓的武士道心甘情愿地充当一名间谍,用自己的姿色和换取家族需要的情报,直到人老包衰后被迫遁入空门,长伴青灯了。
属于两个人的时间总是短暂的。陷入爱河、正在男人怀抱里想象着未来生活的井上香子听到了男人的剧烈心跳声,也感觉到他身体正起着一些正常的变化。不过,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了,那是布莱克松打开房门走出来的声音。
井上香子挣脱了男人的杯抱坐直了,顺手把自己的和服和头饰整理了一下。
“他来了,英国人。”香子低声地提醒着男人。
张中道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井上香子,在他的鼻孔里还残留着她的发香,在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女人珠圆玉润地肌肤丝缎般的感觉。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他从身边靠着玻璃落地窗的位置上拿起了皮包,放在了桌子上。
林荫大道上停着的一辆汽车上下来了几个男人,他们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咖啡馆。在旁人眼里。他们是咖啡馆新到地客人,在张中道的心里,这些人是自己的同伴。
布莱克松临下楼时,看到了井上香子打出的暗号,知道下面一切无恙。所以他拿着一个油布包走了下来,直接走到张中道和井上香子的对面坐下,打了个响指招来侍者。
侍者在端上咖啡的时候做了一个不显眼的动作,也在告诉布莱克松:一切安好。
这个动作被张中道发现了。显然,侍者也是布莱克松的人。他假装伸了个懒腰。手却有意无意地指向了那离开的侍者。
“对不起,您是布莱克松先生吧?在这里待久了有些困,让您见笑了。”张中道抱歉地朝着布莱克松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中校。”布莱克松一开口就叫出了张中道地军衔他的眼睛紧盯着张中道的眼晴。
张中道早就有所提防,这手段对他不起任何的作用,相反的他做出了一副羞怒的神色。“布莱克松先生是来羞辱我的?那,我失陪了!”说着就站了起来。要不是井上香子还挡着出路,他就迈腿走人了。
“对不起,张先生,我以为您喜欢这个称呼。不瞒您说,我曾经也是军人。皇家海军上尉乔治8226;布莱克松。”布莱克松站了起来,向张中道伸出毛茸茸的手。
勉强的握手后,两人一前一后又生了下来。
“张先生,我需要地东西您带来了吗?”布莱克松没有打算去闲聊些什么。拿到东西就走人,送到领事馆就完成任务,从此可以回到英国作为少校军官继续自己的海军生涯。
张中道可不打算这么快就了事,他还不知道这次英国人付出的代阶呢!尽管,这种代阶可能只是英国人对袁世凯的一个承诺,但是张中道要尽一切可能收集到可以利用的证据,切实的证据。否则袁世凯水远会在幕后,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带来了,不过,我想知道上尉先生准备了什么东西?”张中道装着还在生气。有点不耐烦地说着。他注意到一个自己人已经装作观赏咖啡馆外风景的模样接近了那个侍者,随时可以把他控制起来。
布莱克松笑了笑,露出了洁白地门牙,他从身旁拿起了油布包,又左右看了一下,确信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才打开了一点,露出金灿灿的物事。
“这是价值10万英镑的金条,在您的资料经过专家鉴定真实性后。还有10万英镑会交付到您的手中,张先生,我们可以交易了。”
“哼,钱,金钱对我来说没有用处。”张中道意识到这可能是交易的一部分,其他部分则早就通过袁世凯和朱尔典的谈话敲定了。但是,情报局不能去逮捕有外交豁免权的朱尔典或者是其他使节,也不能在没有直接的人证物证的基础下,去逮捕袁世凯。自己必须在这里确定,眼前这个布莱克松知道中方交易地指使人。“我没有理由为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卖命。我想,这个事情还是您跟林先生谈吧。”
布莱克松做出了吃惊的模样,他没有想到费了好大劲才落实了身份的对方交易人就这么个态度。他搞不清楚中国人在做什么?为什么好好的林旒民不来交易,非要到临时来换一个张中道!麻烦的是,这个张中道显然不会因为几个小钱就去担负出卖国家机密的罪责。更麻烦的是,英国海军情报头子卡帕斯上校已经三番五次地催促自己尽快达成交易。事情不能再拖了!
“张先生,等等。难道林先生没跟您说清楚吗?”
“林旒民?天知道他是从哪里钻出来混进大生-通海地!上尉,我是不会为没有价值的事情出卖自己的,林旒民不过是大生的高级职员,我不会为他卖命。”张中道不用做作,就能做出一副完全被蒙在鼓里地模样。只不过这个蒙在鼓里的人突然醒悟了。想要寻找一个稳当一些的靠山,给自己一个理由来承担交易的风险。
这些,布莱克松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可恶地中国人,搞这么多花样出来做什么?难道是寻我开心的吗?!他差一点拔出了腰间的白朗宁手枪。
用那东西威逼面前的中国人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在过个靠近大路的位置上,他不能这样做。
“张先生,我不知道袁先生是如何安排这个事情的,不过……”
“袁先生?哈!又出来一个袁先生!香子小姐,对不起请让让,我不会莫名其妙地充当一个背叛国家的人,就算这个国家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张中道拿起皮包站了起来,做出了要走地要姿态。
“张君,张君请等一等。”井上香子巳经听出了张中道的意思。她连忙拉住了张中道的胳膊。现在,张中道需要一个圆场的人帮助他演戏,而布莱克松也需要一个人来帮他留下张中道。井上香子对这么个差使自然是却之不恭的了。
张中道固执地握住了井上香子的手,用手指在她的小手心上点了几下,但是他的样子却是想拉开女人。其实他心里却在号叫着:英国佬,快说出那个名字,这样才证明你知道中方的真正交易人!
“张先生,难道袁世凯大人地名字您没有听说过吗?请坐下,拿出您的资料。您不想让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吧?”布莱克松压低了声音说得又急又快。他不在乎说出袁世凯的名字,那跟他的任务没有什么关系。鬼才知道姓林的为什么会瞒住眼前的这个人,英国要的是资料,只有资料才是关键。
“袁世凯?布莱克松先生,我想我是听错了,要不就是您在开玩笑!好吧,如您所愿交易吧,我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张中道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抓住眼前地布莱克松和还在大生总部里等自己消息的林旒民,袁世凯就怎么也逃不掉了,而堂叔身上担负着的最后嫌疑也可以洗净。
张中道从皮包里拽出了那叠资料放在桌子上。布莱克松迅速地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上面的文字他并不熟悉,但是他知道是某种金属的冶炼工艺,诸如Fe这样的符号布莱克松还是知道的。本来,他也不担心这份文件会有假。
布莱克松把桌上沉重的油布包推到了刚刚坐下的张中道面前道“失陪一下,香子小姐会很好地照顾您的,张先生。”
他急于马上赶到领事馆,到了那里。他和文件就安全了。
张中道并没有放开握在掌心里地井上香子的手,他喜欢那种滑腻而显得冰冷的感觉。
布莱克松站了起来,微微弯了一下腰亦向玻璃门走去,门外有一辆福物A型车的钥匙亦在他的口袋里。亦在他伸手去推玻璃门的瞬间,旁边突然站起来一个男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扭,就把布莱克松的手反解在背后。随即一支手枪抵在了布莱克松地脑门上。与此同时,几名侍者的胸口也顶上了一支手枪被控制起来。一队人从外面冲了进来直接就往楼上去搜查这个间谍窝子里的其余人员。
两个人向卡座走来,一个是李金虎,另外一个是张中道不认识的精干汉子。
“井上香子,我们以出卖国家军事……”
“不!不!”张中道拉紧了香子的手,反身挡在了她的前面。“请让我们去见将军,我会向他说请楚的,香子现在不是间谍。”
“中校,跟我们走吧,将军在等着您。香子小姐我们会很好地照看的。”李金虎不是张中道,他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老手,绝对不会因为感情的关系忽视特工人员应该遵守的规矩。这个井上香子必须通过审查,也就是说张中道必须在稍后提供完整的证词后,经过多方的查对属实后才能解除对她的杯疑。
“不,我带香子和你们一起走,她有功,我会证明的。”张中道伸手挡开了特工去拉井上香子的手,顺势揽住了女人的肩膀走了出去。
李金虎摇了摇头,制止了手下的下一步行动。他能理解张中道的感情,虽然他并不赞赏中校的意气用事。对这个案子来说,张中道立下了头功,而他身边的井上香子,也是摸清日本势力的重要线索,这个时候,就随中校去吧!反正也不怕那井上香子会从一群特工的眼皮下溜掉。
“张君,中道,我还是跟他们走吧,相信我,相信我一定能很快地再见到你。”井上香子能够体会到揽住自己肩膀的大手上传递来的信息,也正是这样,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给张中道增添麻烦。自己的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说请楚。
张中道愣了一下,他看到了井上香子眼晴里的坚决。片刻的沉吟后,他放开保护着女人的手,任特工们把井上香子挟持着上了车。
“中校,不应该是上校了。恭喜你,华将军在办公室里等着你呢。”李金虎拍了一下目送汽车开走的张中道的肩膀。
张中道回过头来朝李金虎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了钥匙,大步地朝着自己的汽丰走去。他要尽快地见到华俊林,向将军陈说发生在井上香子身上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