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说清楚。”容颜冲着电话里吼了一声。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脑中浮现出容建国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你哪那么多废话啊,赶快回来。在医院。市人民医院。医生说快不行了。你再不来见不了最后一面可别说我这个当后妈的没有通知你。”
林凤的声音像是妖怪的叫吼,容颜的手开始抖起来。嗓子也似乎被什么攥住了一样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直到陈旭凑过来问她怎了,她才回神。
“我后妈说我爸快不行了,让我赶快去。”
“那你快去啊。我陪你,别墨迹了。快走吧。”陈旭拉着她,也不细问,生怕耽误了时间。
二人打了车,连连催促司机,这就一路奔到了市人民医院。
容颜是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看见林凤和容兵,容娇娇的。那三个人坐在一处,挤在一起说话。看见她,才站起来。
“我爸怎么样了?”容颜对着林凤着急的问道。
“在里面抢救,刚才已经快不行了。这次能不能抢救过来还二说。”
林凤的脸上并无多少悲戚之色。有的只是冷漠。这一点,容颜虽然生气,可也在意料之中。她早看清了这女人的自私本质,容建国死了她不难过很正常。也正因为她对爸爸实在没有一点真心,才导致爸爸的病拖延到现在吧。
容颜盯着林凤冷漠的脸,难免就这么想。一这么想,恨意就翻腾起来了。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前几天去看他,他还好好的。”她怒目瞪着林凤。
林凤反瞪她一眼:“你冲我吼什么?医生说他是肺癌晚期,这是我能阻止的了的?这生死有命,也能怪我?都说后妈不好当,果然是,瞧你这,癌症这种事情都能怪到我头上来了……”
她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还说了很多。可是容颜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只知道林凤嘴里吐出了二个字:癌症。她的父亲,容建国得的是癌症。
癌症……容颜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不,不会的。”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带出了哭腔,眼眶也湿了。
“什么不会的?这是医生的诊断,我们还能咒我爸不成?”容兵走到跟前,说了一句。容颜没搭理他,他接着又道:“也就是你,爸都快不行了,都不见你的影子。像你这样的不孝女儿本来就不该让你见爸最后一面。也是爸老糊涂了,非要见你不可,真是的。”
容兵抱怨道。容颜一听他说容建国非要见自己最后一面,心底的悲哀瞬间弥漫开来。
对于容建国她的感情很复杂。当年杜月抛弃他们之后,她和容建国相依为命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容建国就是她的全部,那段时间里容建国对她也很好。尽到了做一个父亲的责任。虽然这些到了林凤进门之后就几乎终止了。但是在容颜的心里,父亲的爱还是根深蒂固无法取代的。
后来,林凤进门,尤其是弟弟容兵出世之后,容建国渐渐的将父爱转移到了儿子身上。从那开始,容颜的记忆里就只有灰色了。她恨过容建国的偏心,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她恨也正是因为她渴望容建国的爱。越是渴望就越是恨。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而且这种情绪一直纠缠到现在。
但是到了此刻,那种恨突然没有了。在听到林凤那句:癌症之后就没有了。现在她的心里有的只是难过,只是不舍。她舍不得她的父亲。
“我要进去看看爸。”容颜突然推开了挡在跟前的林凤,朝监护室门口冲过去。
林凤没有拦她,只是凉凉的说了一句:“人还在抢救呢,你进不去。”
事实证明,她说的没错。那门关的紧紧的,她真的进不去。最后,容颜只得无力的靠在墙边等着那门开,期盼着里面传来好消息。
陈旭过来扶住她,安慰道:“小颜,你先别难过了。也许叔叔不会有事的。”这话纯粹是安慰的话,就连陈旭自己听了都觉得很心虚。癌症,如果真是确诊的,怎会没事呢?都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抢救了,还能没事吗?可是她不这么说又能怎么办呢?
容颜不吭声,神色悲戚的只盯着抢救中三个闪烁的字。陈旭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和容颜一起等着。
而这边的三个人,又凑到了一处低语起来。
“妈,你说爸到底为什么临死了都还要见那丫头一面啊?这些日子了,我们故意拔了家里的电话,故意收了他的手机就是不想让他联系那丫头,怎么还是不行,他就那么固执非要见她才肯拿出房本呢?”
容兵瞅着靠在监护室门边上的容颜,说起这话来,一脸的烦躁。
林凤脸上的表情也不比容兵好多少。她瞟了监护室那边一眼恨恨道:“我哪知道那老头子心里怎么想的?要不是为了这套破房子,现在我才懒得管他。”
容娇娇半天没说话,想了一会突然说道:“妈,你说该不会爸背着我们留了一手,给容颜留了什么财产吧。”
这话让容兵眼里瞬间迸出了狠光:“他敢,我才是他唯一的儿子。要是有财产也是我的,怎么能留给个丫头片子。”
他这丫头片子的言论明着是冲着容颜去的,可是这话出口也刺激了容娇娇。容娇娇当场翻了容兵一眼:“你说谁丫头片子呢?爸要是有财产,我也该得一份,凭什么就都给你。我也是他亲生的。”
林凤见二个孩子在这里就争吵起来,生怕他们议论的话让容颜听见,便抬手一人给了一下子:“够了都闭嘴。就你爸那样子能有什么财产?我现在担心的是这套房子别出什么岔子。”
林凤口中的房子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这套房子很旧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单位分的房子了。可是,现在那个地段很好,而且据说那边也快拆迁了。这就是一大笔钱了。他们三个都没有什么固定收入,还指望这套房子安身呢。所以,容建国要是死了,这套房子就必须是他们三个的。
但是,事情坏就坏在这套房子的房主一直是容建国。当初林凤也提议过要把房主更改成她自己。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容建国是相当的坚持。甚至把房本藏了起来,这一藏,藏了几十年到现在林凤也不知道那房本在哪里。更没有把房主改成她自己。
而现在的情况是,有资格继承容建国这套房子的不只是他们母子三人,还有那个靠在监护室门口哀伤难过的容颜。
这个事实让林凤心里又烦又乱,她真怕这事弄到最后弄成了大麻烦。所以自从容建国病情急转直下之后,她就想方设法的不让他见容颜,为的就是杜绝二人最后见面,容建国要把那房子给容颜。
可哪知道,这容建国都快咽气了还念念不忘他的大女儿容颜。而且,他竟然还用房本做威胁,说不见容颜就不拿出房本,她林凤一辈子也别想真的得到那套房子。
这可把林凤给气坏了。可是也没办法,只得在最后打了容颜的电话这才把容建国病危了的事情告诉容颜。
这套将要拆迁的房子现在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了母子三人的心上。压的他们现在一看到容颜就觉得那是宿世的仇敌,恨不能立即把她给灭了。
他们三个的低语容颜一点没听见。一来这三人说的声音很小,而距离也有些远。二来容颜的心思全都在里面的容建国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好不容易熬过去半个小时,里面的门终于开来。医生出来解开口罩就问:“谁是容颜?”
容颜闻身立即跨了过去说:“我是,我是容颜,我爸怎么样了?”
“没希望了。病人说想见你。你快进去吧。趁他还能说话,赶紧说几句。”
容颜一听这话,身子一软,要不是陈旭在一旁扶着她险些站立不住倒下了。而这时候林凤他们也凑了过来。
“他只说要见容颜吗?我们呢?我们他不见了?”
林凤一腔怨气,死老头子,都要死了,还是只惦记着那丫头。他惦记不要紧,这最后了,房子问题总要解决,现在他只说要见那丫头,难道真是跟自己想的一样,他要把那房子留给那丫头?
这么一想,林凤心里就跟猫抓的一样难受起来。然后她就开始往里面挤,她要问问容建国,这房子到底怎么办。
可是她还没挤进去就被医生给拦住了。“对不起,病人只说要见容颜。你们不能进去。”
“我们凭什么不能进去,那是我老公,是我儿子女儿的爸,我们凭什么不能进去?”林凤叫起来,同时眼神示意容兵过来。容兵和容娇娇立即也挤了过来。
可哪知道这医生就是不松口:“对不起,病人已经在弥留阶段,他的这点心愿我们应该遵从。这是对生命的尊重。你们要真是他的家人也该尊重他的决定。”
说完这话,他示意了一下容颜。容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侧面进了监护室,并且关上了门。
门一关,林凤可气坏了,差点叫嚣着眼看就要跟医生打起来。而这医生大概也见多了这种不讲理的家属。把胸一挺便道:“你们再胡搅蛮缠,我叫保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