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见这两人说话果然不同旁人的熟稔,心下一笑,也不插言,只看着两人说话。
可荣烈陪着荣俊坐了一下午,此番见明思回来,哪里还搭理荣俊,看向明思,语声温润,“饮了酒?可是醉了?”
明思虽是漱洗过,可中午饮得不少,此际多少还留着一丝酒味儿在身上。
见荣烈看出来了,想着荣俊也不是外人,明思也不遮掩,抿唇笑道,“今日蓝星蓝灵两家都齐了,被这两丫头挤兑着多喝了几杯,后来便在师傅那儿歇了一觉才回来的。”
荣烈轻笑,“方师长可还好?”
明思点点头,抿唇而笑,“她们都挺好的。鸿翼和蓝灵家的两个孩子也去了,牛牛高兴得紧。”想着两人说话冷落了荣俊便又看向荣俊,客气道,“今日不知太子来了,倒是怠慢了。”
荣俊回道,“十七婶客气了。”
“他也算不得什么客人,日后你便知晓了,这小子叨扰的时候多着呢。”荣烈噙笑瞟他一眼,“同他客气作甚?”
荣俊也笑了起来,“既是十七叔这般说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般一打趣,三人都笑了起来。
坐到这个时候,天色已薄冥,也差不多该晚膳了。
明思原本打算让他们叔侄二人用膳,自己回主院用膳,荣烈却出言让明思留下一道晚膳,言都是一家人不必客套。明思想着也无妨,算起来,她也是太子的长辈,那些规矩倒也无妨,遂吩咐帽儿让人将晚膳送到青竹偏院。
晚膳有酒有菜,自然是丰盛之极。
明思只喝了荣俊敬的一盏酒后便未有再饮,席间只偶尔应上一两句话,大多时候都是听荣烈荣俊闲聊旧事。
一顿晚膳下来。明思倒是知晓了不少那些个王爷皇子的癖好糗事。
荣俊口才极好,是个聊天的好手,无论什么话题从他口中说来皆是别有一番趣味。
用完了晚膳,将席面撤下,又送了下酒的凉热菜上来,两人继续饮酒。明思有些精神不济,荣烈便让她回院子去歇着。明思也不强撑,遂含笑同荣俊交待了一声。退了下去。
待明思离去后,荣俊笑看荣烈,“昨日回来便听说了十七婶的事儿,外间都说十七叔待王妃情意非比寻常。我原是不大信的。可今日一见,才知传言还犹为不及。”
荣烈挑眉懒懒噙笑,替两人斟酒,语声淡淡,“她和那些个女人不同。”
荣俊垂了垂眸,抬眸含笑,“确是。”又顿了顿,“若非寻常又岂能让父皇同你都另眼相看,不过若说你是在雪山对十七婶动了意思。我可有些不信。”
荣烈也知此事瞒他不过,闻言笑道,“的确算不上,一开始皇兄也是清楚的,我最初的确是存了利用之心。你走之前应也知晓你父皇的打算,正好遇上她拿了我的玉佩入宫,我便利用逼迫了她。”
话没说透。但荣俊自然是明白荣烈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她也着实不容易。那秋池――”说着,看向荣烈,眼带好奇。
荣烈却垂了眼帘,端起酒杯后才抬眼看向荣俊,“此事皇兄心里也是清楚的。”一顿后,勾了勾唇。“她虽念及旧情,于大事上却是心中有数。秋池的确是见过她,不过她也劝说他放下仇怨。若非是有人报信,秋池早已远走他乡,再不复返。”
荣俊一怔!
“可是奇怪你父皇为何未怪罪她?”荣烈饮了一口酒,看向荣俊噙笑淡淡。
荣俊微微点头。
荣烈笑了笑。“那是因你父皇看明白了她。她这个人性子极软,你若待她有一分好,她便会记你十分。若是她对秋池绝情绝义,又岂会记下旁人对她的恩情?皇兄心里清楚着呢,不过皇兄的这份情,我自然也是记着的。”
荣俊了然颔首,停顿须臾,忽地露出些迟疑,“我府上那个……同十七婶可是往昔有些恩怨?”
荣烈一听便明了,看来荣俊是知晓了京兆尹报信之人的身份了。遂挑眉讥诮一笑,“你府上那个你还真得小心些!据我知晓,明思同她非但无怨,还救过她的性命。至于她为何同明思过不去,问题恐怕是在她自个儿身上。这女人心思太过狠毒,你玩玩儿也就罢了,其他的么,你可要多掂量掂量才是。而且――”荣烈瞥了他一眼,“这女人手里是沾过人命的,你如今膝下犹虚,若他日有了子嗣,这女人你可得看紧些。”
荣俊听得一愣,蹙起眉心,“人命?你是说,她亲手杀过人?”
荣烈颔首,顿了顿,将当年明汐杀人灭口嫁祸郑书远的事儿简略说了,言毕,淡笑道,“你当司马陵为何不碰她?那是因他早已知晓此事。他那人最是心高气傲,之所以肯大婚不过是为了那亲政之权。若非这后头的事儿,待司马陵一旦掌了权,只怕这头一件便是废了这女人!”
荣俊皱起眉头,“你何时知晓的?”
“看我作甚?”荣烈懒懒扫他一眼,“我也是这后来才知晓的,你当我是故意塞这么个女人给你?就算我是,凭你的本事难道还拿捏不住一个女人?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吧。”说着便起身。
荣俊似无奈一笑,起身叹气道,“若是往昔,你我今日定是通宵达旦――可惜啊……”一面说着一面摇首而笑。
荣烈笑而不语。
说归说,荣烈还是将荣俊送到了马车跟前,待荣俊上了车,马车驶动后,荣烈才回转。
望着荣烈的背影远去,荣俊放下车窗帘,身体朝后一靠,闭目养神。
见荣俊脸色透着酒意,康全倒了一盏茶递给荣俊,“殿下喝茶。”
荣俊睁眼接过,饮了一口,垂了垂眸,忽道,“你回去吩咐麻三,我要睿亲王妃的资料,愈详细愈好。”
康全闻言一愣。
“没想到她竟然是十七叔的女人。”荣俊轻轻一笑,“难怪查不到――”
康全蓦地惊住,“殿下,你是说苍山头人的……是睿亲王妃?”
“嗯――”荣俊颔首,又悠悠长长地出了口气,语声淡然,“让麻三放机灵些,此事除了你,不可让第四人知晓!我那十七叔的脾性你也知晓的,如今这睿亲王妃是他心尖上的人,不可让他发现咱们私下查探。”
康全赶忙应下,却又疑惑,“那殿下为何?”
听荣俊的语气也不像是有猎艳之心,即便最开始荣俊兴许有些兴趣,但既然那女子是睿亲王妃,那荣俊也断断不会为着一个女人同自己亲叔叔翻脸。可若没别的意思,为何还要私下查探呢?
而且,凭着康全对荣俊的了解,荣俊此际知晓了那女子的身份后,似乎并未减弱对她的兴趣,似乎隐隐地还有一种兴奋感……
康全心里有些打鼓了。
太子殿下心里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荣俊这一夜召了闽侧妃侍寝。不过侍寝后,荣俊便让闽侧妃回了自个儿的院子,让她好生照顾小公主。听得荣俊的这一句温言,闽侧妃一扫心头失落,温顺应下,欢天喜地的退下了。
荣俊沐浴更衣后未有留在主院,而是去了鹿园。
在他离京前,那幅《苍鹰图》便挂到了鹿园的寝房中。
望着墙上的《苍鹰图》,荣俊陷入了思绪。
康全猜得没错。也许在最初那一眼中,他的确对明思起了些男人的心思。可后来知晓明思已婚的身份,又知她是苍山头人的外甥女后,他便歇了心思。
世上女人何其多,以他的身份,实无必要为一个女人去惹上麻烦。并非他畏惧麻烦,而是觉得无此必要。
可后来听到了那两支儿歌后,却是不同了。
荣俊是兴奋的!
就好像一个人孤独了许久,忽然听闻乡音一般,让他蓦地震惊而喜。若只是一支曲子也许还是巧合,可两支曲子,他便能断定,在这个世界上,他并非唯一。
那个女子即便不是跟他同身份,那至少也是认识这样的人。
一年多以来,从在大汉太子的书房中看到这幅画开始,他便一直在猜疑――她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用另一个身份重生到这个世界了。
他对书画并不擅长,也看不出什么笔法画风。
可他却清楚,即便两幅同样画鹰的画,也没有可能布局全然相同,甚至连礁石的形状都画得一模一样!
荣俊肯定自己没有记错。
葬礼过后,他的心情并不愉快。那天夜里的那一幕,总在脑海中浮现,她在最后一刻的绝望过后,她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似乎是讥诮又似乎是解脱,她就那样飘忽地笑着,缓缓地收回了她伸向他的手……
那夜过后,他一直失眠,闭上眼便是那一幕的场景。
而形容憔悴的他也得到了外界的声援和同情,葬礼办得很风光,也很顺利。
直到葬礼过后,他才慢慢稳住了些情绪,第一次的走进了她的卧室,她的书房、她的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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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冥冥之中(二三更并—AC盟主阆苑仙葩+4+5)
三年的婚姻中,两人聚少离多,真正相聚在一起的时候,次数寥寥可数。
从新婚开始,他们便各自有着自己的房间。她住三层,他在二层。
她一年到头在家的时候极少,经常一出门便是数月半载,而他出差的时候也不少。她从不查人,也不粘人。说实话,他对这桩婚姻还是满意的。
她是一个能带来巨大利益和方便,又不惹麻烦的妻子,他甚至在那件事发生前还有考虑,在这一两年里,让她为他生个孩子。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对他外面有女人的事儿竟然会反应这样大。离婚肯定是不行的,两家都丢不起这个人,何况还有项目在进行。
他打了个电话同岳母说了一声,当然不会直言,只说是她有些误会。接下来的事也在他意料当中,岳母训斥了她一顿,她也没有再提离婚的事。
他知道她同那姓胡的在一起了,虽有些气恼,可转念一想,就当是她找些心理平衡吧。等玩够了,她也就明白道理了。他们这些的家庭,大家不都是这样过下去的?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闹翻后,她第一次打电话约见他,竟然还是要离婚,而且还是那样坚决。他心里清楚,她手里有她外公留给她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如果两人一旦离婚,那之前的投入便是付之东流。林氏那几年业绩下滑,这一次的新项目是他一手力主,他输不起……
在那一刻前,他没有想过要她死,可在那一刻,他却鬼使神差的……
窗外忽地一阵夜风袭来,荣俊从思绪中回神过来,睁开眼,屋角的白玉香兽兽首狰狞威武兽眼圆瞪,袅袅白烟正从那大张的兽口溢出。蜿蜒上升飘散。
他目光四下一扫,所到之处处处皆是极尽奢华精致,却是没有一处同记忆中那个世界相似,只除了眼前的这幅画……
他从未想到过她竟然有这样高超的画艺。他拿了两幅画去找行内人鉴定,人家都说画风成熟画技娴熟,大为赞赏,问他是哪一个新锐画家的新作。
他不是不震惊的。
而且在她死后,他才知道她非但有不俗的画艺。她还精通顾氏针法。她的卧房中,有整整的一个柜子,放的都是她绣好的作品。
人物山水,花卉虫鸟。不一而足。小到荷包,大到挂帘。最大的一幅长七米,宽一米,绣得正是八达岭长城!
结婚前,他曾听过,说她会弹钢琴,好像还过了级,她还学过许多年舞蹈。但是他并没多少在意。他们这样出身的子女,谁没点可以拿出来说的经历资本。
可说是一回事。真的拿得出来的,却是少之又少。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听过也就算了。
何况看她的模样,他也不相信她真有多少本事。反正他图的也不是这些,自然听过就算。
但直到他走进她的世界,他震惊之后,才第一次对自己有了质疑。难道这三年。他真的是一点都没真正了解过她?她怯弱胆小的性格之下,其实也有着她自己的世界?
在那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如果,如果,他能多了解她一些,多在意她一些,是不是最后就不会弄成这样的结果了?
他是个生意人,却不是一个刽子手。背负一条人命的感觉并不好受。在那最后的三个月当中。他没有睡好过。何况,还有一个人紧紧地盯着他,咬定他是杀人凶手。
发现刹车失灵的那一刹那,他在惊惧之后发现事情已无可挽回,望着前方山崖愈来愈近的那一刻,他似乎也生出一种解脱感。在这一刻。他似乎有些能理解她在最后那一刻的那个笑容。
代表着放弃,对并不美好的过去的放弃……
他心里很清楚,定时保养的车不可能出问题,是胡之文动了他的车。他发现了自己在监控录像上动了手脚,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杀了她。在警方不采信他的说法后,他对自己下了手为她报仇。
想到这里,荣俊轻轻闭了眼。
他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对她的感情竟会有这么深,甚至深到愿意为她杀人!他明明听说,她已经跟他分了手,既然都分手了,他怎么还咬着他死不松口?
他也不明白,她既然跟胡之文分了手,怎么还要那样坚决的要跟他离婚?
夫妻三年的相处中,他从未对自己的妻子生出兴趣,没想到在她死后,疑问却是一个接一个。可是,他却没有再得到答案的机会了。
她死在他的袖手旁观之下,他死于她情人的复仇。
重生一世,上天也实在是眷顾他。
比起上一世的身份,这一世的身份更加显赫,真正的贵不可言。上一世那些想争的,想得到的,于现在的他而言却是不值一哂。
他很快便看清了形势,也找准了自己的位置。适应这个新身份,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得多。一切顺心之余,他偶尔还是会想到上一世留下的那些疑问。想得多了,他也会有些不解。
他不是一个道德没有底线的人。所经受的那些教育让他心底很清楚,是他对不起她。就算不是他有意杀了她,可他的确要负上责任。
可他为何在死后还能重活一世?还是这样人人求之不得的身份?
佛家不是说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么?
那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夜深人静之时,他偶尔也会疑问。不过这十来年下来,他也就慢慢放下了心思。他的日子实在是挑不出任何不顺遂的地方。甚至,只要他不犯大错,有朝一日,等荣安老去无力时,他还会荣登九五,俯览众生。
上一世的他,虽然出身富贵,但很多事还是需要去争,去拼。能踩在他头上的人很多,即便是林家那样的家庭也不能松懈掉以轻心。生活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就要不停的去算计和努力。想要更上一层,就要更多的算计和付出。
多少也有厌倦的时候,却是停不下来。
可这一世,一切唾手可得。他在认清了形势的第一刻,便打好了主意。死过一次的人,眼界开阔了许多,对很多事情的想法也同往昔不同了。
既然已经是贵不可言。他又何苦汲汲营营的去拼命冒险?上一世累了三十年,这一世,他只需守好本分,拿好分寸。该他的富贵荣华自是少不了?
做不做皇帝,他其实并不在意。
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思,甚至有意无意的将这份心思透露出来。不仅让荣烈知晓,甚至在荣安面前,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过。
权利欲极强的盛年帝王,成年的太子继承人……荣俊心里很是有数,他清楚自己该如何。
只要他不犯荣安的忌讳,到底是父子一场,荣安也绝不会对他如何。他同荣烈自小交好。即便他知晓荣烈有一争之心,也从不同他疏远。荣烈是重情的人,这一点有些成年灵魂的林俊在荣烈还是少年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两虎相争,无论谁胜谁败,这两人都不会取对方性命。荣俊是清楚的。所以,无论胜败如何,最后也不会影响到他的日子。
就算最后只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于他而言,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日子过得很是舒心,直到看到了这幅《苍鹰图》……那些遗忘已久的往事在那一夜潮水般的袭来。那种感觉很是奇怪。些场景有一些不真实感,甚至让他怀疑那一世是不是自己的做过的一场真实的长梦。可同时,那些事又是那样的深刻清晰,清晰得好像中间没有隔着这十一年的记忆,清晰得好像就发生在昨日!
此际屋中灯火通明,荣俊不禁抬首定定地望着画上海边的那块奇形突兀的礁石――不会有错!这幅画他曾亲手拿去让人鉴赏过。他自己也看了不下数次,他清楚的记得画上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这块形状奇异兀立的礁石,他不会认错。
就算他不懂画,可也明白不可能有两个人能同时画出一模一样的两块石头!
她也在这里!
这画是一个年轻女子所画,十有八九应该是她!
在醒悟过来这一点的那一瞬,他第一个反应便是要找到她!可惜却是寻而无获。
画是秋池送给司马陵的。秋池已经死了,而其他的人没有一个见过这个女子。建熙帝曾张榜天下也没找到绘画人,时隔已久,他想寻人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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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他的感觉,他隐隐有种感觉。她也许不是不知晓朝廷在找她,而是她故意躲起来,不想出面。当时之所以买画,也许真的是生活所迫,否则按她胆小的性格,应该是不愿意被人注目的。
建熙帝那样大的阵仗,说不定正好吓到了她。
荣俊轻轻地笑了。
在苍山寨听到那儿歌后,他还以为他找到了她。她转首那一眼带来的奇异熟悉感,也有了解释的理由。因为,他和她有着同样的身份,和相连的过去。
在这个世界十一年,他也不是没有留心过。但他从未发现过其他的痕迹,能证明有人也同他一样有来自另外一个同样世界的灵魂。
那一刻,他确是惊诧的,还带了些微微的喜意。
这一世的他极尽权势,而她的处境,他虽不敢百分百断定,但从她需要卖画筹集盘缠这一点来看,她的日子定然不是太如意的。
她又是那样一个不会讨巧的性格,想必生活也未必如意。
他可以帮助她,以他的地位尊荣,他可以让她这一世得到很好的生活。他倒没有让她再成为他的女人的想法,补偿也好,偿还也好,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她因他而死,他也因她而亡。恩怨也算两消。
寻到她后,他不会对她再提旧事,他只打算见机行事,若她真的过得不好,他会暗中施以援手,让她过得好一些。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可怜她的。
再没多少感情,也做过他的女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从元国出来。他多少有些兴奋。
旧事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回想,他心里甚至在想,这一切是否是上天的安排?让他能对她有些弥补,让他了结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歉疚。
可没想到,还是失望了。
他以为的她也许跟他来自同一个世界,跟他有着类似的经历,却不是她。
这位纳兰六小姐落落大方,气质芳华内蕴。眼神干净自信,同那个内向少言的杨颖琪全无半分相似之处。且不说别的,这纳兰六小姐胆敢算计荣烈还取了荣烈的飞云玉佩孤身闯殿,最后还言辞有据的说服了群臣。让荣安点头赦了她的父兄。只凭这一点,他就否决了她是她的可能。
那个在父母亲友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她?
失望之余,他也不是一点喜悦也无。
至少他这十七婶的存在证明了一点,在这个世上,他并不是一个人。即便他永远都不会对第二人说出他的真正身份,但不表示他不希望自己有同伴。
尤其是这一年多以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无味的情况下。眼下的生活有了这样的新发现,他不是不心喜的。
生活有了新的变化,对现在的他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至于其他的,既然画都到了他手里,也许她离他也不会远了。
将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后,荣俊长长地呼了口气,心里也平静下来,走到床边躺下。
须臾,侍女进来将灯烛轻轻灭了。然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一室幽暗中,荣俊轻轻闭上了眼。
第二日,此番出使跟着太子殿下出巡的车队才回了府。
太子出使,自然也是备足了礼物出去的。而此番先回,一路上搜集的各种奇珍异宝各式稀罕玩意儿,外加各国皇室重臣所赠的礼品也足足装了几大车,却是留在了后面。
荣俊的确不是托辞。此番回来,准备的礼品中。太后、皇上、皇后,外加诚亲王和荣烈,这几人的礼品当然非同旁人可比。他带回来是是有一些,可还有一些是留在了后面的车队中。
康全前来禀报后,将要送给各家的礼品单子呈了上来,“殿下看看可有遗漏?”
送各家的礼。荣俊一早便嘱咐了康全。康全虽是脑子不算特别灵光,却胜在办事细心稳重。虽是荣俊早有吩咐,但他拟好了礼品单子对好了礼品后,还是过来让荣俊过目。
荣俊翻看了一遍,递给他,“嗯,不错,让人送去吧。”
康全应下转身,方走到门口忽听荣俊开口,“对了,那夏沥太子送了那对彩鸾鸟可好?”
康全回身笑道,“好着呢,几位娘娘带着小公主眼下都在园子里看着,都说好看得紧。”
“装起来,妥当些,加在单子上,待会儿一起送到睿亲王府。”荣俊“唔”了一声,好似未听见他后面的话,淡淡吩咐道。
康全愣了愣,心里多少有些不舍,想开口,却见荣俊颜色淡淡,他便明白此事已是定了,遂不不多言,应下告退。
走出鹿园,康全摇了摇首,提步朝花园行去。
到了花园,只见除了四位侧妃和小公主,太子殿下的其他一些得脸面的侍妾也来了。一群环肥燕瘦脂香四溢的美人围着栅栏里的两只绿色的彩鸾鸟,面上皆是新奇心喜。
见得康全过来,闽妃朝他招了招手,“康队长,不是说这彩鸾鸟会开屏么?怎么不见它动呢?”
“回闽妃娘娘,那有长尾的是雄鸟,雄鸟会开屏,雌鸟是不能开屏的。”康全回道。
“那雄鸟怎么不开?”明汐看向他,“可是你们路上怠慢了,这鸟生了病?”
康全心底顿时不舒服,看了她一眼,转首对身后几个侍卫内官吩咐道,“还不赶紧装笼?”
侍卫内官们遂抬着笼子上前,两个侍卫打开栅栏,走了进去。
众人霎时惊讶。
“康全,你这是作甚?”明汐俏脸一冷。原本康全没回她的话她便有些拉不下脸,此际见这阵势,康全好像是要将这两只彩鸾鸟带走,她便忍不住出声了。
她一向瞧不起下人,康全也自来对她不似旁的下人一般讨好殷勤,她对康全便也更无多少好感。语气自然带了些盛气凌人之意。
康全却淡淡回了她一句。“这是殿下吩咐的,这对彩鸾鸟要送到睿亲王府。殿下错过了睿亲王大婚,这是补上的贺礼。”
送到睿亲王府?
众人闻言后,面上虽多少有些舍不得却也未再多言,只让开了道路,几分不舍的看着。
这彩鸾鸟乃是夏沥所独有,被夏沥奉为圣鸟。
她们纵然身份高贵,但往昔也只是听闻。其中一两人有福气的,也是在画中见过这彩鸾鸟的美姿。
今日听闻夏沥太子竟然送了一对彩鸾鸟给太子殿下带了回来,大家都是喜不自胜,不约而同地跑来园中观赏。谁知还未看到这彩鸾鸟展屏。便要送走了。
可太子殿下同睿亲王的关系自来亲厚不同常人,她们心里却是有数的。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吩咐了,也由不得她们不舍。
但她们想得通,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想通。
听得康全的答复,明汐脸色一变,看了那对彩鸾鸟一眼,上前一步笑道,“康队长莫急,我看这彩鸾鸟也未必定要送去。殿下这回带回来的礼物也多。咱们拣别的送去也行啊,也不是非得这彩鸾鸟不可。”
康全暗暗皱了皱眉,面上还是淡淡道,“这是殿下的吩咐,属下是奉命办事,还请纳兰侧妃体谅。”
“我也没别的意思。”明思柔媚的笑了笑,语气放缓了几分。“我那六妹妹同我一道长大,她的喜好我最清楚不过。这彩鸾鸟便是送了去,她也未必喜欢。何不送些别的,也合她心意些?”
康全正待接口,却余光一扫,见荣俊行了过来,遂顿住口,转身行礼。“殿下!”
一干妃妾见得荣俊缓步行来,也纷纷行礼。
荣俊朝众人挥了挥手,众人起身,荣俊看向明汐,唇角一抹浅淡笑意,“你倒是说说。睿亲王妃为何会不喜这彩鸾鸟?”
明汐本是舍不得将这对彩鸾鸟送出,于她而言,但凡她看得上眼的东西,她便觉得合该自己所有。方才所言也不过是糊弄康全,在她想来,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荣俊也未必会在意。
荣俊此刻这般一问,她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呐呐片刻后才道,“回殿下,臣妾那六妹妹自幼便不喜热闹,装饰打扮皆喜素淡。这彩鸾鸟太过艳丽,臣妾认为她未必会喜欢。”
荣俊听完“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那你的意思是这彩鸾鸟乃是俗艳之物,入不得她的眼了?”
彩鸾鸟乃是夏沥国之圣鸟,明汐如何敢接这话?
闻言后,她面上露出些尴尬,“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却说不出来了。
“你说你知睿亲王妃的喜好,那你不妨说说,她有何喜好?”荣俊噙笑温润的望着她,语气也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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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汐头上却渗了些汗意出来,她哪里清楚明思有什么喜好,急了半晌,忽地急中生智,“六妹妹打小爱静,闲暇时最爱练字。”
“这样啊,”荣俊轻笑了笑,转首吩咐康全,“将班纳送的那云雾观月砚山并那七星笔架山还有那匣香墨也都加上单子,一并送去。”
康全闻言一愣,看了明汐一眼,恭声应下。
荣俊提步朝外,“动作利索些,准备好了到厅里来见我。”
带荣俊离开,康全转身呵斥那两愣住的侍卫,“还不动作快些!没听见殿下说要利索些么?都给我快些,小心别伤了彩鸾鸟。掉了脑袋你也赔不上!”
明汐哪里听不出来康全话中的讥讽,粉面一阵青白交替后,她也不愿留下来被那群女人暗自笑话。调整了下表情,她故作无谓的笑了笑,优雅转身离去。
纳兰明思!又是她纳兰明思!
明汐心中气怒已极!
纳兰明思,她凭什么那般好命?她身边的人凭什么一个二个都围着她转!
凭什么?
明汐只觉自己从未这般的恨过一个人。不过,她也不怕,她有的是耐性。她就不相信,她找不到她的马脚!
明汐深深吸气,挺起了胸口,昂首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