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太夫人皱眉。
不仅是安王妃这种急切之中带着几分焦虑的样子有些不寻常,就说阿恬,转年儿才十四,太夫人本不愿意孙女儿这样年少就出嫁,本想将阿恬留两年,一则是叫她好好儿修身养性,免得去了安王府作死坑死自己。
另一个就是爱护阿恬本身,希望阿恬嫁人的时候身量长成,好歹能应付安王府的风风雨雨,还有与安王世子的闺房之事。因此,阿恬两年后再与安王世子成亲这件事,她已经在安王妃下聘的时候提过。
因没有宫中赐婚,安王府自行下聘,虽然也热闹,可是却没有盖过阿琪大婚时的风头。
安王妃态度不错。
她只希望与韩国公府联姻,至于何时成亲并不十分在意。
阿恬年纪小,多养在闺中几年,安王妃也无所谓。
毕竟,儿子若是想要女子服侍,随便寻两个通房日后再偷偷打发了就是,何必非要叫阿恬嫁过来因此叫韩国公府感到不悦呢?
她一口答应下来,也是因当初答应得痛快,今日上门变了卦,才这样为难。
阿菀正把自己今日打理得干干净净,就等着过些日子去河间王府过好日子,听见安王妃说要迎娶阿恬,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突然就想到最近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都忘了还有个堂姐在庙里水深火热。
据说阿恬如今也不对月吟诗了,天天忙着抄写经书,哭得什么似的。只是在庙里哭也没人同情呀,每天的经书抄不完,那是连饭都没有的。虽然说到底是家庙,因此不可能叫二姑娘去洗衣裳什么的,不过听说庙里清冷,住宿环境不怎么样,阿恬的日子过得也不大好。
太夫人安排人常常将阿恬在庙里的事给传回来听,听说阿恬最近老实了很多,阿菀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只要阿恬慢慢儿的被板过来性子,别那么自私自利什么都敢干还一副“你们都对不起我!”的嘴脸,阿菀本不是一个很坏心,就希望阿恬一辈子不能翻身的性子。
她希望阿恬能改好,一则是为她自己的人生负责,另一则也是别叫长辈们再为阿恬操心,说起来就算韩国公夫人说得那样决绝,可是做母亲的……阿菀私心里想着,如今或许还会气恼阿恬,或许还会心冷,寒心,不愿意管她。
可是做母亲的永远都是先心软的那个人。
谁会一直一直埋怨自己的孩子呢?
与其叫韩国公夫人往后又担心阿恬,阿菀只希望阿恬把自己的人生过好。
她眨了眨眼睛,怯生生地依偎在太夫人的腿边。
太夫人一边摸着孙女儿胖嘟嘟的小身子,一边垂目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道,“阿恬如今还小,不瞒王妃说,我虽然偏心些,待她不及她的姐姐,可是阿恬的婚事也一直在心里头装着。且既然已经王府下聘,这姻亲我们自然不会断绝,何必这样着急呢?”
她言下之意,自然是阿恬就算不嫁过去,安王世子身上背着这婚事,也与韩国公府搭上了线,也未必非要急着和阿恬在一块儿是不是?
安王妃肃容听了,不由露出几分犹豫。
“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她迟疑了一下。
太夫人听了这话,苍老的脸顿时微微一变。
“难言之隐?莫不是世子……”这样急着成亲,莫不是安王世子不老实,有了其他服侍的女子有孕,叫阿恬去做便宜娘?
虽然说太夫人早有准备,这群王府世子每一个老实的,河间王那种独夫独妻过日子的才是奇葩,可是若安王世子当真这样不懂事,成亲之前先闹出庶长子的破事儿,那就当真是隔空一巴掌抽在韩国公府的脸上,太夫人是绝对不能忍耐的。
她虽然不喜欢阿恬,可是也不能叫阿恬受这样的委屈。
且皇家子弟,怎么可以这样放诞?
“老夫人想多了,那孩子老实得很,如今在阿河身边帮阿河做事,阿河常常提携他,提点他,他最近也忙着办差,哪里有时间去与女人厮混。”安王妃急忙说道。
她口中的阿河自然就是刚刚与阿琪成亲的英王长孙萧河了,虽然说安王暗度陈仓,把个世子放在一旁把庶子丢到东宫去惹恼了皇帝与太子,如今别说庶子,就是嫡子都没资格在太子面前做事,然而东宫之外还是有些零零散散的差事的。
萧河为人沉稳能干,且颇有长兄之风,看在安王世子往后是自己的连襟,还十分厚道,出手帮了安王世子几次。
他出手自然非同小可,安王世子本是个中庸平凡的人,耳根子又软,又没什么主意,不过胜在听话。
他只听萧河的话,也不敢打小算盘违逆他,竟然把差事办的不错。
因他确实做了几件不错的差事,萧河也不隐瞒,就对太子说了。
太子想了想,又跟皇帝说了。
皇帝早前不喜欢安王世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种废物点心,然而如今看看,发现安王世子勉强还算有些优点。
听话,就是安王世子最大的优点了。
不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就默默地,说什么干什么,一点儿自己想法都没有,执行力惊人,谁说不是一种好处呢?
因此皇帝转圜了些,虽然因讨厌安王,因此如今还没有叫安王世子重回东宫,不过却在寻常说笑的时候称赞了几句。
这几句话对安王妃母子来说简直就是久逢甘露呀,幸福得什么似的。安王妃因皇帝的这份称赞,还有萧河的扶持,如今在安王府摆了一个小佛堂,天天给满天神佛上香,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安王这坑儿子的老王八竟然给儿子结了这么一个好亲。
因此,虽然早前听说阿恬被送去庙里,这里面有些猫腻,恐怕阿恬不是什么好姑娘,可是安王妃想想韩国公府这贵重的姻亲,默默地忍耐了。
她虽然为人贤惠,对儿子纳妾并不在意,可是看在韩国公府这样可靠,因此不预备在儿子成亲之前给他明面上服侍的女子。
这不是为了阿恬,而是为了人家韩国公府的面子。
如今,她越发不敢叫太夫人怀疑儿子的操守……都说了,安王世子耳根子软,很听话,虽然做人优柔寡断,可是却安王妃说什么总是听什么。
因听了安王妃分析利弊,安王世子也一样儿继续忍耐没随随便便看上哪个美人,如今跟着萧河做事不知道多么的快乐,不仅在皇家来往的朋友多了,就算是在王府,也隐隐地叫一些从前看不起他的庶出的兄弟们忌惮了几分。
可正是因忌惮了安王世子,如今安王府中就闹出了一点事儿。
安王妃不由苦笑了一声。
“因是姻亲,我不与老夫人说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如今安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安王妃早前京都的大家都说了,是个贤惠温柔的人,对安王宠幸女子后院姬妾无数十分贤良,时不时还送些身边服侍的美貌丫鬟服侍安王。
虽然她得了一个极好的名声,可是也叫安王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安王早就看不上安王世子那窝囊样儿,且庶子们很有几个出息的,又有得宠的妾侍联合在一块儿,别的不说,就希望先把安王世子给废了再说其他,因此这些年,她是面上光鲜心里苦。
可是她如今就算是想要拢住安王的心,也没法子了。
安王早就不大理会他们母子,甚至这次联姻韩国公府,安王还有点儿后悔。
他与韩国公联姻,不过是看上了韩国公背后的姻亲,想给自己拉拢一二强援。
谁知道强援自己没有消受,好处都落在从前看不上的世子的身上,这叫安王心里怎么高兴呢?
看儿子在皇帝面前比他老子还混得开,安王的心里不痛快。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在后院儿糊涂,觉得后院儿妻妾和睦,一家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子,还时常在外得意自己的王妃贤惠,妾侍娇艳很有齐人之福,因此王府里都要打得上天了,他却一味地觉得王府还不错,世子这做嫡子的多少应该让着可怜的日后没前程的庶出兄弟什么的。
这一回依旧是后院女人闹出的事儿。
“咱们府上的大哥儿刚刚成亲,娶了新媳妇儿,我家王爷就说叫我这个做婆婆的歇歇,把王府的管家权给了新妇,叫她也多管管家,叫我不必继续辛苦操劳。”
安王妃提到这简直嘴里发苦,那满心的苦水都在眼底,阿菀看了一眼,虽然说早前家里为了这婚事闹得十分不像话兵荒马乱的,可是看见安王妃这样难受,阿菀心里是也有点为她难过的。她抿了抿自己的小嘴巴,想了想,爬到了桌旁的椅子上倒茶。
“您是长辈,又是姻亲,因此我才在您这儿抱怨。您说这像话么?大哥儿是庶子,是王爷的庶长子,他娶亲虽然也是喜事,可是怎么能将管家权给一个庶子的媳妇?他时阿恬若是嫁过来,这管家权是交还是不交?就算是交了,大哥儿媳妇在王府经营这好几年,日后恐怕根深蒂固,阿恬管家也不会十分应手,岂不是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
安王妃简直气死了,想不到安王竟然还能点头答应。
她儿子以后要继承的王府,叫个庶出兄弟的媳妇给管家?
把安王世子当成什么了?
这明摆着要夺爵啊!
她这样隐忍贤惠了几十年,谁知道安王这样对她,真是叫人寒心。
早知道如此,她还故作贤良什么?
还不如学河间王妃做个妒妇,名声算个屁,自己舒服才是真的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