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谨灏自从那日甩袖离去后,每日不论是上朝还是面对后宫妃嫔,都是一副阴沉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引爆自身体内的怒火。
而后,不知怎的,好似对后宫妃嫔也都失了兴趣般。谁的宫里也不去了,就连怀了孕的陈嫔,派人来请了几次,也不过去。
气得陈嫔在储秀宫砸了不少的上好瓷器,差点惊动胎气。
太后派人请了他几次,也不到寿康宫。
无奈,这日太后亲自做了些点心带去勤政殿。
本楚谨灏不想见她,但毕竟是自己的母后,为了不让外人诟病,只得着人请了太后进来。
“不知母后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楚谨灏语气很是不好,只一个劲儿的翻阅折子,根本不去看太后苦楚的脸『色』。
“听说你好几日没有好好用膳了,敲着都消瘦了不少。母后今日亲自给你做了些点心。都是你最爱吃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看到他这副模样,太后心中虽有些不悦。但毕竟前些日子的事情是自己这个母后没有向着他,自己喜欢的女子许配给了别人,他心中苦。
于是,太后也便不计较了,仍旧慈爱的将手中的糕点放到楚谨灏的面前,心疼的说道。
“母后辛苦了,只是,儿子比不得别人那样金贵,不敢享用母后亲自做的点心。母后还是带回寿康宫吧,或者拿给别人去。”
楚谨灏冷笑道,丝毫不顾及太后红红的眼眶。
“你,你这是什么话?母后专程为你做的,你不喜欢吃便罢了,何必说这些话来刺母后的心呢?”
太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楚谨灏,不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哽咽着掉起了泪珠子。
“呵呵,儿子不敢。母后莫要此种动作,以免外人又该说儿子不孝顺母后了。”
楚谨灏仍旧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继续批阅着手中的奏折。
“明月与谨瑜这事,是母后不对。母后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是母后不对……”
看见楚谨灏这副模样,太后心中着实心疼,也有些内疚起来。
当日,不该当着那么多臣子的面下了楚谨灏这个堂堂一国之君的面子。
“母后此话,儿子愧不敢当。”
楚谨灏冷笑道,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楚谨灏抬起头看向太后,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语气冷淡道,“母后既是不愿意儿子娶宋明月,那么,儿子若是要接杨柔进宫,母后可又要阻拦?”
“你说什么?!”
太后被楚谨灏一席话震惊的站不稳脚跟,差点一个趔趄摔倒下台阶,织绣姑姑忙扶着她。
“母后没有听错,儿子说的就是要娶杨柔表妹。”
“为什么?!”
太后扶着桌角,震惊的望着楚谨灏。
“杨柔表妹长相柔美,且『性』子恬静,又知书达理。儿子对她很是欣赏,不如接进宫来,既可以伺候母后,又可以照顾儿子。”
楚谨灏嘴角扯出一丝阴狠的微笑,说的煞有其事般。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太后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楚谨灏,嘴里轻声的呢喃道。
前些日子楚谨灏想要娶宋明月,甚至不惜以后位做聘礼,宋明月都没有答应,反而将他狠狠一番奚落的事情,已经在京城传的人尽皆知。
且当日杨柔等人也都在场。
若是现在,楚谨灏提出要纳杨柔为妃,别人会如何想?
当日楚谨灏对宋明月的执着,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杨柔。大家都知晓,楚谨灏对杨柔并无男女之情,若是强行纳进宫来……
毁的便是杨柔一生的幸福!而且,柔儿『性』子温和,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怕是难以自保。
到时,杨柔不仅会记恨宋明月,甚至还会记恨自己。
还有护国将军府,怕是会与丞相府有了不浅的隔阂,就是与自己,也会没有好脸『色』啊……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太后心思飞快的转换着,已经想到了这么多。
楚谨灏,他可真是心狠啊!
就是因着自己没有帮助他娶了明月,他不仅想出这样一个报复自己的法子。甚至将所有人,都报复进去了。
自己的儿子,何时变成了如此一个善于玩弄权谋的帝王!
他仅仅是一个帝王了吧,早已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谨灏,你柔表妹『性』子恬静,哪里适合进宫?你别忘记了,她是你的表妹啊!”
太后摇着头,泪流满面的说道。
“儿子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母后,你可曾忘记了当日,儿子是如何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的?儿子是皇帝,是皇帝啊!你是我的母后,居然合着别人一起来算计儿子,让儿子出丑!每日上朝时,那些个大臣们都是用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你知道吗?啊,我的好母后!”
楚谨灏突然怒了,合上奏折嘭的一声砸在龙案上,起身怒吼道。
“你……你明月表妹不愿,难道母后能跟着你一起强迫她不成?”
太后无奈的说道。
“呵呵,母后。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找这些不能令人信服的理由?不是明月表妹不愿,是你最初就不愿明月表妹嫁给我吧!否则,最起初你又何必背着儿子做那些个小手脚,让明月表妹来逃避儿子?你承认吧,你心中最疼爱的不是你的儿子,而是你的侄女宋明月!”
楚谨灏紧锁着眉头,脸『色』黑得像是要滴下水来。他努力地克制自己心中的怒气,压抑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你的心中,永远是娘家最是重要。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而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帝王罢了!”
太后听闻楚谨灏如此说,早已怔怔的回不过神来了。原来,在儿子心目中,自己便是这样一个不关心、不疼爱儿子的母后!
他怕是忘了,当初先皇震怒,要杀了他替贤妃妹妹和谨瑜报仇的时候,自己是怎样做的?
他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宁愿要儿子,所以狠下心肠亲手杀了自己此生深爱的那个男人。
从此以后,自己孤身一人,夜夜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梦到先皇与贤妃妹妹来向自己索命,从此落下了一直医治不好的头风病。
可是,如今她一心维护的儿子,竟是这样认为自己的?!
“朕意已决,择日便会将杨柔接进宫来。赐封为柔妃,圣旨一下,此刻小陆子恐怕已经到了护国将军府宣旨了。母后再反对也无用,无事母后便请回吧!朕国事繁忙,以后都没空给母后请安。来人,恭送太后回寿康宫!”
楚谨灏大手一挥,铁青着脸,冷声道。
“皇帝,你……”
太后心寒的看着楚谨灏,此刻的楚谨灏陌生的像是自己从不认识般。
就连从未在自己面前从未称呼过得那一句朕,也都用出来了。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他是皇帝,做事不容自己置喙吗?!
国事繁忙,以后都没空向自己请安?呵呵,怕是想就此断了母子情分,以后都再也不想看到自己了吧!
恭送自己回寿康宫?这是怎样,强行赶自己走?
“哀家自己可以走。”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人,太后擦干脸上的泪水,心寒的看了楚谨灏一眼,冷笑着说道。
随后,由织绣姑姑扶着,两人大步向门外走去。
太后的背影沧桑,略显佝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般。
勤政殿大门缓缓的被关上了,楚谨灏一下子瘫坐在了龙椅上。
无事,没有母后,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任何人支持自己。自己也还有皇位,还有天下,还有面前这金灿灿,象征无上权力的玉玺!
而后,楚谨灏忽的疯魔般哈哈大笑起来,一掌推翻了面前的龙案,撒了一地的奏折。
“哈哈哈哈哈。”
整间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楚谨灏疯癫的笑声。
“太后,您慢些,小心脚下。”
回寿康宫的路上,太后走的极快,甚至连轿撵都不坐了,飞快的往寿康宫而去。
织绣姑姑小跑着追上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胳膊,叹息着劝慰道。
“哀家没事。”
太后口中应着,仍是极快的向前走着。
织绣姑姑担心的跟在身后,远远的看到寿康宫大门了,织绣姑姑心中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太后脚下一个趔趄,嘴中喷出一口鲜血,缓缓的倒了下去……
“太后!”
耳边传来织绣姑姑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太后微笑着,缓缓的闭上了眼。
“来人啊,快来人啊!”
织绣姑姑忙跑上前将太后抱在怀中,朝着四周大声喊叫着。
不远处洒扫的宫人,来往的小太监,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跑了过来。
“快,请太医,请太医!”
织绣姑姑用力掐了一把是自己镇定下来,忙给太后擦了嘴边的鲜血,又一个劲儿的叫人请太医。
随后,牙齿一咬,右手大拇指朝着太后的人中掐去。
可掐了半天,太后也没醒转。
织绣姑姑着急起来,忙吩咐人抬了轿撵来,把太后抬回了寿康宫。
很快,太后晕倒在宫内,织绣姑姑掐人中都没掐醒的消息传遍了宫中每一个角落。
大家都在暗自猜测着,太后,是不是不行了?
据勤政殿伺候的小太监说道,太后之所以晕倒,都是因为与皇上大吵了一架。
皇上在勤政殿愤怒的砸碎了一屋子东西,太后直接被气得吐血,而后晕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太后与皇上,一直是母子情深。从未红过脸,为何今日……
于是,众人纷纷猜测,太后与皇上到底是为了何事争吵成这样?结合起这段时日外面纷纷谣传的皇上想要娶明月小姐为妃的事,大家心中明了了。
大概,就是为着这事,母子俩才闹翻了脸吧!
毕竟,明月小姐可是太后疼在心尖子上的人儿!
“太医,如何了?太后娘娘,可有事?”
织绣姑姑担忧的围在床头,仔细的盯着为太后诊脉的周太医,着急的问道。
“这……太后娘娘这段时日本就郁结于心,造成阴虚内火。今日,又急火攻心,催发了太后娘娘的顽疾头风症,因此,这才晕倒过去。”
周太医抽回手,思索片刻,沉『吟』道。
“那,可有大碍?”
织绣姑姑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的抹起了眼泪,苏公公也在一旁掉起了泪珠子。
她们两人,在府中便一直便服侍太后,后又都是随着太后入宫的,自是真心担忧太后的身子。
“本应无大碍。”
周太医摇了摇头,继续道,“只是,太后年事已高,且本就有严重的头风症。若是好生调养,平心静气些,倒还……若是经常这样,恐有不妥啊……”
周太医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
“什么……”
织绣姑姑难以置信的瘫坐在地上,眼中盛满了泪水。
周太医所说的话,她自是听明白了。
若是太后晚年能平平静静的度日子,便能安享晚年。但若是常为这些事情烦心的话,怕是日子难过……
但是,太后的身子骨是第一重要的事情,不能再拖。
于是,织绣姑姑哽咽着看向周太医,问道,“太后她需要用什么『药』,还请周太医尽快开出『药』方,让人去太医院抓了『药』拿过来给太后熬了吧。太后这样,真是令人心疼。”
“唉,我这就开『药』方。”
周太医叹息着摇了摇头,忙坐下来给太后斟酌着用『药』。
织绣姑姑坐在床头轻轻抽泣着给太后擦脸上的汗水,苏公公弓着身子站在一边,手中端着净盆,双手颤抖,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掉进了净盆中,他忙轻手轻脚的小跑着出去换了一盆水来。
片刻,周太医将手中刚拟好的『药』方递给织绣姑姑,沉『吟』道,“此『药』方重有两味『药』剂量比较猛,所谓以毒攻毒!因着太后内火旺盛,所以必须尽快下火,否则会久治不愈。不过,这两味『药』加进去后,太后须得平心静气,若是再劳苦劳心的话,只会使体内虚火更加的旺盛。”
说着,周太医便让人去抓了『药』,在织绣姑姑担忧的眼神中看着给太后煎了服下。太后悠悠转醒后,这才起身告退。
“太后,太后您醒了!”
见太后睁开了眼,织绣姑姑忙起身给太后掖了掖被角,喜极而泣的叫道。
苏公公也忙跑上前来,见太后醒了不住的抹泪,又一个劲儿的捧着手口里念叨着“阿弥陀佛,太后终于醒了,阿弥陀佛”。
“织绣,我这是怎么了,感觉浑身没劲。”
看着两人异常的举动,太后虚弱的问道。
“太后,您从勤政殿回来时,便昏倒在路上了。还吐了一口血,吓死奴婢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织绣姑姑仍是感觉心惊动魄的。
特别是太后喷出一口血倒下去后,她真的以为太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哦,我记起来了。人老了,身子骨愈发的不行了。总是要经历这一关的,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太后苍白着脸,努力扯出一丝微笑,费力的伸出手给织绣姑姑擦了眼泪。
“奴婢,奴婢……太后娘娘,您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若是您去了,奴婢也不活了。”
织绣姑姑伤心的有些语无伦次,特别是太后刚刚给她擦眼泪时,她只感觉满心苍凉。
“对啊,太后,您别浑说,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苏公公也呜呜的哭着,一时间,殿内弥漫着像是生离死别般的悲凉氛围。
“好啦,哀家这不是没事吗?你们也别哭了,哭得我这心里啊,怪难受的!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如此的爱哭鼻子。”
太后虚弱的扯了扯嘴角,打趣道。
“太后……”
听到太后这样说,织绣姑姑更是难受的不能自拔。
“别哭了,啊。哀家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咳咳咳,织绣,你和德林走近些,好生听哀家说完,咳咳咳咳。”
太后笑了笑,说着便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太后娘娘……”
织绣姑姑忙给太后拍拍胸口,顺了顺气,接过苏公公递来的水,给太后喂了一口。
待她好些了,这才和苏公公走的更近,趴在太后的床边,听她认真地说话。
“小陆子!”
楚谨灏坐在龙案后,神『色』淡然,开口叫了陆公公进来。
“皇上,奴才在。”
陆公公进来后,小心翼翼的站在楚谨灏身侧,不敢多言语。
自从明月小姐生辰那日后,皇上的『性』子阴晴不定,更加的令人捉『摸』不透了……
“太后如何了?”
“回皇上,太后娘娘已经醒转了,只是,身子骨好像不太好了……皇上,您可要去看望太后?奴才这就命人准备好轿撵?”
陆公公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不用了,朕今日不去看望太后,命人好生照顾着。”
“可是……据说太后娘娘身子大不如从前了,皇上,您要不……”
陆公公斟酌着说出自己的建议,不过—
“朕的事情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你先出去吧,有事朕再叫你。”
楚谨灏面无表情的说道,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是,奴才告退。”
陆公公心里叹息着,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只留楚谨灏一个人坐在龙椅上,神情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