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光是江南制造局,福州船政局,天津机器制造局,各地的织布局等等,这几个大的项目,不知道亏走了清朝多少年的赋税!他们办洋务没有经验是一回事,但是各家牵头的督府,没有哪个少捞了!不然怎么跳起来要办洋务?
晚清的洋务运动,很难说对错,一个政体本身有问题的国家,要想绕过政体去建设新的经济体,无异于是在沙滩上造高楼!
想造个五楼,最后连一楼都造不起来,还将底下的泥沙都掏空了,反而是越陷越深!
萌少爷终于了解为什么洋务迟滞不前啦!
这个了解,实在是太过血腥,进一步增强了萌少爷要尽快向大清以外,或者是在大清边缘,这帮豺狼势力无法达到的地区去发展出一块根据地,建造自己的工业,发展自己的体制,营造自己的社会,拥有自己的武装,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
李鸿章冷冷的看了一眼轩宗露,又看了眼萌少爷,点上一根雪茄,并不去接轩宗露的话,而是看着窗外。
萌少爷的心,是彻底的冷了,又拿李鸿章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中堂大人的提议,我一定会认真考虑,尽可能的配合!”
虽然萌少爷的话,有敷衍的成分,不过,总算是松口了,李鸿章面色稍缓,转过头来,喷出一口雪茄的眼圈,“是该好好的考虑,悦萌,你还小,本部真心喜欢你,还有很多事儿要教你呢!本部能教你的,旁人永远都教不了,信吗?”
萌少爷点点头,“信。”(我信你妈!老子是穿越众,你那点贪污手法,买官卖官,坑蒙拐骗的经验,还跟老子这儿来臭显摆?在现代,哪方面都发展到了极致了!更别说老子本来做的就是销售,这当中的狗屁猫腻,老子比你清楚!搜刮民脂民膏,将奢华的生活建在无数底层百姓的尸骨之上,老子呸!)
李鸿章潇洒的站起身来,一只手掸了掸毫无尘土的长袍,一只手捏着雪茄,笑道:“宗露,刚才你说,等会上什么菜?”
轩宗露心中的疼痛更胜过悦萌千万倍,老头可是正宗的守财奴啊!不过,轩宗露毕竟是官场打滚了一辈子的人,却还是赔笑道:“中堂大人喜欢什么,就上什么,只要是厨子做的出来,做不出来的,也立刻让人去办。”
萌少爷看着自己家老头这笑比哭还难看的模样,心中也是酸楚万分。
李鸿章哈哈大笑:“老轩,你们轩家,有前途!尤其你这个小孙子,不是你这个小孙子的话,你老哥现在还坐家里等着朝廷的消息呢吧?又怎么会有正二品的顶戴落下来?你放心,你外放巡抚的事儿,本部包了!”
轩宗露心中怒骂,脸部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多谢中堂大人栽培。”
李鸿章握着轩宗露的手,李鸿章的手,肥胖光滑,雪白的如同一个老妇女,轩宗露的手则干巴巴的,有青筋暴动,“宗露,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还客气个什么劲儿?你小孙子把老夫要办轮船招商局的心思给解决了的话,今后,本部还会多关照你们轩家的。”
轩宗露咬着牙,“是,是,多谢中堂大人照应。”
李鸿章和轩宗露热络的聊着天,萌少爷则似乎是被定住了一般,像是一个僵尸一般的陪着,脑子都快懵了,他头一次觉得这么的无助,他没有想过,在他得到政治利益的同时,他也在消耗着人品,沦为官家的一条狗!
至于李鸿章会怎么对付自己,萌少爷不清楚,不过,他知道李鸿章要对付自己,真的是有千万种法子,就冲直隶总督和慈禧太后的第一忠犬这两重身份,李鸿章玩死他,就像是玩死一条小狗一般,在巨大而又霸道无比的权势面前,萌少爷这点实力,可不就是一条小狗吗?
而且,得罪了李鸿章,等于是得罪慈禧,慈禧可以在转瞬之间,将给他的名望,立刻收回!
李鸿章只需要上一个密奏,在慈禧那里随便说轩悦萌一些坏话,他就吃不消。
李鸿章本来是保护伞,突然变成了压榨自己的榨汁机,萌少爷实在是心态转变不过来。
萌少爷的脑中一片空白。
萌少爷虽然有出去开辟根据地的想法,不过,未卜的前途,结果会怎么样?这未知的征程会不会吞噬自己这小小的生命?他不知道,也没有一点把握,毕竟,要舍弃眼下的富贵,换一种刀头舔血的生活,不是心理能够轻易接受的,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是味同嚼蜡。
李鸿章倒是吃喝的十分尽兴,还不停的招呼轩宗露喝酒。
席间,李鸿章只是看了萌少爷两次,并没有同轩悦萌再多说什么,居然给轩悦萌夹了好几筷子的菜,一副和蔼长者的模样,同轩宗露天南地北的瞎聊,一直从三皇五帝聊到太平天国,聊到打捻匪,真是句句道德文章,放眼悲悯苍生的圣人情怀啊。
轩宗露硬着头皮相陪,被李鸿章灌了不少的酒,这场酒,对于轩宗露来说,也是苦涩异常。
李鸿章心中冷笑,除非你们轩家是不打算在大清国待下去了!不然,我看你怎么躲过这八百万两官银的捐地,这块地,老子是要定了的!等有了地方,再去拉几家招商,多要些朝廷的补助款,造个两三千万两的盘子,对外只说三四百万两,这一项目,就够吃进上千万两的!往后再年年分红,直到将轮船招商局掏空为止,再卖出去!哈哈!
李鸿章在心中越想越美,这顿酒,自然是喝的畅快淋漓,他可没有将轩家爷孙的脸色放在眼里,在李鸿章的心里,不管是轩悦萌还是轩宗露,都只不过是狗,一老,一小,两条狗!
吃罢饭,微醺的轩宗露带着轩悦萌回屋,因为轩悦萌的总统套房被李鸿章住了,轩悦萌只得回轩宗露房中午休,晚上再回德国领事馆去住。
“悦萌,刚才李鸿章说的话,你打算怎么办?”轩宗露见悦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知道悦萌这回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别太难受,好在这回白捡了七百多万两银子,就当是喂狗了就是,李鸿章,得罪不起的。爷爷也不再想着外放巡抚的事儿了,这次,你将给李鸿章办轮船招商局的事情了结了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待在美租界不出来,咱们就老老实实的经营你那些个房产,日子也不至于难过的。”
轩悦萌没有说话,依然在想着心事。
轩宗露叹口气,“比起去年来,今年,已经好多了,我虽然没有外放,总算是升迁了,能时常看看给爷爷升迁正二品的圣旨,也是舒服的。你也不差,创下了好大的家业,不是还能余出来几百万两吗?总是比去年有所增加,而且,这回,你认识到了人心的险恶,这也是好的,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就是了,只要你以后不再求李鸿章庇护,这次之后,他也不会随便问你要钱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轩宗露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萌少爷依然不说话,靠在沙发上,睁着眼睛沉思。
本来萌少爷每日吃罢午饭,是一定要睡个午觉的,今天,小眼睛瞪得大大的,惹得轩宗露又叹一口气。
“我没事的,你喝了酒,睡一会吧?等会,咱们还要去和李鸿藻大人道别,我还想去和左宗棠大人也道个别。”轩悦萌冷静的说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后天,仍然同李鸿章一道回天津。”
轩宗露哦了一声,“这么说,你已经想通了?决定了要给李鸿章的轮船招商局找地?”
萌少爷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一个子也不会给李鸿章!”
轩宗露一惊,“你不能这样,你已经将恭亲王给得罪死了,再得罪了李鸿章,咱们轩家就真的没有指望了,你还小,以后还有大好的前途,听爷爷的,咱们就吃了这一次亏,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你就老老实实的不再经商了就是,有准额驸的身份,安心长大,以后一辈子都会好过的,再说,你不是还能剩下几百万两吗?美租界还有这么多的产业,日子怎么都不会比督府家差。已经可以了,悦萌,想开一些,听爷爷的。”
轩悦萌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坐了起来,“爷爷,我不是吃不了这个亏,也不是受不了这个气,我算一笔帐给你听,我如果还想继续在大清国做生意,我这次就得接受李鸿章的敲诈,但是看样子,这种敲诈肯定是无止境的,大头最后都得让李鸿章拿去,所以,我给他钱,没有用!我如果不做生意了,就像是你刚才说的,以后老老实实的守着美租界的产业,那,我为什么还要给他钱?”
轩宗露也被轩悦萌说的有些糊涂了,“可是,你得罪不起李鸿章啊,难道,你连你那个准额驸也不打算做了?爷爷呢?你几个哥哥呢?一家人以后就这样了?你这样做,等于是把全家的官道给彻底断了,你有没有想过?”
萌少爷坚定的道:“人活着,要有骨气,我可以给他钱,就当作是喂狗,但是我不依附于任何人,那样就将永无出头之日!我的几个哥哥,我不会让他们过的比任何人差,至少,悦文和悦武,我敢打包票!至于你外放巡抚的事情,我仍然可以给你保证,我如果在你有生之年无法让你当上巡抚,我就不是轩家的人!”
轩宗露叹口气,“我当不当巡抚不打紧,可是,你这么硬着同李鸿章做对,我还是不放心啊。”
“凡事都有利有弊,走一步看一步吧,李鸿章已经触及我的底线了,我这次是不会向他低头的,否则,我情愿死掉!”萌少爷的眼中闪烁着倔强的目光!“绝不!如果我要做那样的人,我可以有很多法子赚钱,伤天害理,坑害老百姓,坑害国家,钱来的比什么都快!我不是那样的人,你难道希望我成为那样的人?”
轩宗露默然无语,轩宗露虽然也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的银子可都是贪污得来的,谈不上什么不坑害国家,不坑害老百姓,不过,轩宗露并没有做过地方官,没有直接的压榨最苦的社会底层老百姓,基本节操还是有的,否则李鸿藻也不会和轩宗露做朋友。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萌少爷说完了这番话,心头一阵敞亮,立刻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轩宗露看着一岁多的轩悦萌,小小的人儿,胖嘟嘟的小脸蛋,在轩悦萌脑袋上轻轻的摸了摸,苦笑一下,给轩悦萌盖上毯子,躺在轩悦萌的身边,也睡着了。
祖孙俩直睡了两个多时辰,晚上,轩宗露仍然去陪李鸿章吃饭,萌少爷却没有去,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便先去见左宗棠,轩悦萌和轩宗露约好了,等他见过左宗棠之后,轩宗露差不多也吃完饭,再同他去向李鸿藻辞行,如果轩宗露喝多了的话,他就一个人去同李鸿藻辞行。
左宗棠没有想到轩悦萌会来,见到悦萌之后,很是高兴。
正好胡雪岩也在,左宗棠带着胡雪岩,在大厅接见了轩悦萌。
“悦萌,先恭喜你啦,这么小的孩子就当了准额驸,哈哈。”左宗棠一副文士模样,说话却直的很,“等你同格格大婚的时候,老夫一定给你包一份大礼。”
萌少爷笑道:“谢谢左大人啦,我后天就要回天津啦,特地来向您辞行的,这一别,估计很久才有机会相见了。我想告诉您,等朝廷下了对西北用兵的军令之后,我会捐价值五十万两的棉服,价值五十万两以上的粮草,让人直接给你送前线去!”
左宗棠哈哈一笑,“这好,这好,这还是第二回,主动有人向2我捐助的呢,不过,我可没有什么回报啊?”
萌少爷笑道:“那头一回是谁?我不要您回报什么,狠狠的打那些入侵我国的鬼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