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颍川一直没睡着,索性披了外套,去竹亭吹吹凉风。上次来这里,还是他被极道空间强行排斥出来的时候。
一叶一轮回,恍如隔世。
师兄和师姐当年从第六层出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感觉?
八角檐下风铃随风叮叮当当地响着,如同它下方那少年的内心一样,起伏不定。
起初颍川觉得自己在藏书阁里过完了自己的一生,现在看来,却只若黄粱一梦,梦醒时分,总是会有恍惚。
下方的竹海一浪叠过一浪,汹涌而来,却又匆匆离去。叶的呼唤,风的轻吟,全都被这浓浓夜色淹没。
第二天是月试,地点在极道正殿。
颍川昨晚彻夜未眠。
他来得很早,甚至比定好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个时辰,这个时间点,连朝阳都还没有升起。
极道正殿的门是开着的,颍川径直走了进去。正殿的房屋前是个很大的庭院,没有花草,却摆着好几排形状各异的兵器。不仅仅是简单的刀枪剑,还有很多造型独特的武器,有从原界带回来的充能枪械,甚至还有好几台黑色的机甲。在学习东西这方面,符凌从来不对他们多做约束,都是任其发展,随性而学。
原界的武器大部分都是三师兄带回来的,而颍川对于那些东西的接触,同样也都要归功于林枫,是他将那些书籍带回来,让颍川对那个世界产生无限向往。
忽然响起风雨声,颍川抬头看了看天,没有任何下雨的征兆。而那些风雨声却是那么真实,声音似乎是从偏殿传过来的,颍川记得那里有株始终开不了花的桃树。
顺着旁侧的小径走过去,刚转过弯,便见一地花苞,都是些尚未盛开的桃花,看样子有够可惜的,那株桃树被风雨摧残得不行。忽然发现老桃树前站着个人,他正对着桃树,手里执着朵花苞,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显得很是孤寂。
那人忽然咳嗽两声,稍作歇息后,却又忍不住一阵急咳,整个人都弯下了腰。
颍川认清是谁后,急忙走了过去,用手托住他。
“师父,您没事吧?”
那人正是符凌,颍川总感觉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或许是第六层的时间真的过得太慢了。
“川儿,是你啊……”符凌缓缓直起身子,艰难地露出个笑容,直到此时,他才认清来人是谁。
颍川皱着眉,感觉师父突然变得苍老不少,厚重的眼袋,杂乱的头发,朴素的衣着。
符凌忍不住又咳嗽两声,他用衣袖捂住嘴巴,等分开的时候,颍川发现衣袖上有血。
“师父,您……”
符凌摆摆手,“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说罢他又抬头看了看那株深遭风吹雨淋的桃树,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又带着些依恋,他抚了抚颍川的手,而后独自进了房间。
看着身前那株桃树,颍川倒是想起些事,据说这是师娘亲手栽植的桃树,却又被她施以阵法,使其终年不得开花。至于其他的,颍川就不知道了,他没见过师娘,貌似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师娘就离开了。大师兄倒是说师娘为人很好,非常和蔼可亲,只是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极道阁,师娘走后,师父曾把自己锁在院落里半个多月。
到底是什么厉害的阵法呢?少年突然来了好奇心,他站在台阶上,将手伸向桃枝,那里正有朵含苞待放的桃苞,看样子就要开了。
突然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手指前方,颍川正要强行突破,却见极其粗大的蓝色雷电凭空产生,对着手指落下来,吓得他立刻就缩了回来。雷电落在地上,顿时击得碎石飞屑。
颍川身前立刻出现了个黑色的坑,依稀可见闪电过后的雷丝在黑坑里游动着,空气中漂浮着焦灼的味道,颍川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击不是闹着玩的。那道雷电的威力,足以杀死个真正的修真者。
正在他胡想的时候,符凌从屋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已经洗漱完毕,哪里还有方才风烛残年的样子。明黄色的剑袍,一丝不苟的发髻,严而和蔼的面庞。
“走吧。”符凌笑了笑,说罢带头朝着正殿走去。
师父到底和师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呢?大师兄一直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师娘如今又在哪里呢?这些问题,如同混乱的谜团,交织藏杂在颍川心里。
“老七?”符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少年赶忙小跑着追上去,在他身后,那朵将开的桃花,在一阵疾风迅雨后,无力地躺倒在地板上。
极道正殿前院。
太阳已经升起,它的光芒给正殿的房顶铺上层金辉,从远处看,这座极道阁的正殿显得尤为宏大壮观。
所有人都在时间点之前来到了这里,均身着剑袍,只是剑袍的颜色各异。苏离的剑袍是青色的,道萱的则呈深邃的蓝色,火红色剑袍是林枫的,看样子他还没睡醒。
静宸身上的是淡银色的剑袍,正好对应她最喜欢的颜色,鹤羽薰的紫色剑袍则要比众人的都小巧些,季尘依旧一身黑衣,似乎从来没变过。
符凌站在最前侧,明黄色的剑袍向来显眼,颍川则站在最后一排,白色剑袍已经成了常态,在他旁边的是筱瑜。筱瑜身上的浅蓝色剑袍应该是最近刚做好的,看上去很新颖。
“开始吧。”符凌说着就走到空地一侧,随手抬起把长刀,“照规矩,今天应该是‘器。’,你们谁先来?”
“我来!”苏离走上前,从旁边取过把鸾羽扇,对着师父微微躬身,“您小心了!”
极道阁中虽然剑是主流,但符凌要求每个人都要精通另外至少一门兵器,这也是这次月试中“器考”的考点。苏离他们用剑或其他武器,在符凌面前坚持半柱香即可,但这个过程中不能使用任何真气,只能靠技巧,难度也是不小的。
鸾羽扇与长刀的刀柄贴在一块儿,苏离数次变换身形,使得长刀不方便转向,倒给符凌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符凌突然整个身子前移,将长刀在腰侧转过一圈后斩向前方。
苏离苦笑一下,只得后退,然而这样一来,他与符凌之间就变成了长距,反倒让羽扇的威力不好施展。
面对长刀愈发迅猛的攻击,苏离倒是显得没怎么慌乱,羽扇几次出手,引得长刀改变方向。符凌慢慢地改变了策略,每次出手都留几分,待苏离每次身形不稳就进行二次进攻。
刚烈的劲风甚至刮得旁边观者的脸生疼,由此可知苏离在里面的压力有多大了。就在他犹豫的片刻,那柄长刀的刀面已经欺近身前,看样子就要与苏离的眉心接触了,旁边的静宸等人都吓得惊呼起来。
然而就在距离苏离眉心一寸距离的时候,刀尖停住了。两人相距不远,符凌单手执刀,苏离则两只手都垂在身体两侧,脸上露出微笑。
“你小子提前就算好的吧!”符凌看了眼旁边的红香,没好气地说道。红香正好烧了一半,不多不少。
“主要是师父没出全力。”苏离笑道。
“少来。”符凌收起刀,面无表情道:“下一个。”
今天的月试大部分人都挺顺利的,只是有的过程很有意思,比如说当林枫将整台机甲开动起来之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而师父却直接将那台机甲大卸八块,要不是靠动力系统升得足够高,林枫估计直接就出局了。
按理来讲,那台机甲已经是比较好的那种了,然而它的合金材料与修真者使用的武器相比,确实还有不小差距。
其实这次月试符凌是按照各人的实际情况展开的,为的是压榨每个人的潜力,战斗也是一门艺术,这是他的原话。
筱瑜是第一次参加月试中的器考,她选择的武器是冰矛,连颍川都没有想到,小师妹在近战方面的能力如此好,冰矛与长刀相碰,竟也是旗鼓相当。虽说师父多少有些放水,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来筱瑜的不俗,这估计是因为她出生于武道世家,自小便接受良好训练。
颍川则是被符凌特意要求最后上场的,对于这场月试他倒显得不是很慌乱。毕竟在藏书阁第六层待那么长时间,很多事情自然而然都会变得很平淡。
他选的是枪,一把银色长枪。从刀与枪的第一次碰撞开始,颍川整个人始终处于那种不温不火的状态,严密的防守,刁钻的进攻。数息之间,两件兵器相撞就超过百次。
如同往常一样,师父对他一直比对其他人都要严厉。长刀没有留手,在银枪上砍出道道白痕,各种绚烂的刀技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每一次应对,颍川都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
长枪脱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暴射而出,符凌只来得及横刀去抵挡。
“铛!”
“哐当!”
先是刀枪碰撞的声音,而后是两件兵器落地的声音。
颍川与符凌站在场地两侧,旁边的红香已烧完剩下的一半,然而两人却还都没有停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