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邺城的第一日便这般忙忙碌碌的过去了。邺城的百姓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同来,便是亲眼见到周县令接进了一队人,而且最终将人领回了衙门。百姓们也只是好奇的张望一番,便各归各家了。
邺城是个穷地方,今日难得没有起风。
还是趁机多劈些柴,备些清水吧……
这一夜,谢珂睡的并不踏实,总是辗转反侧的,齐律被吵得睡不安宁,最终将谢珂紧紧揽在怀里,后半夜才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谢珂睁开眼睛,有片刻的时间,她有种不知身在何地之感。
随后她想起来,她们已经赶到邺城了。
齐律呢?谢珂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早已凉透,想来他离开有一会了。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谢珂轻声一叹。
这时,内室的帘子被挑起,随后是雨卉的声音。“少奶奶,二爷一早便随着周县令出去了。二爷离开前吩咐奴婢告诉少奶奶。二爷今早收到消息,楚四爷已经到了,今晚会来与二爷见面。让少奶奶安心。”
终于接到小舅舅楚晔的消息了。
这可是她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雨卉一边服侍谢珂梳洗一边开口道。“小郡主昨日第一次跟了奶娘睡,奶娘说小郡主一夜睡到了天亮,此时小丫头正和奶娘在院子里玩闹呢,少奶奶可以放心了。”说起女儿,谢珂不由得摇头失笑。便为了那小丫头,她和齐律还闹了次别扭呢。
如果不是当日皇帝便派来了京畿卫入府,兴许她还要继续和齐律闹上一闹呢。
来邺城的一路,齐律便始终不死心,几乎是绞尽脑汁说服她,昨夜终是让他如了愿。
“我还怕明月哭闹呢,真是个没良心的。”谢珂笑着叹道,雨卉也不由得露出笑意。一路跋涉,终于来到了邺城,这里虽然不如京城繁荣。但好在淳朴。雨卉和程劲夫妻二人都相信。只要有自家爷和少奶奶,邺城繁荣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离开京城,便远离的权利漩涡。
不必整日担心被人有机可趁。也不必****提防戒备。
这样的日子才叫日子呢。
程劲一早便跟着二爷出了府。似乎是选扯要另建宅子。
等宅子造好。自家爷和少奶奶也不必委屈住在这小小院子里了。
到那时,才是真的安定下来。
可是……雨卉突然想到了丛蕊,她同她们一起。自幼但服侍在姑娘身边,然后又跟着姑娘远嫁京城。她们四个,当初也曾被人戏闹着唤做‘四姐妹’只是她和水青水竹都嫁了人,现在都是夫妻恩爱,只有丛蕊。一看雨卉的神色,谢珂便知道她想到了谁。
并非雨卉会时常想起丛蕊,其实她想起丛蕊的时候更多。
丛蕊是为救她而死的,谢珂觉得自己欠了丛蕊一条命。
世上虽然会赞一声丛蕊忠心,为护主而死实是大义。可是,死过的人才知道,死了便是死了,名声再好听又如何?世上没几人有她这样的机缘,可得重生。“少奶奶,奴婢总是想起丛蕊来,想着奴婢几个夫妻和睦,可是丛蕊却是……”雨卉知道这时候不该提起丛蕊来惹得自家少奶奶跟着伤心,可是她心中实在是恨啊。她只是个丫头,可也知道什么叫善,什么叫恶。
自家爷和少奶奶所做之事,哪件不是大善之事?
可是皇帝最终却诬蔑楚四公子谋反,少奶奶是从犯。
可即是谋反大罪,皇帝怎么不敢昭告天下……而只是派了京畿卫去府中缉拿?他们一路行来,也没听说谋反之事?这根本就是欲加之罪,意在自家少奶奶。可最终却让丛蕊送了命。
丫头的命难道便不是命吗?
皇帝乃一国之君,怎么能这般不顾廉耻的行事。皇帝这般心狠,却还要自家爷对他恭敬有加。
实是病入膏肓了。
“我知,我心里的痛不比你少。你放心,丛蕊的仇,我没有一天忘记。”谢珂淡淡的道。雨卉忍泪点头,她知道自家少奶奶不是个薄情的,一定会为丛蕊报仇的。可即使报了仇,杀了那胆敢闯入齐府的京畿卫又如何,罪魁祸首可是皇帝啊。
雨卉没敢再开口多问。她清楚,有些事不是她一个当丫头的该打听的。
“都是奴婢不好,偏生要提起丛蕊啊。少奶奶还是先用早膳吧。奴婢去安排……”雨卉随后挑了帘子出去。
谢珂起身,立在窗前看着这个小院子。
这是她住过的最小的院子了,不管是在和乐还是乌水,她住的地方都十分考究。这里,真寒酸啊……谢珂不由得露出苦笑。她不是个不能吃苦的姑娘,即然嫁了齐律,只要他们夫妻能相守,她不在意睡在哪里吃些什么。如今,她自得其乐的安慰自己,好歹比在北境时那山洞要好些。院中,女儿明月已经走的十分稳当了,奶娘蹲在明月身前丈许处,看着小丫头走向她,然后展开双臂将小丫头揽进怀里。
可以看见,明月的奶娘也是真心疼爱明月的。
以前是她太过武断了。其实不是所有被奶娘带在原孩子都和母亲不亲近的。她自幼也是被奶娘程氏带大的,和自己的母亲依旧亲近。
上一世女儿瑛姐儿之所以与她疏远,恐怕有很多原因,她自然责无旁贷,可是权氏那样的人家,家中仆妇的修养自是不高,可是见风使舵的本领却是不小。见她不得宠,便在女儿跟着说些什么是非也不无可能,以至最终女儿与她渐行渐远。
她不该以偏概全的。
用过早膳,谢珂翻出程劲昨日交给她的账目。这次她在京城安排的最后一出好戏,虽然最终没有助齐律脱身,可是却让她的银子又涨了不少。
没谁会嫌银子多。
谢珂于是决定将银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在邺城开几个善堂和医馆。
善堂里可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难民,而且会在其中设立学堂,让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识字。
医馆中会请郎中坐诊,即是行善之举,对于穷苦之人,自然免收诊费,便是药费。也只收个本钱便是。眼下。邺城也实在没什么油水可赚。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谢珂相信有齐律在,邺城很快会繁荣起来。
谢珂手里拿的是便是程劲对于善堂医馆所需银两的估算……
这自然需要运用一笔为数不小的银两,谢珂蹙眉想着。眼下正是用银子之时。虽然齐律大包大揽。说一切有他,可是她如何能安然呆在后宅,便真的不管他?想来她注定是个劳碌命。
邺城的振兴便由齐律出面。而善堂医馆这些‘破财’的善举,则由她出面。
齐律那人素来自大,自然不会觉得开间善堂,开个医馆学堂对邺城的兴盛能有多大作用?谢珂自然不会去和他争执‘人心’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是一种利器。一边看着程劲列出的条条框框,谢珂一边头疼。
她知道这几年,程劲帮她积攒下不少银子。
再加上小舅舅给她的,父亲谢年给她的,她无疑是个贵夫人。只是,这些银子若是用来行善?这般有出无进的,实在算不得多。
她得想法子,让这银子有去有回。
他们夫妻替北境找到了出路,即能自给自足,还有乌石可贩售,这样双管齐下,可保北境百姓医食无忧。
南境也传来消息,最近阿善研制出数种药酒,那酒不仅味美,而且有的强身健体,有的延年益寿,据喝过之人称,实乃酒中佳品。一经问世,便在颜氏名下酒肆占了一席之地。而且盈利颇丰,虽然酒方子被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说是动用了天上洒仙遗落于民间的方子……实则是阿善研制出的一种虫酒,而南境最多的便是虫子,阿善更是个驱虫高手。
所以这酒于南境来说,实在不费什么功夫。可运过了界山,身份便翻了十数倍。
再加上南境地理得天独厚,后有齐律助其探明山洪之迷。那坐山上的药草终于得保……那山所种出的药草,株株珍品,贩卖到大魏,据说大魏的药铺险些为此大打出手……
阿善和颜南联手,大魏整个南部越发的繁荣,自然,颜氏在南部更是名声显赫……
阿善也得了好处,眼见着巫族日盛,来投的小族无数。阿善听从了齐律的建议,来者不拒。现在的南境,已隐隐有唯阿善之命行事的架势。
接到这些消息,林长源等人都十分高兴,可是齐律神情却是淡淡的。
原来,在齐律心中,本就该如此。对于本就该如此之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谢珂想到齐律那时的神情,不由得会心一笑,便是手中那条条框框看起来实在让人无法高兴起来,可是谢珂也深信,这难关,她们夫妻联手,一定可以闯过。
齐律过了晌午便回来了,今日风沙明显比昨日大了些。
齐律回来时,嘴唇被风沙吹的开始干裂。玉白的脸似乎也黑了些。想来这一上午,他和周子秋片刻也未得闲。齐律说起来也是个自幼泡在蜜灌里的。
虽然不得父母欢心,可是皇帝的偏爱让他在吃用上从未受过苛责。这般风吹日晒的,他确是第一次经历。不过他笑的却十分开怀。进屋洗了脸后,便拉着谢珂说起了今日所见。
“……城外风沙确是大,若是耕种,得想法子阻了风沙。城外十里似乎有矿藏,我写信给大鹰,让他派几个能挖矿的北境工匠过来……
这里是靠天吃饭,十年有八年不是旱就是涝。
得想法子挖个大池子,就像南境山里的那种……涝时储水,旱时用来灌溉。”齐律说一条,谢珂便用心记一条,随后轻轻点头。见谢珂听的认真,齐律说的更是卖力。他喜欢这种感觉,自己不管做什么,谢珂都会理解,都会支持,而且会助他一臂之力,他想不到的,谢珂会替他补全,他顾忌不到的,谢珂会替她注意。
这种感觉,便是相濡以沫吧。
“阻风沙,可以用树,眼下是来不及了,明年开春,便号召百姓在邺城四周种满树秧,只是这可不是一年半载能成林的。
不过这是造福子孙之事,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
至于挖个蓄水池子……这可是大工程,还是派人四处探察一番,看有没有像南境那种天然形成的。其实也不一定要挖池子。我们可以想法子挖条灌溉渠……让河流改道,另一端接低处的河,水流经邺城城外,我们可以截流用来浇树灌溉。多的,自然往低处流,也可免除之灾。”谢珂深思熟虑后道。
齐律一脸惊喜,这些他也是今日才有的模糊想法。
必定未至邺城前,想的再多,也不过是说空话。只有真的见识到了邺城,才知道该如何因地制宜。
造林,挖渠。哪件听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可是齐律却觉得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法子。
有林子,自然能阻风,风刮的小了,便不会满天黄沙。挖水渠,将有落差的两条河串连,邺城最大的问题便是少水。没有水,一切的计划都是空想。
虽然两件事,每件都难如登天。
可是齐律相信自己定然能办成……这里可是他和谢珂的家,便是为了谢珂,他也会让邺城繁荣起来。
想到高兴处,齐律不由得拉过谢珂来,然后不由分说便用力亲了她的脸颊。大白天的,而且又没有关门,只挡了块湛青的帘子,若是丫头进来看到……谢珂红了脸,推搡着齐律。“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被人看到……”“看到怎么了,爷亲自己媳妇。宝姐儿,让爷多亲几下……”
谢珂:“……”
做为一个养在后宅的姑娘,谢珂在力气上自然是挣不过齐律的。
何况齐律还深藏不露,最终,谢珂捂着几乎要烧起来的小脸,佯装怒意的进了内室。外室,齐律笑的像偷了腥的猫。
这一路赶往邺城,他可是十分律己的。
做为好男人,自然不能恣意行事,这暗指的是夫妻之间的事……他可没心思在马车上与谢珂秀恩爱,不是不想,而是不他觉得那是对谢珂的亵渎,他的女人,他自然宝贝着,尊着敬着,珍惜着。所以这一路上,齐律觉得自己‘渴’极了。
而昨晚是第一夜,见谢珂一脸疲惫,他也不忍心再欺负她。
如今……
她三言两语便让他解了心中难事,他想,自己是不是该好好‘犒劳’一下他的小姑娘。[求个月票,么么哒。跪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