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原本离开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逃婚,可如今她回到京城,却也是为了逃婚。
这趟郁闷的出逃记,给她带来的更是无尽的烦恼,招惹了无数的桃花债与逼婚军团不说,还又莫名其妙地沾染上了西塘的皇族之争。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杨昊,身为武林盟主与江湖中人,他果然是一诺千金,那种独步天下的傲气与自信更非寻常人所有。锦瑟自名剑山庄之后便再没有被杨过大侠夜半“骚扰”,而回城的路上也奇迹般的平静而没有再次遇到寒朝羽的趁火打劫。
这一切,细想一下自然能明白应该都是杨昊之功。
能让寒朝羽这样的人物都避退三尺,这位武林盟主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锦瑟不知道,也无意去细究,然而这份人情,她不得不记下。
隐隐的,她开始对他的身世感到了好奇,故而特地派了管家刘忠去细查。
刘忠倒也干脆,查完回来汇报后还给锦瑟丢了句语重心长的教诲:“王爷啊,虽说这位武林盟主风度翩翩,武林中不少男儿家都为她心仪,可您毕竟是大周的皇女啊,这条不归路可走不得啊!您可是堂堂皇女,怎么能做别人家的女宠呢?”
说的锦瑟是一脸铁青。
刘忠明显连屁都没查出来,至少连他的性别都没搞清楚。最可笑的是,她还自动地将王爷归类为“受”方,也难怪,一个是文质彬彬的美貌王爷,一个是独霸天下的武林盟主,任谁都毫不怀疑的自动将两人的位置定义成刘忠这样的想法……
不过以他们皇族的势力都查不出杨昊的真实资料,显见得这不是个普通人物。锦瑟微微一笑,她觉得自己日后若然还有机会,定要再会会这个不一般的男子。
另一方面,京城里的麻烦已是接踵而来。
毕竟锦王回京的消息可说是轰动了整个京城,震动了半个大周国。
各种版本的流言不过几个时辰就传遍了全国上下,甚至还一路北上南下到了西塘和君傲国。
先是是雪片般的慰问信笺与联姻书信,比她离开京城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难怪,原本在世人眼中惧男甚至“不能”的锦王爷,被这次“钦差之行”中同行的御林军渲染证实了纯属谣言。不少人评价她为人处世深藏不露,高深莫测,而面对美人诱惑之时更心如磐石,举止高贵文雅,令人不可小觑,在无数的场合中都尽显了皇族的气势与睿智。这些比什么都更坚实地击溃了那些风传的谣言。使得一些原本觉得锦王过于男儿气的贵族世家们开始产生了动摇,更何况女帝对她的器重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少人都深悔自己没及早下手,慢了秦家与林家一步,如今自然也都亟不可待的要将自家的妙龄少年介绍给锦王,至少抢在前面再夺个侧君之位。
锦瑟自认自己已经经历了很多,至少比绝大多数长在深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族女儿家门要看得更透彻一些。也因此,这一生,她装傻卖乖,周旋于朝堂内外,和各式各样的男人斗智斗勇,和贵族姐妹们左右逢源。
从这次决定回京之始,她就知道自己此生是避不过了,也因此,她没有半点反抗,连续数日都正装出席了京内所有的接风洗宴。彬彬有礼地对待那些将她视为香饽饽的大臣贵戚们与各家公子,只是所有的求婚一概被她拒之门外,每每遇到旁敲侧击的试探,她都是淡然一笑,温和道:“本王刚被赐婚秦林两位公子,如今正君侧君尚未入门便再纳妾室,不合仪制,亦是对王君不敬,何况这区区妾室之位也是委屈了各位贵公子,见谅。”
这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滴水不漏,便是再有人想要劝说,她也不过是但笑不语,从不松口。
以至于秦林两家都感到异常的舒心,若临更不必说了,初听到这番话时心头甜蜜了好久,接连几日都傻傻的数着日子,锦王回京,便意味着他们大婚的日子便要到了,身为即将过门的王君,这些日子他和素衣是绝对不能允许见到妻主的。心头一时紧张,一时又是说不出的思念。整天痴痴地在窗前发呆,想着她是胖了还是瘦了。秦岚也为自家的儿子欣喜不已,盼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将心头大石落地了,剩下的就只是水到渠成的婚宴了,再来,就是抱个大胖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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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岚,你想的太美了。
而皇城里替锦王接风的大殿之上更可说是歌舞升平,当这位美貌冠绝天下的锦王爷如清风入室般的前来谢恩之时,众人都毫不意外地看到九五之尊宝座上的女帝已直接站起身来,她走下御座,亲热地相迎上前,将其直接搀扶了起来。
“锦王此次为朕出巡,风餐露宿,一路辛苦!尤其是爱卿在燕州音讯全无时,朕日日夜夜睡不安寝,食不下咽……”一番话说的那个情真意切,不少大臣更感动得热泪盈眶。
可与安澜近在咫尺的锦瑟却已是吓出一身冷汗,毕竟大臣们可看不见女帝此时明显属于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一旁的宫廷女史已经拨开卷轴,拉长了声音开始念道——,
“九皇女玉锦瑟,文修武备,睿哲恭俭,可勘大任,特赐一等世袭亲王衔,统领京畿卫戍及西楚军营,钦此。”
顿时,满野哗然,整个玉家皇族,如今唯有四皇女殷王“子雁”被封为亲王爵,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半分的兵权。
而且殷王与锦王不同,她自幼年起便学习为政之道,行事雷厉风行,才干卓越,早已是安澜的左右手。而九王锦瑟,若说她的政绩,也就只是风平浪静的徐州而已,提到她世人更津津乐道的恐怕倒是她雌雄莫辩的美貌与惧男而好女色的风传,
如今骤然间被加封至亲王,还统领西楚军营三十万大军,这分明是要重用,而且是大大重用的意思啊。看来锦王是要平步青云了。
此时,不少人都拿眼角偷偷地瞅着子雁,却只见她云淡风轻地依旧品酒吃菜,完全不为动,唯有一个斜眼暗地里瞟向锦瑟,而锦瑟也自然看懂了这份幸灾乐祸——小九子,好日子到头咯,你就自求多福吧。
而秦岚则一脸喜色,虽说皇上此举是削弱了她们秦家的兵权,为官多年,她当然明白什么叫树大招风,虽说自家世代是忠臣良将,为大周保卫边境无可挑剔,可毕竟手握重兵,没有一个君主不会忌讳这一点。如今其中一半划了出去,她也算舒了口气,而且给得人还是自家的媳妇,那这肥水当然也没有流出自家田地。高明,高明得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啊。
而此时向来低调处世却从来不是傻瓜的锦瑟自然也明白二姐这是刻意地要将她逼上风尖浪口。
顿时脸色一个煞白,直接跪倒在地,朗声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瞬间,大殿之上静的针尖落地都立下分明,原本预备上前道贺的人都纷纷僵立在了当场,和个木乃伊似的傻了眼。
九王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将天大的喜事朝外推的。
女帝倒还算得平静:“为何?”
锦瑟低头,看似诚恳地道:“皇上,臣从未带过兵,未免有负圣恩,不如还是让秦将军的女儿统领为好……”
秦岚顿时欣慰地直笑,觉得这个媳妇可真是胳膊肘朝里弯啊,不愧是自家人。
“谁生来就会带兵?不会就给朕去学。”安澜轻描淡写地就把她的借口打了回去,“如今你既已封为亲王, 自然要为朕分忧解劳,好好和殷王学学,别整日里不务正业。”
锦瑟哑然,她立即朝其他姐妹们看去,却发现人人都像约好了似的眼睛一个劲儿只朝天花板作无辜状,没人出来替她说句人话。
于是她叹口气,依然恭敬道:“臣刚回京,身心疲惫尚无暇她顾。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要负圣望。”
闻言,不少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这摆明了是在和女帝背着干啊。锦王的脑袋瓜子里面到底想的什么哪,不会真的是读书读傻了吧。
安澜倒是笑了:“也是,朕倒是忘记了你尚未大婚,这也简单,朕让你即日完婚,随即给你一个月的大假好好陪着两位公子,如何?”
锦瑟目瞪口呆,她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曲解,故意的曲解啊。
此时,一些大臣们会意地笑了,林绾和秦岚内心里则暗自琢磨,原来锦王推脱了半日,都是为了自家的儿子和弟弟着想,这份体贴,真是难得的好妻主啊,回去若是告诉他们,必然也会体察到锦王的一番苦心。这样的女子, 真是当世少有。
就在所有人心猿意马自以为是地琢磨着锦瑟的目的时,
锦瑟则正傻眼看着安澜:“即日完婚?”所有人都以为她高兴傻了,唯有安澜知道她想的什么,顿时怒极反笑,用力一拍龙椅扶手,喝道:“玉锦瑟,朕叫你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难道你连朕的旨意也敢违抗吗?”
天子一怒,泰山崩啊。这回,那些可怜的不知道安澜真面目的大臣们都吓得双腿打颤。
甚至还有人没拿稳手中的酒碗,滴溜溜地滚到了大厅的正中央转了个大圈。
“你……”锦瑟气极,“二姐,你居然用皇上的身份来压我!”
安澜锐利的眸光扫过来:“朕本来就是皇上!”
锦瑟的脑袋一片空白,她唯一的胆量也只能让她在那里低声地抱怨了一句:“真他妈的霸道。”
“有本事就说大点声!”安澜脸色愈加阴沉。
锦瑟缩了下脖子,声音如同在琵琶弦子上拉锯,颤颤抖抖:“臣是说,臣……知道了。”
安澜涨红了脸,此时,女帝的心里真是郁闷的半死,要不是为了维持她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武凌厉的形像而刻意发火,她非当场笑倒在地上不可。
此时,坐在安澜左侧服侍的贵君莫如焉乃是如今后宫最受宠爱之人,他为女帝斟上美酒,柔声笑道:“陛下息怒,锦王想必是不舍得自家的娇夫,不如您还是下旨让锦王得偿所愿,换他人掌管西楚……”
莫如焉说到一半便看见安澜淡淡地扫过来的一眼,看不出喜怒,却让他微微颤抖了起来,那一眼何其凌厉,仿佛完全猜透了他心里想的什么。
“哦……那你说何人可为良将,为锦王分忧?”声音淡淡,却是说不出的凌厉与威严。
莫如焉手中一僵,险些没拿稳酒壶,用了好大的力气方才压下心头的恐惧跪下道:“后宫不可干政……陛下请恕臣妾失言之罪。”言罢,用力地磕头不止,只听得咚咚声响,那额头已开始有了血迹,满朝文武都噤声不语,安澜也依然平静地喝酒,仿佛压根没有看到自己宠爱的贵君正在殿前磕头请罪。
锦瑟终于看得有些不忍,她情不自禁地出声道:“皇上,臣领旨谢恩,还请皇上饶了贵君。”
锦王的怜香惜玉是出了名的,也因此,她的屈服在安澜的意料之中。
只是这一番你来我往的波涛汹涌之后,女帝看似也无心情继续宫宴了。
她微微冷哼了一声,朗声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职责,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回去准备准备,后日便行正君侧君大婚之礼,可听明白了?”
锦瑟唯有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众姐妹有窃笑者,摇头者,也有憋出内伤来的,人人都心如明镜,看来还是二姐高明,联手和那莫如焉演了一场好戏。而这贵君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所谓的苦情戏也只有锦瑟那傻瓜看不出来吧,果然不愧是如今宫内最深受安澜宠爱的贵君。前途不可限量啊。
于是锦瑟再度和大周女帝的对决中败下阵来,毫无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