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爷体恤!”竺紫琴尽管一万个不情愿,也是不得不依礼相回,左右旁侧那些人听了,自然跟着异口同声纷纷叩谢。
贺兰元靖挥挥手,“大家请上车吧,马上就启行!”
竺紫琴再施一礼,转身正欲登上马车,却听得贺兰元靖低声道,“姑娘留步,本世子还有话说,姑娘急什么?”
竺紫琴收回脚步,回转身子,“世子殿下有何见教?”
“你不是想方设法要接近我平梁王府吗?正好……”贺兰元靖用嘲弄的语气道,“我母妃寻思着是时候与姑娘见上一面,商谈几句了,所以等仪式结束,姑娘就稍作滞留,去陵区后山凉亭等着我母妃的召见吧。”
竺紫琴愣了愣,“王妃娘娘要见民女,民女随时随刻不敢不遵,只是民女不明白,王妃娘娘为何要挑在今日,要挑在陵区后山?时机和地点都好像有些不妥吧?”
“怎么,母妃要见你,你还挑时间地点吗?”贺兰元靖冷冷道,“我实话说了吧,无他,大家出门在外,凉亭小坐,比在平梁王府更随意些不是吗?母妃也是为你考虑,怕你拘谨,故特意想在宽松适宜的环境,与你敞开了说话,你不成因为自觉时间地点不妥,便要违逆母妃之命?”
“民女罪过,多嘴多舌了些,还请世子殿下勿以为意,请世子殿下转呈王妃娘娘,民女到时一定赴会!”
“哼!”贺兰元靖冷哼一声,不再搭理竺紫琴,只管牵引缰绳调转马头,扬长离去。
“大小姐……?”周成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显见世子所谓传话过来,其实是特意来找竺紫琴的,竺紫琴到底怎么了,竟惹得世子和王妃对她如此特别对待。
“没事儿……”竺紫琴阻止了周成的追问,她固然隐隐地生出不安,可该来的总会来,她不能躲也无法避。
重新坐上车,竺紫琴将车窗帘的一角勾起,从半遮半露的车窗,她可以一目了然看清所经之路以及周遭环境。
再次启行,走了没多久,大家终于行至陵区附近,竺紫琴看到从他们所行之路的旁侧,又专门开出了一条可容三、四
辆车乘并行的岔路,直通陵区。
岔路还算阔敞,全部是用青条石板拼成,被打磨的光洁整齐的石板路蜿蜒屈伸,将人们引向掩映在青丘绿水间的奉秀区。
不过眼看将至,前面的车马却忽然停驻,跟着有人传话下来,说是请大家下车步行,各户人家的车马可暂停路边,留下车夫看守。
竺紫琴忙唤醒周奉,“老爷子,该下车了!”
周奉睁开眼,似乎早就醒了,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他看了下车窗外,“走吧,姚氏的陵地想是临时选址,不会相隔太远。”
“是!”竺紫琴点头认同,“因为太仓促,来不及修道儿,故只能步行而去了。”
两人说着下了车,竺紫琴搀扶着周奉随众人向路边左侧的小径走去,崎岖蜿蜒的小径看上去更像是民田间的陇埂,容两人并行都勉强,更不用说通过马车了。
此刻哀乐声再次大作,许久不闻的哭声也开始此起彼伏,一路的冥纸撒过,像天上的飞花纷纷扬扬,瞬时就将小径的周遭落得一地一地的雪白。
紧邻奉秀区的陵地,无论此前进行过怎样的修葺和整理,瞧在众人眼里,仍是显得那么简陋和孤零零的,青灰色的墓顶宛如穹隆一样半卧在青草间尤其黯哑灰沉,墓前的白玉碑尽管算是一抹亮色,可碑上寥寥的刻字,则显示了墓主尚未落葬,已几乎可以被人遗忘的身份——平梁王府姚氏之墓,没有生平,没有全名,甚至立碑的人也仅有平梁王府贺兰晶晶而已。
竺紫琴与所有人一样,围着墓地伏身跪倒,在她的前方,陵墓两侧,安置着两座巨大的鼎炉,有做法事的和尚道士各聚一边儿,围着鼎炉焚香燃疏,口中念念有词,更有法螺长呜,铃丁不歇。
无人听得清的诵经念咒声中,贺兰晶晶摆脱开金湘,扑至墓前哭天抢地,还有一些哭灵的人跟着嚎啕起来,而铮锣清鼓大小钹横箫等器乐则不失时机地应和奏响,使得丘陵环绕的陵地上空,顿时充满了无以言说的压抑和悲凉气息。
可惜反观另一边,平梁王夫妻以及贺兰元靖、元荣等人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
立在墓碑前的身影,倒更像是一种讽刺,好像一切都并不真实,无谓是一个荒诞的梦罢了。
贺兰晶晶哭过一阵,金湘将她扶起退后数步,与平梁王等人并立,跟着有主持礼法的判礼主事上前,按照早就背熟的祭辞拖声拖调地念起来,其内容无非是姚氏如何的恪守本分,贤良淑德之类,洋洋洒洒的赞溢之词却怎么听都像是官样文章。
接下来,便是棺椁入土的仪式,贺兰遥这时上前,让贺兰晶晶挽住了自己的臂弯,两人尾随、目送着抬棺椁的大汉,将姚氏的棺材沉入了打开的墓道之中,跟着几名大汉跳入墓道,用力地将棺椁推入墓穴深处,待他们跳出来时,又是一阵如雪般的纸钱铺天盖地。
眼见着最后只剩关合墓门,贺兰遥才如从梦中醒来似的,终于有些动容地颤巍巍上前,抚摸墓穴穹顶良久,贺兰晶晶红着眼看着他,“父王……”
“唉……”贺兰遥一声长叹,伸手碰了下墓门某处,机关转动,墓门带着嘎嘎的声响沉重地闭合上,同时他们的脚下一震,一道石台破土而出,缓缓升起。
贺兰遥拉着贺兰晶晶退远了些,眼看着石台遮蔽了墓门,这方转身对诸人道,“众所周知,夫人去的太仓猝,围护尚未完工,让诸位见笑了,不过本王会加派人手尽早完善,无奈之处,还望诸位多多体谅!”
“王爷节哀!夫人定会早登极乐!”众人纷纷叩地施拜,无有不恭敬虔诚。
竺紫琴扫了一眼身边人,发现此人她见过,正是吊唁那日,在灵堂外遇见的,和左延宏在一起的贺兰遥的属僚。
于是竺紫琴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奇怪,夫人落葬,怎不见郡马爷呢?”
周奉闻听,诧异地看向竺紫琴,正巧此时,与竺紫琴身旁那人转过来的目光对上,周奉只得干笑地略微颔首,“宋主事!”
“周公!”那人点头回礼,将目光从周奉身上移向竺紫琴,跟着又低下头去,不再搭理身边儿。
竺紫琴故作什么都不知晓,依旧伏身在地一动不动,同时对周奉悄然拽了一下她的衣袖,也恍若不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