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侏儒上了地面,大眼皮翻了一眼叶清玄,也不说话,手里的怪异道具往百里无及怀里一塞,嚷道:“老猴子就会指派人,换你出手了!”说完抢过旱烟袋,便吧嗒吧嗒地享受起来。
天下间能让把百里无及训得跟儿子似的,最后还陪着一脸贱笑的人物,当然是大有来头。
这个被百里无及一道拖来当“土行孙”的人物,不但长得像,人也确实是姓“孙”,而且还是不久前与叶清玄交过手的“土行门”门主孙潜的亲叔叔,江湖绰号“滚地龙”孙坤。
他跟百里无及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挖坟盗墓的合作伙伴。
真正的朋友见面从来不会懂得恭敬有礼,挖坑互黑的才是。
孙坤与百里无及,就是这样的朋友。
这回换成百里无及笑嘻嘻地凑过来,一揽对方肩膀,笑道:“老伙计,挖到哪了?”
孙坤摇晃了一下兔尾巴辫,冷冷道:“还差两里就到地头了,距离十二元老会租下的那座酒楼不过半里……”
百里无及一翘大拇指,赞道:“好样的,这才一个时辰就完成了一多半,不愧是我的老伙计。”
孙坤晃荡着脑袋,抽了口烟,很享受百里无及的恭维。
噗嗤!
旁边的藏花先生突然笑出声来,见众人诧异看来,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问道:“难得老猴这般恭维别人,只是不知道你和这孙子谁的盗术更高明?”
“当然是我了!”
百里无及一副见了白痴的表情,给了藏花先生一个大大的白眼,转头的功夫,却立即看到孙坤不爽的眼神,又连忙嘻嘻一笑,道:“当然了,论挖洞的本事,还是我孙哥天下第一。”
孙坤这才哼了一声,满意转头。
叶清玄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些老人家,想着自己和几个兄弟老了之后,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的碎嘴子。
说起来好笑,这凌云宫身为白道两大超然门派之一,其行为和处事方针与凤仪阁极端不同。
如果说凤仪阁是什么事都想插手的安全局,那凌云宫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想管的养老院,都是深得尊重,份外超然。
孙坤转过头,看向了叶清玄,吧嗒了一口旱烟,突然好奇问道:“我说既然是秘密救人,为何地道非得经过那栋酒楼的底下?那十二元老会看似无用,但里面有几个还是要堤防的,万一行动被发现,你这计策就得泡汤。”
叶清玄笑道:“所以才请前辈出手嘛,地道的设计还请多费心思,而上面有十二元老会的人帮忙看着,相信更不会有人轻易发觉。”
孙坤一听,了然地点了点头。
十二元老会所在,便是凤仪阁也不敢进楼搜索,检查安全。
百里无及轻嘘一口气,淡淡道:“放心吧,察觉不了,我把地道从厨房底下通过,里面的嘈杂声音,足以掩盖任何声响,到时候老头子我再亲自出手,就不信带不出个钟离尚贤。”
“嗯,说的是。”孙坤呵呵一笑,道:“这辈子光偷死人的东西了,还真没大庭广众之下偷个大活人。这趟活啊,我跟你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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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的大队人马全都撤离了。
只有寥寥数人留下来接应。
梅吟雪被姜斐然转移到了凌云宫的安全地点,叶清玄已无后顾之忧。
江水寒并没有完全信任“辟易伞”戴君宇,第一便是实力的隐藏,除了动用了外围高手之外,真正顶尖的秘密高手,包括“夺天七兽”和天绝级别的绝顶高手,都没有现身。
凤仪阁的围杀绝地,在最后关头,被江水寒秘密安排的高手所击破,即便有五六个天绝高手出场,最后也让江水寒率领众人完全撤离。
只不过损失依旧重大。
先天以上的高手死了超过三十人,江水寒收揽的江湖高手,折损超过三分之二。
旧恨未消,又添新仇。
叶清玄是个重感情的人,完全无法让自己成为一个只计算利益得失的冷血动物,无论是闵宁、冉三雄、熊元路这样的老相识,还是孙雄这样的一面之缘,都能让他感慨万千,并为他们的死而愤怒不已。
所以,杀敌以泄心头之恨,是必然的。
那个代替钟离尚贤,成为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的倒霉蛋,他心中早有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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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
没有阳光,漫天乌云有如奔马一样从北方飘来,疾风如利刀一样斩下了有些枯黄的树叶。
伏龙寺的山下,一条到达洛都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小小的酒馆座落在路边。
作为洛都城外最有名的风景胜地,去往紫金山的道路一向很多人。此时秋风萧瑟,大雨将至,被风雨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院子里停着不少车马,不时有洛都城内的各色人等在酒馆里进进出出。
几个押镖的镖师喝了几杯酒,故意敞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最好胸上有几道伤疤,才能显露燕赵男儿的血气。
一个看上去像是刚刚从洛都城内送菜归来的年轻人,赶着一辆空马车,秋风里还卷着半截裤脚,露出沾着泥巴的布鞋,在店小二的指引下,笑呵呵地将马车赶进了院落,也不卸马,到了店外茅草搭的棚子底下就吆喝道:“掌柜的,一大碗热汤面!”
店小二跑过来,笑着问:“外面秋风可凉啊,这位小哥不到屋里吃?”
年轻人往店里面看了一眼,抹了一把被秋风吹得红彤彤的脸蛋,又摸了摸口袋,咬牙道:“免了,就一碗面,还是不占着老板的桌子了,那都是给上紫金山贵人留的,我吃完就走!”
店小二似乎也看出这位年轻人的局促,知道让他进了酒馆也不自在,更可能惹得那些洛都城出来游玩的客人生气,点了点头,道:“那成!我给你抬个板凳!”
“不用!”年轻人往边上走了走,“我蹲门口就成!”
店小二摇了摇头,径直安排伙食去了。
几个吃饱喝足的武林人士,提刀仗剑地出了酒馆,看也不看蹲在一角的年轻人,带着大嗓门高谈阔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