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之后,群雄尽散。
二皇子皇甫泰信硬撑着笑容,将与会的重要人物全部送至府内西苑别馆安住,只有一些本地官僚、财阀回归府邸,整个昌河王府笼罩在一片热闹欢腾的气氛之中,只不过这个气氛下面,却隐含着一丝丝压抑,仿佛所有人都在担心着什么,害怕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
皇甫泰信笑容满面,“文相”万俟独明陪侍在侧,终于安排妥当了所有人员,方才回归自己私立空间的书房之内。
而此时高位之上,端坐着王妃姚素娴,正仔细观瞧着案牍上好比小山一般的各式奏章。皇甫泰信和万俟独明仿佛早已习惯这一切,毫不在意地坐在了一旁的茶几两侧,喝起茶来。
极品青花瓷的茶碗只在皇甫泰信的手上停留不足片刻,便砰然砸在了地面上,碎成了一地……
“真是混账东西!”二皇子丢下和善的面具,脸色变得异常狰狞,狠声道:“千辛万苦等来的‘苍狼’想不到是个榆木脑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走了我们的敌人,而且还是在我的昌河王府,这让我回头如何做人?哪里还有面子?别人一提起此事,都会说,啊,那二皇子竟然让敌人在自己的手心里从容而去,简直就是个窝囊废,窝囊废!”
二皇子说到恨处,一掌拍在了身旁的金丝楠木的茶几上,金光一闪之下,结实的桌面登时破碎成无数小块,掌力霸道至极。
而就在二皇子掌力落在桌上的一瞬间。万俟独明施施然地捧起自己的茶碗。差之毫厘之间让自己的茶碗躲过了一劫。动作恬淡优雅,竟然功力不凡。
从容喝了一口清茶,嘴里原本被纳兰成吉打落牙齿的位置早已愈合,脸上的掌印也在呼吸之间变淡,一口茶水下肚,那清晰可见的掌印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二皇子颇不理解地瞪了万俟独明一眼,冷声道:“文相,有时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跟一个堂堂绝世高手,有着天绝高手的实力,却偏偏喜欢装出一副奴才相?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被纳兰成吉打落数颗牙齿,你心中就不生气么?”
万俟独明淡淡一笑,疑问道:“为何要生气?生气又能如何?动手,我打不过纳兰成吉;不动手,空有火气又无处发泄……哎,气大伤肝的。今日之事,本就是狼主故意试探与我。若不是天绝高手的实力,纳兰成吉估计也不会跟我动手。他就是想着激起我的怒火,好与我动手大战一场吧……二皇子大业未成,我又何必与我们最大的助力争这一时长短呢?”
早就知道万俟独明善于忍耐,但也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容忍到如此地步,被人当众打脸都能不兴起一丁点的火气。
二皇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念了声“老乌龟”。
万俟独明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接着向着二皇子恭敬道:“今日之事,虽然狼主拨了主子少许颜面,但长远开来,不失为一步好棋。”
“哦?此话怎讲?”
万俟独明看了一眼从未抬头的姚素娴,笑道:“微臣嘴笨,这其中的关隘还是看到王妃气定神闲,方才有所觉悟的。真正的原因,主公不妨请王妃为念亲自解答的好。”
“爱妃也清楚原因?”二皇子诧异回头,正好迎上姚素娴微带笑容的脸庞,姚素娴眼中满意的神色一闪而逝,这个万俟独明还是知道让贤的,自己越是在二皇子面前表现得能力非凡,便能够得到更大的信任和权力。
姚素娴笑道:“万俟大人真是懒惰,竟把此事推脱到本妃的身上……”
万俟独明连道不敢。
姚素娴接着道:“其实事情很简单,纳兰成吉的确是因为自己的恶趣味打算暂时放过叶清玄一行人,不过他也不愿因此与凤仪阁交恶,所以略施小计将叶清玄众人强留在了洛都城内,明着是保护,其实不过是坚持,这洛都城便是一个大监狱,而那楚家会馆便是紧关他们一行人的笼子。只要我们在外围加强监视,并在全城各处布局,就会逼得那些走投无路的叛党全部逃入楚家公馆之中。那里的人越多,那些假仁假义的叛党便越是不能逃走,时机一到,岂不形成了瓮中捉鳖之局么?”
二皇子一拍大腿,眼中神光闪耀,一扫之前的颓废之情,兴奋道:“爱妃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想不到这纳兰大宗师虽然行事乖张,但还懂得照顾他人情面,这一手用得也好,我还以为他是见猎心喜,起了爱才之心呢,原来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把他们几个当成了鱼饵。好,好好……”
二皇子振臂起立,高声喝道:“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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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在!”
门外自有护卫将领候旨。
“传我的旨意,从即日起,洛都城内实施宵禁!”
旁边万俟独明突然凑上来,低声道:“殿下,没有陛下玉玺,宵禁的命令传不下去……”
二皇子脸色一阵难看,转而吩咐道:“宵禁就不执行了。通知刑庭尉、神策府、御侍监,三司之内的所有人员全城从严稽查,但有发现乱党踪迹格杀勿论。”
“文相”万俟独明点了点头,道:“神策府那边需要跟孝亲王皇甫敬明沟通一下,有凤仪阁在,料无问题;而安忠信那条老狗小命攥在我们手里,料来御侍监也无问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难道剩下的刑庭尉敢不从我的命令?”
“那倒不是……刑庭尉已经是殿下的囊中之物,只是如今刑庭尉的主管满文亭身负重伤,不能理政,我怕刑庭尉的行动会出现问题。”
“那个混蛋!”二皇子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骂的满文亭。还是踢伤满文亭的九皇子皇甫泰成。
二皇子眼珠一转。接着朗声吩咐道:“去告诉九门都司游达明,从现在起,除了九大城门的安全之责外,由他暂时统领刑庭尉,全城配合,严格缉拿乱党,若是他干得好了,日后‘武相’之位便是他的了。”
“文相”万俟独明顿时一喜。一躬到底道:“谢殿下重任。老臣代游达明拜谢殿下,皇恩浩荡啊!”
原来那九门都司游达明,乃是万俟独明的女婿,向来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之一,武功极其强悍,年经时便有洛都城内武功第一的称号,当年洛都城内高手互相教技,游达明未曾一败,甚至不少名门正宗的大派亲传弟子都败在了他的手下,风头无可匹敌。也正是因为如此厉害。出身低微的游达明才会被万俟独明看中,继而招为赘婿。成为一门。
如今游达明不过三十出头,武功更是非比往常,只不过身居朝廷要职,近十年来不曾再与人比武较量了。现在二皇子一转主意,提及将“武相”一职授予游达明,可谓对万俟一家恩宠备至了。
一家之内,翁婿二人同时担任朝廷“文武二相”,如此殊荣,旷古难见,也难怪万俟独明感激万分,要磕头谢恩,甚至语无伦次地说出“皇恩浩荡”这句等同谋逆的话来。
送走了万俟独明,皇甫泰信的心情已经变得大好。
王妃姚素娴批阅完一份奏章之后,淡淡问道:“一门之内,同出文武二相,权利如此集中,已失平衡之道,你就不怕么?”
“怕?我为什么要怕?”二皇子好整以暇地品了口茶,施施然弹飞了嘴角的一片茶叶,缓缓道:“游达明毕竟姓游,不姓万俟,他的眼睛中有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存在,绝非久居人下之人。万俟独明利用他的武功,他又何尝不是利用万俟独明的地位呢?若我给他一飞冲天的机会,他又怎会甘心在相府之内当个赘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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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公馆的小院之内,叶清玄等几个人呆坐在回廊边的栏杆上,看着天空发呆。
昌河王府一战,想不到只是所有麻烦事的开端,如今众人身居险地,却是无可奈何,离开不得半步。
“该死的,这下我们成了瓮中之鳖了,就等着被人上门来抓吧!”
孟源筠颇为抱怨地嘀咕一句,手里的稻草使劲一抽,在门柱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哇,好厉害!”
小六子在一旁惊讶地叹息着,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沿着痕迹不停抚摸。
“大叔,你这招能不能教教我?”
小六子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问道。
众人中只有天真无邪的小六子还能保持以往相同的活力,丝毫看不出任何担心害怕的情绪。
叶清玄笑道:“老六教小六,挺配的啊……”
孟源筠无奈道:“能活下去再说吧!”
老丁头,不,司空见愁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言不发。
孟源筠气道:“司空老头,你倒是说话啊!”
当!
旱烟袋直接在孟老六的脑门上砸了个大包。
司空见愁骂道:“小兔崽子,没大没小,你师父来了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叶清玄不理蹲在地上,拼命喊疼的孟老六,直接出言问道:“司空前辈,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离开是不成了,这么多人,目标太大,出去就是找死。而就算只带着楚小姐一个人走,也是不出洛都城就得被人截杀,更何况还有个昏迷不醒的玄化真人啊。”
司空见愁这回是真的见愁了,而且愁得一脸褶子都能把苍蝇夹死,叹气道:“想不到白玉楼这么个清心寡欲的家伙都遭了人家算计,哎,我就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任他英雄一世,到头来还不是毁在女人身上?”
叶清玄心思不由得往下一沉,道:“这么说……玄化真人是没救了?”
司空见愁在栏杆上磕了磕烟袋锅子,淡然道:“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了。龙虎道门传承千年,光是数得上号的神功绝技便是无数,看他目前状态,绝非受伤所致,应该是与他修炼的功法有关了。如果我所料不差,这门神功应该是龙虎道门内极品武学,金级中品的【龙虎九转神功】。相传这门功法只有龙虎道门的总门长才有资格修炼,每一转都是一次脱胎换骨的进化,成功者能得到媲美虎骨龙筋的强悍体质。听说到了六转之后,每一转蜕变成功之后,都可以治愈天下间最严重的伤势。传闻当年玄化真人的师父妙晨真人便身负六转神功,但在于魔门交锋之中,被‘魔祖’毗摩逆天重伤,然后苦修第七转的‘鱼龙变’,结果……”
叶清玄和孟源筠二人的眼睛都是一亮,急问道:“怎么样?成功了?”
“满血复活么?”
司空见愁翻了翻白眼,道:“没成功,失败了。妙晨真人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气绝身亡。”
“靠!”孟源筠顿时弹了起来,骂道:“失败的经验你还提它有什么用?就不能说说谁成功了么?”
司空见愁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没听说谁成功!”
孟源筠差点被自己唾沫呛死。
没成功你说它干嘛?不是成心添堵么?
司空见愁看两个年轻人再次变得垂头丧气,不由得好笑地道:“虽然没有人成功,但却未见得白玉楼这家伙不成功……他师父也不过是达到六转‘云虎变’,而玄化真人现在便已经是第七转的‘鱼龙变’了,可谓这门神功古往今来第一高人,也许他掌握了某种窍门也说不定……”
听到这里,叶清玄和孟源筠顿时又是一振,重新变得精神焕发起来。
“如此说来,我们还是要……”
“静观其变。”司空见愁呆望着蓝天,喃喃说道。
叶清玄稳定心神,转身对着孟源筠道:“六哥,我们不能干等着,你有没有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孟源筠一拍胸脯,傲然道:“只要不是纳兰成吉亲自来盯梢,保证能把消息传递出去……”
旁边司空见愁冷哼一声,嘀咕道:“贼坯子!”
孟源筠气哼哼地没有理睬,他知道这脾气是给他师父“盗圣”百里无及那来的,所以也懒得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