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前几日,刘妈妈奉夫人之命,把四个姿色绝佳的十四、五岁的丫鬟送到二少爷,三少爷房里,美其名曰一碗水端平。
按理说嫡母往庶子房里送通房丫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高府的这两位姨娘并非常人,见识比着一般妇人要高出不少,生怕崔氏在里面动什么手脚,面上不敢多说什么,背后赶紧把这几人叫到身边一通敲打。
哪知崔氏此人,诗礼之家出身,行事素来只用阳谋,不屑阴谋诡计,因此刘妈妈出来的丫鬟,也都按着崔氏的爱好,需得知书达礼,温柔大方才行。
朱姨娘,何姨娘冷眼这么一瞧,果真比儿子房里那几个要高出一个档次,心下大为放心,赏了些东西,便把人送到儿子身边,睁只眼闭只眼的允许丫鬟们与儿子进行长期的床上交流活动。
在丫鬟们身上,总会有许许多多能吸引少爷的特质。妖艳动人是一种,知书达礼是一种,温柔大方是一种,楚楚生怜也是一种……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脸蛋够靓,身材够妖,大部份少爷都会含笑纳之,甚至为之沉伦。
偏偏高府的二少爷是个例外。
二少爷全名高子眈,比着大少爷高子瞻只小一岁。如果说高大少身上的书生气,贵族气令人眼前一亮的话,那么高二少身上的阴柔之气便是其显著特色。
一个男人阴柔了,显然他的口味多少也会与众不同。咱们的高二少不爱追求女子的外形,只注重女子的内在,尤其喜爱有着刚毅性格,倔犟脾气的女子的内在。
通俗了说,高二少通过征服此类女子,以达到被此类女子征服的高超境界。此等意境非常人所能理解,放眼高府上下,也只一个林西能说出几分道道来。
林西的道道其实很简单此人虐我千万遍,我待此人如初恋。
虽然高二少的初恋早在两年前,就被其生母周姨娘狠狠的扼杀在摇篮中,但并不防碍高二少继续寻找他的初恋。
然而,让高二少视为初恋的人,身份有些特殊,不仅身份特殊,连名字也有些特殊。
此人姓浅,名浅,唤作浅浅。乃是高府老夫人王氏身边的大丫鬟,现年十七岁。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年龄上的鸿沟容易逾越,可身份上的鸿沟就……
王氏虽说是个续弦,且无生养,可人家名义上好歹也是高府的老祖宗。你说高二少恋谁不好,偏恋上个老祖宗身边的人,这不是找虐是什么?
更何况那个叫浅浅的妹子,虽然名字起得温婉动人,行事说话颇有几分凤辣子的作派。正所谓辣姐姐辣,辣姐姐从小不怕辣。高二少几番骚首弄姿也没勾搭上浅浅辣姐,反落得一鼻子灰。
有道是得不到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持无恐。
高二少见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在生母朱姨娘跟前哼哼几句,朱姨娘颠颠的跑到老夫人跟前要人。
倘若朱姨娘低三下四,软语相求的在王氏跟前说几句好话,王氏说不定心一软,也就应下了。不过是个婢女,比着隔了一层肚皮的孙子来说,孰轻孰重王氏拎得很清楚。
偏那朱姨娘仗着自己为高家生儿生女,娘家又是官宦人家,不自觉得带出几分凌厉的气势来。
老夫人王氏新官上任三把火,又是长辈,腰杆挺得比往日要直些,见此情形,脸就沉了下来,毫不客气的把话顶了回去。
朱姨娘一听老夫人连个婢女都不肯给,气的眼睛一翻,连句告退都没有,直接拂袖而去,只把那王氏气了个倒仰,抚着胸口直喊心口疼。第二日一咬牙就把浅浅许给了自己庄子上的一名小管事。
这二人的梁子就算结上了。当下就有了王氏在老太爷耳边滴
“老不死的,居然敢在背后动手脚,害得我成了府里众人的笑话,我要她好看!”
朱姨娘理顺这些细枝末节,冷笑连连。面上凄厉的狰狞令梨花惊得寒毛直起,一时忘了答话,屋里死一般的沉寂。
“姨娘。”温婉的声音隔着屋子慢慢响起。
“我的儿,你怎么来了。”朱寻雁见女儿袅袅而来,忙浮了笑脸,迎了上去。
“二小姐!”梨花给高锦葵行了礼,亲自沏了热茶奉到二小姐手边。
“姨娘,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她势头正盛,不如避其锋芒,等姨娘事成了,等老太爷千秋后,还怕找不到机会。姨娘要知道,父亲眼里从来没有她这个人。”
高锦葵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一派气定神闲。
“我的儿,你在外头都听见了?”
高锦葵淡淡一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惦记着姨娘,怎能不过来瞧瞧?姨娘且别怕,人是三妹院里的人,也是三妹把她赶出去的,这事追根溯源,怪不到姨娘头上。依女儿之见,姨娘不防多花些个银子,赏了小蛮的娘老子,趁机把此事了结。”
话句句讲到朱姨娘的心坎上,她微微变色,拿起帕子轻掖掖了眼角,哀声道“到底是条人命,心里总是有几分……罢了,梨花,一切照小姐的吩咐去做!”
梨花应了一声,掏出腰间别着的钥匙,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几锭银子,抬眼问道“姨娘,一百两可够了?”
朱姨娘拿不定主意,目光看向女儿,高锦葵忖度片刻,笑道“既然要给,就一次性给足了,再多拿一百两吧!也好堵了她娘老子的嘴。”
梨花见朱姨娘脸上无异议,便麻利的包好了银子出了屋。
待屋里没了人,高锦葵凑到朱姨娘跟前,压低了声道“姨娘,外祖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朱姨娘方才露出了笑,笑靥婀娜。
“我的儿,你大舅舅前几日才与你父亲详谈过,你父亲虽没一口应下,但我瞧着,这事八成有戏。”
“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
高锦葵只觉得万般郁结疏散开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如此,女儿便等着光明正大唤姨娘一声母亲!”
……
小蛮的死在诺大的高府如同刮过的一阵寒风,只能让人冷一阵子,却不能让人冷一辈子。
高老爷得知府里闹出了人命,皱着眉头思虑了半晌,为了彰显相爷府的有情有义,吩咐总管家给小蛮老子安排一个舒适的差事,并赠了五十两银子为小蛮敛葬。
这一日高府上下闻风而动,夫人院里由刘妈妈作为代表,贡献出了五十两,毕竟小蛮的母亲如今仍在夫人院里任小管事,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银子也该多出。
两位姨娘明面上都赏了三十两,只朱姨娘私底下让梨花送了多少人,众人不得而知。
令人稀奇的是,久不在人前露面的三小姐的生母夏姨娘,破天荒的令人送去了三十两银子。
众人猜测是不是因为小蛮是三小姐院里的人,夏姨娘心疼女儿身边出了这样的事,花点银子替她把灾星挡一挡?
丫鬟中有与那小蛮要好的,念着姐妹一场,也都你一两我五百钱的凑了些银子,送到她娘老子手里。比着主子们赏的自然不值得一提,但蚊子肉也是肉,小蛮娘老子合情合理的一一收了下来。
小蛮娘老子得了实惠,得了银子,屁都不敢放一个,抱着女儿的尸身大哭一场,当天傍晚就从外头买了一副薄棺材,把人埋了。
好在老夫妻俩还有几个儿女,膝下不算荒凉,悲伤了几日,日子照旧。只小蛮她老子每回喝多时,总会嚎啕大哭,嘴里反反复复说一句话“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起初,酒友们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时间一长,大家伙也都听习惯了。就好比某人放了个臭屁,臭过了,空气依旧新鲜。当然,此为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