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阴郁地叹息着,想起林邝那皮笑肉不笑的桀骜神情,心中又是一阵狂怒,他深吸一口气敛住了,轻声自语道:“天下,从此进入多事之秋了……”
晨露在这一连串的事件后,终于得暇去周浚府上一晤。这一日她为了避忌人眼,傍晚时分才出得宫来,将信物还给周浚,他却坚辞不纳。
“笑话,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之理?”
两人都是酷爱对弈,当下在棋盘一番搏杀,周浚的棋路,快、准、狠,而晨露的却是天马行空、风华隽永。
但她虽然信手拈来,意境却绵绵而上,周浚苦苦挣扎,仍不能摆脱这无形的桎梏,不觉懊恼道:“与你争斗之人,真是自寻死路!”
晨露一时莞尔,看着周浚那涨红的老脸,只觉这等阴森之人,居然也会有此等真性情。
她出于礼貌,才忍下笑,看看天色颇晚,便起身告辞。
周浚无奈,只得独自收拾残局,他百无聊赖地收纳着黑白子。
晨露漫步于街边,月华浓冽,行人甚少,只有几家酒肆铺子,从半掩的门板中透出微弱烛火。
灯火朦胧,将人影拖得扭曲摇曳,仿佛是鬼魂行走于昏暗中。
晨露望着不远处的玉带桥,正西方向有一盏明灯被置于石樽之内,长放光明,望之但觉河中波光粼粼,两岸垂柳婆娑,只是不及夏日的丰润鲜翠。
一道黑影从波光中闪过,千钧一发之际,晨露闪身掠过如暴雨袭来的暗器,树上却又是一个黑衣人,无声息地飘然而下。
那剑风有如春日酥雨一般,羞涩低调,然而转眼便到了跟前。
并无剑气,也无风声,只这小小的一泓雪刃,晨露的面色却是异常凝重。
她飘然后退,于衣袖挥洒间,太阿出鞘。
两剑相交,火光四溅,太阿剑发出一声龙吟,竟是旗鼓相当!
此时夜色已深,夜风逐渐大了起来,离水对岸的柳枝不安地轻晃,青黄的落叶漫天飞旋着,一触即分的两人,遥遥相峙,任由衣衫被风拂卷。
“早就听闻晨妃武艺非凡,如今一见,更胜传言。”
蒙面人声音低沉,显然是不yu被人认出。
晨露微微一笑,罗袖曼回,只听得铮的一声,一支金簪钉入水中,只露半截,随即,水中漫起了一片猩红。
“阁下一则藏头露尾,二则以刺客相伺,以多对寡,如此行径,我却不yu闻汝名姓。”晨露头也不回,笃定自信道,仿佛对水中那人的生死漠不关心。
“我也无意通名……因为,你活不过今晚。”
那人幽幽一叹,浓眉因着杀气而蓦然挑高,慑人肝胆的剑意在这一瞬喷涌而出。
剑着至刚至烈,连翠绿渺然的空气,都被这份悍勇卷入其中,弱一点的人,便要觉得烈焰扑面,心神动摇。
他以撼山之势挥剑凝神刺下,仿佛很慢,却只是冷光清辉一转,便到了眼前。
晨露手中的太阿,却是缥缈不定,竟如一道银光吞吐了月华姣美,素手纤纤,我见犹怜。
两剑即将相碰,那抹凄楚月华疾转身侧,优美的身影随之荡开半周,在湖灯辉照下,飘然若仙。
月华无声地叹息,下一瞬竟化为旭日,光芒暴涨之下,如鬼魅一般流连在那人的脖项,每次都是失之毫厘,却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久不问江湖之事,年轻一辈中,竟出了这等了得的女子!
他心中暗忖,剑意越发古朴凝重,那份轻灵诡谲虽然缠绕不去,却再不得寸进。
哧的一声,衣袍破碎的声音,在这静夜中格外清晰。
这电光石火的一剑之后,那人便从守式转为攻式,他以充沛内力贯入剑身,一举一动,且以这份强悍来压制对方。
晨露心里雪亮,论起内力,自己先天便是不利,她也不着急,只是身形更快,几乎化成一团银光,流连在他身畔,两人越战越快,方圆一丈的空气几乎因此而凝固燃烧。夜色中,黑衣人剑意尽处,无风自动,将人的衣袂都倒卷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