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够了。”少年盯着手中的肉汤咽了咽口水,却涨红了脸,又倒了些回去给秦君炎,自己留了汤底,沾着他让过来的半块干饼慢慢的嚼了起来。
一旁稍作歇息的四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继续赶路。先前给了两人食物的中年人,却看着两人,扭过头来说道:“看你们行径的方向,可是要往淮中?”
秦君炎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倒是少年得了人家的食物,自是感恩戴德,连忙点头道:“这位老爷猜的不错,我们是往淮中城去。”
“奥,碰巧我们也是要去淮中,这荒郊野外的,两位小公子可要与我们同行?”少年第一次被人叫做“小公子”,瞬间涨红了脸,幸得天色暗沉,看不大出来。
他本就是跟着那位出来,不敢自己决定,于是扭头看了秦君炎一眼。
秦君炎皱了眉头,有些犹豫不决。
确实,这荒郊野外的,即使离城门已然不远,可万一再遇上驱赶灾民的人,他们两个怎么也对付不了对方数十人。
可这四人可就另当别论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灾民,要么是路过的商人,要么是寻亲访友的故人,定是有入城的名碟。
若是想要入城,跟着这些人,肯定要比自己单独行动方便的多。
下定了决心,秦君炎也不客气,连忙做了个揖,谢道:“那真是太感谢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与二人交换了称呼。
他姓陈,单名一个实字,另外三人皆是陈实的随从。
秦君炎化名严军,而那个少年,连秦君炎也是第一地听他提起,竟然有个文绉绉的名字,叫做夏泽深。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是出生之时有个道士路过,说他命中缺水,遇水则贵,便赠了这个文绉绉的名字。
果不其然,在他十三岁的这年,江堤溃决……遭了大水。
几人各有心思,便道术士之言,不可全信,一笑了之。
陈老爷身边也有识路之人,六人不过走了一个时辰,便上了官道,遇上了在此排查的官差。
那几名官差见这一行人衣着打扮皆不像灾民,便客客气气的放了人,待到夏泽深的时候,作势要拦,还是陈老爷开了口,说是自家仆从,那些官差模样的武夫才做了罢。
待过了这关口,陈实皱了眉,有些不解:“这淮中城怎的与他地不同,半夜时分还有人在此查验身份。”
“淮中封了城,若是碰上灾民,莫说入城,就连城外二十里地都靠近不了。”
夏泽深说着想到自己的阿娘和妹妹弟弟,还有那被驱赶的数百黄江村村民,越发的对无所作为的钦差大臣邱敏汉感到愤恨起来。
“都是那个狗屁钦差大臣!不是说好了来赈灾吗?为什么我们走了一个多月,都快饿死了,还是连个县城都入不了?!”少年没什么心机,一时心中不快,便嚷嚷了出来。
倒是陈实身边的三人面色有些难看,想说些什么,被陈实拦了下来。
陈实瞥了眼少年身边的秦君炎,但见他皱着眉,紧紧的呡着唇,什么也不说。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赈灾——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蛀蚁不除,来年下些大雨,江堤还是要决,你们的村子还是要淹,这灾赈与不赈,又有何分别?!”
夏泽深听不太懂,觉得陈老爷只是有感而发,听过便不再说话。倒是秦君炎觉得这人有些不简单,意味深长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几人行至淮中城门,天已大亮,守城的官差验了名碟。
这陈实是城西程家的远亲,程家与京城的何家又有些沾亲带故,所以官差见着都很客气,又见秦君炎和夏泽深是同陈实一道,二话不说便放了人入城。
夏泽深和秦君炎两人站在城门下,看着城内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时间,感慨万分。
少年叹的是黄江村的乡民们,走了一个月都未入的了的“大城”,竟是这样安然,丝毫没有受到水灾的影响。
而秦君炎叹的是,富贵草芥、繁华涂炭,竟然只有一道城门之隔。这些蜗居城内的达官贵人们,就是这样享受着又抗拒着,不管城外万千百姓死活吗?!
“老爷,先去城西洛家,还是城北于家?”
秦君炎呡着唇不说话,注意力却转到了正在和陈实低声耳语的几人身上。
刚才入城时那些官差说的他都听见了,京中来赈灾的钦差还在都河上游,未曾到达淮中,不过算着时间也就这两日。
若是按照二哥所说,要想办法跟在邱敏汉的身边,势必得在这淮中城内再呆上几日。可他看了身边的夏泽深一眼,想到城外荒郊的豆姐儿和一众乡民,又有些犹豫不决。
两日……那数百村名应该还能撑得过这两日吧……
“已经入了淮中城了,两位小哥可有什么打算?”
正低声耳语的两人感觉到了秦君炎的视线,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陈实笑着向秦君炎问道。
“我二人是来寻亲,承蒙陈老爷一路照顾,不甚感激。此番已然入了城,自然是要去寻人了。”
秦君炎其实也没想好,钦差还未入城,他只能带着夏泽深先找地方打听打听这淮中城内的情况,待等到邱敏汉,再做打算。
想着与陈实四人不过萍水相逢,断没有再跟着别人的道理,遂告了辞,同少年一同朝城中的方向行去。
陈实站在城门下,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身后的随从凑上来前来,低声说道:“大人……这两人只是难民,为何我们要助他二人一路?”
“老林,我常和你说人不可貌相,怎能就凭一身衣裳,断定这是灾民呢!”陈实眼角闪过一丝精明的笑。
“不是灾民?!”老林一愣,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出现在淮禹两州,浑身上下连吃食都没有一点,不是灾民难不成还会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这人——未来,可能真的会成为南秦最有权势的那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