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恻隐之心

刑讯室里,士兵摸黑点燃了油灯,这种黑暗里,滴答滴答流血地声响,不单单是三皇子党羽,就是看守的士兵,也受不得这样的刺激,心理防线一度处于崩溃阶段。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比死亡还要可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来等待血液流尽这个过程,折磨,煎熬,内心里所有惧怕的东西全部展现出来,女子最终崩溃,只求一死,并且能死得痛快一些。

玩弄心理战术,不但是耶律楚仁会,她莫青璃也精通呢,以前没有而已,青璃拉了一把椅子,靠在桌边。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让她有些不适,只好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用空间花朵酿制的花露,没有香粉刺鼻的味道,是天然的花香。

“耶律楚仁和姜贵妃是不是到了平阳?通往关外的地道在哪里?”

女子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如透明人,眼眸里带着闪闪的泪光,楚楚可怜,可惜青璃不是男子,没有一丝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她上前两步,给女子吃了一枚补血补气的丹药,让她暂时不会丧命。

“呵呵,三殿下英明,和姜贵妃早就到了平阳。”

女子勾起嘴角,讽刺地看了淳于谙一眼,“北地人人敬仰的少将军,三殿下进到平阳的时候,您在干什么?你可是扔下士兵们,跑到凤阳去儿女情长,还真是让人失望。”

淳于谙离得很远,高大的身影笔直地站在暗影里,眼神微冷,全身散发冰寒之气。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挑拨离间?”

青璃围着小榻转了一圈,眯了眯眼,警告道,“你知晓我的手段,最好不要说出我不想听的话。刚才放血好玩吗?”

“你……”

女子的眼里立刻浮现一抹惶恐之色,想到刚才在黑暗里,她听着自己滴血的声音,感受到生命流逝,那种煎熬的滋味,不禁身体一抖,通体发寒。

女子比男子更狠毒,她心里清楚,十二岁入宫,跟在姜太后身边,见到了太多血腥手段,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女,也是死的最快的,和她一起进宫的伙伴,因为发现姜太后和老太监之间有私情,被人扔到后花园的池塘里,于是,她顶替上来,步步为营,才后来的风光。可惜好景不长,太后终究的作恶太多,被人一箭穿心而亡,她的地位直线下降,主动要求此生驻守皇陵来陪伴太后。

其实,这不是她心中所想,而是三皇子耶律楚仁的主意,因为,有另一个阴谋正在酝酿。就在几个月以后,弘德帝驾崩,京城动乱,三皇子派人通知她,带着棺椁,一路有人接应,经由地道出京都。

太多的事情,她也不知晓,不过京都动乱是三皇子殿下早就算计好的,那个时候,他已经带着姜贵妃离开,用在京都的弃子和四皇子耶律楚阳继续战斗,闹的京都一团乱。

见女子眼眸闪烁,不停地走神,青璃继续追问道,“你是接到耶律楚仁的命令,把太后的棺椁从皇陵带出?线路呢?”

“在皇陵附近有一条地道,从地道出来,装扮成普通丧葬队伍,一路从汝阳直奔北地,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女子一脸自得,这一切都是三殿下的安排,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从汝阳过来很是顺利,死者为大,从来没有人要求开棺验尸,若不是遇见青璃和淳于谙,他们也能顺利的进到平阳,到最后棋差一招,真是不应该,她对不起三殿下。

“你们是和耶律楚仁一起前往,还是分散而来?走官道还是小路?”

这女子虽然说要交待,说的都没有什么营养,她回答那些,青璃早就能猜到,算是得到确认,不过是不是真话,还有待考证。

“莫青璃,你不是觉得你自己很聪明吗,那就长点脑子吧,我们是丧葬队伍,三殿下怎么能和我们一路?”

女子表情带有明显的嘲讽之色,她叹口气,看着手腕上的伤口,“我知道的很少,所以还是给我一个痛快吧。”

耶律楚仁有自己的线路,女子和其党羽一路风餐露宿,因为带着一口棺材,客栈嫌弃他们晦气,所以不收人,来的时候有马车,可以轮流休息,很多时候要露宿荒野。

在路上,太后的棺椁也被小贼撬开过,想要夺宝,他们根本不关心,因为有此想法的小贼们全部死了,尸体青黑,只留下一层外皮。

“是你说要交待,那么也拿出点有力的消息来证明你是耶律楚仁得力的手下。”

青璃抱着胳膊冷笑,一问三不知,留着何用?青璃也不觉得能套出来什么有力的线索,耶律楚仁办事一向谨慎,又心狠手辣,这女子被抓进大牢,未必就能死在她手里。

“京都在混战之时,三殿下已经前往北地。”

女子犹豫一下,最后抛出来这颗重磅炸弹。

“当真?”

青璃皱眉,这么说在京都混乱的日子,都是三皇子党羽和四皇子耶律楚阳死磕,京都大乱,国库被洗劫一空,丢下一个空城,然后逃离?耶律楚仁的目的是什么?似乎从开始就没打算做大周的皇上,他就好像一直站在高处,把这些人玩弄得团团转。

青璃接连询问了几个问题,女子接连摇头,说了这么多的话,用尽全部力气,最后自己晕了过去。

一场夜审到此结束,虽然只得到一个有用的消息,但是也让众人震惊。耶律楚仁高深莫测,做出一切行为,让人难以理解,如果说从开始就没想过要登上大周的皇位,那么搬空国库,投奔大秦的目的为何?他怎么就那么肯定,宇文鲲不会背叛,还是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不通啊。”

青璃和淳于谙回到马车里,燃起四壁的油灯。刚才见了血腥,青璃不舒服,点燃一个香薰的炉子,又重新沏茶,和淳于谙并排坐在软垫上。

“喂,你和耶律变-态以前都是皇子书院的,那时候有没有什么反常?难道他救过宇文鲲性命吗?不然怎么那么放心逃到大秦来呢?”

把大周搅合的一团乱,又及时脱身赶往大秦,这么做对耶律楚仁有什么好处?若是志在天下,就应该干掉四皇子耶律楚阳,自己登基,然后和宇文鲲里应外合,消灭大秦,南边那些小国就好打发了,一统天下未必不可能。

淳于谙摇摇头,在大周,铺天盖地都是耶律楚仁的负面传闻,玩弄太监,虐杀女子,找小倌,淳于谙就是目击者,也是证人,所以他刻意忽略,没有多加注意,现在来说,都是耶律楚仁故意为之。

对手诡异而强大,这让青璃有些小兴奋,耶律楚仁是个变-态,就不能用常理推测,目前就应该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夜无话,腊月初十,平阳城又飘起了雪花。昨夜疲累,青璃一直睡到辰时才起身,用过早膳之后,她在门口的雪地疯跑一圈,踩了一串串脚印。

今日虽然下雪,但风不大,也不算寒冷。闹了一会儿,青璃在屋檐下跺脚,等鞋面上的雪脱落之后,她进了偏厅,坐在火炉边烤火,麦芽正穿针引线,缝制一双羊皮靴子。

“这尺码是给谁的,你干爹,还是虎子哥?”

于嬷嬷倒了一杯茶水,青璃抿了几口,仔细看麦芽的动作,这丫头每针每线都很用心,针脚细密,羊皮里面加了不少鸭绒和棉絮,为了怕某个地方凸起,也用针线锁了边。

“小姐,您可不知道,昨夜您回来的晚,麦芽等您到子时才睡下呢。”

于嬷嬷打趣麦芽,夜里灯光昏暗,她就好心劝了几句,油灯下做针线容易伤了眼睛,这丫头也不听,说就这么几天,马上回到凤阳,过年也见不到她干爹和虎子哥,要准备好年礼。

“哪是等我啊,是赶制靴子呢。”

青璃摇摇头,无奈地笑道。她晚上不需要人服侍,让于嬷嬷和麦芽早早入睡,麦芽平日里睡的踏实,能熬到子时,除非她有特别的交待。

“小姐,您也打趣奴婢。”

麦芽抬起头,脸色微红,她道,“前段时间在村里,日子过的太安逸,奴婢倒是忘了做靴子。来平阳才知道,真是太冷了。”

“是啊,北地的将士们真是不容易。”

青璃叹一口气,那个祸根耶律楚仁跑到了大秦,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原本她以为这场战役快要结束的时候,另一场更残酷的灾难,正在悄悄地逼近。

家里的下人们是不会关注战事的,就和百姓们一样,首先要关心是否能吃饱肚子。前段时间,平阳战起粮价飞涨,在新粮下来之后,价格又迅速回落,让那些想发灾难财的商人血本无归。

这一切多亏了青璃,空间里的粮草解决了大部分军需,要是靠银子采买,估计现在百姓们都吃不上饭了,冬日里天寒,蜷缩在家里喝清汤清水的稀饭,哪还有活路。

“小姐,您看看这块挂毯,少将军送来的。”

于嬷嬷从库房抱进来一块挂毯,很厚实,上面是印染的牡丹花,铺在闺房里保暖,也不怕冻脚。大秦和大周关闭城门之后,禁止两国贸易往来,这样的厚实挂毯难寻,是比较稀奇之物。

“少将军对咱们小姐关怀得无微不至,上次奴婢无意间提了一句,被少将军听见,就记在心上了。”

麦芽缝完最后一针,打了一个结,用小剪子剪断细线,把羊皮靴子放在手里仔细观摩,怎么看怎么欢喜,鞋底子是现成的,缝上鞋帮和鞋面就好,冬日里踩雪,也不会湿鞋面。

“收起来吧。”

马上就要过年,青璃不会在平阳久留,而且她住淳于谙的小院习惯,要不是因为恶心的季盼和邻居家的老光棍,她都想过去歇息。

家里的下人不少,青璃依次召来开会,分发下去红包,过年的食物也管家准备得当,目前看来,新下人都不错,勤劳肯干,没有偷奸耍滑的,似乎格外珍惜难得的机会。

一直到晌午,雪也没有停下来。昨日听说城北大营有些琐事要忙,青璃没有理会,她正准备躺下休息一会儿,下晌到中人那里去看看,年猪早点宰杀,到小年先给士兵们加点油水。

“小姐,有士兵找您。”

门外,于嬷嬷接到下人的回禀,喊了一嗓子,要她说,自家小姐到了平阳比少将军还忙,军需等琐事,管理后勤的将领都来找自家小姐商议,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也是军中主将呢。

青璃请人进门,那士兵一脸的汗,吞吞吐吐地道,“少夫人,大事不好了!昨日那个女子死了!”

“什么?死了?”

士兵一身是雪花,一路骑马疾驰,身子微微地颤抖,青璃让他别着急慢慢说,又让于嬷嬷端来一杯姜茶。出汗之后,一冷一热交替,更容易感染风寒。

“少夫人……”

士兵以为看守不利,定会受到责骂,已经做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谁想到少夫人不但没有责骂,反倒让丫鬟端驱寒的姜茶,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

“先喝茶,麦芽去端一碗热汤面过来。”

青璃由开始的震惊,慢慢变的淡定,耶律楚仁的党羽,又是在姜太后身边服侍的,定不是简单人物,昨日夜审之后,她确实相信了此人的话,反观淳于谙,面色自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现在,人死了,不管怎么死的,已经成为事实,那么也不一定火急火燎地逼问。外面下着大雪,士兵一路赶来送信不易,这小兵也就十六七岁,眼神脆弱,她没有责备,对自己人耍横,起不到什么作用。

“少将军知道了吗?”

青璃让士兵坐下,见他拘谨,笑道,“她本来也是将死之人,活不了多久,死了也怪不到你们身上。”

“少夫人,都是小人的错,因为那个女子与小人是同乡,所以小人就动了恻隐之心。”

士兵耷拉着脑袋,就因为他心软,连累看管的兄弟们,明明就是他一个人的错,被责罚也应该,“她想喝水,小人就端了一碗,谁想到她摔破了碗,用瓷片割喉……”

伤口不深,流不少血,加上昨日失血过多,等他们闻到血腥味赶过去,人已经奄奄一息了,那女子死之前,对着他说了一句,“谢谢”,还有“对不起。”

“请少夫人责罚。”

士兵扑通一声,跪在青璃的面前,倒是让她吓了一跳,虽说士兵做法有错,问题的本质是他善良,人是早晚要死的,反正耗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起来吧,你先吃饱饭,然后回去领十军棍。”

青璃无奈,不责罚当做没发生难以服众,按照她的想法,把女子关在牢里一段时日,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如果此人得知的机密众多,耶律楚仁定不会放任不理,必会想方设法除去,而这个过程中,难免要露出马脚。

送走了士兵,青璃想歇午的心思也没了,她把于嬷嬷和麦芽撵出去,自己关上门进了空间。小白狐狸羽幽正在药间研究那些恶心的虫子,她自己一个人无聊,带上爆米花在空间闲逛,吃了一个变异的紫苹果,这才感觉稍稍舒服了些。

耶律楚仁就好比一条毒蛇,在暗处吐着猩红的舌凶狠地注视地你,洞察机会,随时准备扑上来。和这样强的对手对战,需要的不单是勇气,实力,还有心术,不狠毒会留下隐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必需斩草除根。

无论心里多不爽,也要接受他存在的事实,青璃现在不担心别的,最担心的就是家人的安慰,她觉得要给大哥写一封信,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北地,而是京都。

喝了两杯果酒,青璃出了空间,已然到了下晌。

雪停了,地上又是厚厚一层,她吩咐车夫检查一下马车,让于嬷嬷和麦芽燃着红泥小火炉,准备出门。

还不等上马车,前院的婆子又来传话,家里来了客人,也是青璃的熟人,季悠。

自从三姨娘死后,季知府也疯癫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每次清醒的时候就念叨着,对不起季悠母女。人也是痴傻的,季悠和陈家公子定了亲事,过了年她及笄就成亲,听家里的下人说季悠前段时间和她娘去凤阳大牢看了她爹。

“青璃,我上午去玉器铺子定制首饰,听掌柜的说你来平阳了。”

季悠面色红润,一身粉红的锦缎小袄,下配挑线菱格状棉裙,下配一双粉色的羊皮小靴,身后披着雪兔毛披风,头上一套宝石钗环,价值不菲,和平阳第一富商陈家公子定亲之后,就是不同,穿戴也富贵多了。

“是啊,昨儿才到,准备走之前去看看你呢。”

青璃招麦芽沏茶,邀请季悠进了偏厅,家中来人,她不能出门,但是杀猪一事不能耽搁,她派了车夫带于嬷嬷过去,其中细节,于嬷嬷也知晓得清楚。

“好像,我打扰你了。”

季悠不是第一次来新宅,进门之后仍旧带着好奇,打量屋内的布置,在偏厅里多了沙发,正中间有一张堂桌,摆放着几样果子和糕点,旁边还有点缀的高大瓷器。

偏厅墙壁挂着几张字画,看那字行云流水,放荡不羁,无比狂妄又带着一种霸气,竟然是淳于少将军所作,季悠在偏厅绕了一圈欣赏,“青璃,你这次来,能在平阳过年吗?”

“过两天就回去,我爹娘在京都回来了,所以肯定要回家。”

分别四年多,这是和爹娘在一起团聚的第一个年头,想到出门之时,爹娘还有小弟送别时的表情,青璃心里着急,想赶紧处理完平阳琐事,安心回去过年。

季悠坐下品茶,和青璃聊了几句过年的事宜,往年过年,娘和她都要受气,爹发红包的时候,会给季盼一个大大红包,到她这里只有一半。前段时间就忙着担忧她娘了,恍然想起很久没哥哥季韵的消息,直到前段时间收到家书,哥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一切安好,她也就放下心,这样的话,季韵就能赶上她出嫁,大喜日子真希望哥哥可以背着她上花轿。

想到陈公子的体贴,季悠露出小女子的神态,眼波流转,一脸喜色,原来以为这辈子注定找不到好人家,有三姨娘给爹爹吹耳边风,能嫁到家风清正的人家,找一良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谁想到峰回路转,让人厌恶的三姨娘死了,而且一尸两命,所以说,人都有定数,善恶到头终有报。

“对了青璃,你上次给的意见,陈公子坚持着,早晚都要走一个时辰。”

季悠拉住青璃的手,满眼感激,“他现在咳嗽都很少,你好厉害,真是神医!”

“神医谈不上。”

陈公子有的是银子,出门问诊,医馆为了赚银子,必定开好药材,让他一直补身子,可他底子不好,虚不受补,长年累月下去,反倒掏空了身子。断了那些补药,多多锻炼,又不是大病。

偏厅燃着味道淡淡的熏香,青璃靠在沙发上,和季悠坐了一个对面。两个人关系有点复杂,说是朋友,和水零欢,赵羊羊那种纯粹的友谊不同,若是路人,也不算。

她帮过季悠,季悠也做了回报,季家的家产,季悠只拿了一个小匣子,别的一点没有要,那日,陈公子陪同,她记得季悠上马车和她离别之时,没有再看知府后宅一眼。

“这次来看你可不是空手,有年礼。”

季悠笑笑,指着门外道,“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也不晓得送什么,就和陈公子商量,送了一车皮货。”

平阳毛皮紧缺,这一车皮货的价值可想而知,是陈公子家里的库存,青璃领情,对她笑笑,“那我也要回礼,家里的果子,给你运过去几箱吧,马上过年,用红苹果讨个好彩头。”

这些苹果不是凤阳所产,是青璃自己空间里出品,她找那稍微小一些的装成箱,不太显眼,别人看到,以为是南边运来的,在北地难得,却也不是绝对买不到,就是成色差点而已。

“太好了,我娘最喜欢吃呢。”

季悠一脸惊喜,青璃家的果子很甜,果干都那么好吃,以前送她几次,吃过之后还想吃,就是没办法厚着脸皮上门讨要,能送果子,比那种冰冷的玉器好的多。

开心片刻,季悠又低下头,似是有些难过,张了几次口,最后到嘴边化作一声叹息,青璃知道她有事要说,也没有催促,沉默地品茶,低着头看着熏香细白的烟漂浮在空气里。

一直等了很久,季悠这才一咬牙,支支吾吾地道,“青璃,你知道了吧,我娘派下人,把我爹从牢房里接出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青璃抬起头,饮茶的动作一顿,她确实不知道这个消息。季知府那种抛弃妻子的渣男,就应该在大牢过一辈子到死,怎么还给接出来了?青璃满心疑问。

“就是前两天,可能师爷还没禀报上去吧。”

季悠双手捂脸,想起过去的梦魇,眼泪从眼角里滑落,她也曾经幸福过,小时候,爹爹对她很是疼爱,甚至超出了哥哥,自从三姨娘进门,有了季盼之后,这种疼爱越来越少,到最后,连面子情都消磨殆尽。

她以为,她恨透了爹爹,恨透了知府后衙这座冰冷的宅院,有时候梦里也会回到过去,爹爹翘着胡子,在训斥她,旁边的季盼一脸笑意地劝说,实则火上浇油,每次都让爹爹火气更旺,骂她不成器,给他丢脸。

午夜梦回,季悠都会悲伤地低泣,她渴望一个和睦的家,就像曾经一样,家里只有爹娘,她和哥哥,一家人很平淡的生活,没有银钱,就吃的差一些,不会饿肚子就好。

脱离知府,和娘来到平阳,陈公子对他们母女很是照顾,衣食住行,样样精致,家里添了很多下人,比她作为知府千金时候还要多,下人恭敬,服侍尽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没有踏实感,就怕这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沈老爷一事,季悠得知的很详细,她恨爹爹,更恨让这一切变化的三姨娘和季盼,恨不得让她们去死,可是三姨娘死讯传来,她竟然没有一点快感,似乎这个人与她没什么关系一般。

“你不恨你爹了吗,还是说你觉得他悔过了,要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

青璃不是季悠,不能理解季悠的心情,站在她的角度,季知府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原谅,原想着让他去死算了,新皇耶律楚阳登位之后大赦天下,凤阳知府新的任命文书没下达,还不能让他就这么死。

“我也不知道恨不恨。”

季悠的眼里一闪而逝的迷茫,她定定地看着青璃,轻轻地道,“毕竟他是我爹,和我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他已经不是知府了,未来也不可能当官,应该会好好过日子。”

三姨娘是死了,未来可能会出现四姨娘,五姨娘,青璃不觉得这样的人会突然改变,做出一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姿态来,有些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再也不能原谅,这是原则问题。

现在总算知道季悠和她娘为什么长期被三姨娘压得无法翻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两个包子!当初三姨娘以下犯上,就应该以雷霆手段杖毙了事,季知府再爱小妾能怎么样,反正死了,到时候把身边的美貌丫鬟开脸儿给季知府,手里攥着卖身契,一样就可以控制丫鬟,这才是大户人家主母的做派。

男人的宠爱能多久?找了小妾的人,还指望他爱一个人长长久久?不是为了美色,就是别的原因,绝对和爱扯不到一个铜板的关系,闹到今天这地步不能收场,季悠母女虽说是弱者,并非没责任。

“你的家事,我管不着,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季盼可是逃了。”

青璃低头,隐去眼里的嘲讽之色,她如果和季悠要好,一定要痛骂一顿才痛快,二人的关系达不到那个地步,她也不想多管闲事,提个醒,就算仁至义尽。

季盼不简单,再次卷土重来之时,季悠能斗得过?心不够狠,一切白搭。季知府看到自己疼爱的庶女,没准会反过头再次对付季悠母女,那会乐子就大了。

“我知道。季盼,我前几天也是见了的。”

季悠眨眨眼,眼里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她哭泣道,“前几天下雪,我逛街回来,看到季盼了,她穿戴如贫家女子,棉袄也是破旧的,还带着补丁。”

“什么?我临走的时候提醒你,季盼是个隐患,还特地告诉你,季盼出现,一定要联系我。”

青璃腾地站起身,烦躁地绕了一圈,“你倒是说啊,然后呢?她还敢出现,找你干什么了?”

“她说以前都是她的错,三姨娘死了,一了百了,我和她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

季悠低头,声音很弱,她也觉得自己没用,以前被哄几句,就把好的都给了季盼,后来认清楚季盼的真面目之后,心里才有了防备,这次她也学聪明了些,假意与季盼交好。

“然后呢,得知她所在的地点了?”

“她说她在少将军隔壁的小院,还让我帮她打探少将军的行踪。”

面对青璃的质问,季悠吸吸鼻子,用帕子擦干眼泪,继续道,“我答应了她,说回家取银子给她送去,暗中联系了少将军的手下,得知少将军不在城北大营,当时联系不到你,我就自己坐马车去了隔壁小院。”

听说那家住了一个老光棍,季悠赶到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她进了屋子,发现里面乱七八糟的,衣衫包裹堆了一地,她四处找人,没发现季盼,正要回去,那家主人回来了,见到她就破口大骂。

季盼逃跑之后,没有地方去,一路装作乞丐,跑到平阳老光棍的家里,两人之前有过合作,也算有了点肌肤之亲,季盼答应老光棍嫁给他。

老光棍信以为真,又老又丑一直娶不到媳妇儿,能有这么娇美的女子也好,虽然是个豆芽菜,好在年纪小,以后还有发展的可能,皮肤滑嫩,底子好。

季盼是凤阳知府千金,知府又下了大牢,这些瞒不住,风声早就传到平阳,能睡嫩嫩的知府千金,老光棍美着呢,季盼说什么,他都信以为真。

就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日,原本定在腊八节成亲,他找出钱袋,上街买红绸布,回来一看,家里值钱的都没有了,包括季盼曾经给他打听少将军消息的一百两银子。

老光棍气得半死,跑出去追人,没有追到,垂头丧气地回来,见到季悠,非要诬陷是季悠偷了院子里的东西,还要报官,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又被季盼摆一道。

“季盼不见踪影了?”

青璃眼眸一闪,这季盼也是个人物,打不死的小强,经历这么多磨难,依旧内心坚定,就是要勾搭淳于谙,就冲着这个目标,她也不能让季盼继续逍遥着,有预感,此人活着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

“最后赔了老光棍一百两银子,我又多给他十两。”

多余的十两是给老光棍送消息的,委托要是他看到季盼之后,来府上送消息,重重有赏,但是她不确定季盼在偷走银子之后还能回去,只是做个万全的准备。

“季盼是牢里的逃犯,当时你就应该喊巡逻的城北大军,把人捉住。”

青璃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又让季盼逃了。季知府被接出来或许也是好事,现在就看季盼能不能联系她爹,要严防二人再合伙起什么幺蛾子。

回到座位,茶碗已经不再冒热气,青璃靠在沙发背,拿起一个苹果,最近坏消息太多,耶律楚仁,姜贵妃进了平阳,季知府那等渣男被接出大牢,季盼这样的祸根也跑了,不是没有抓人的机会,全部错过。

门外突然起了风,冷风敲打着高丽纸,麦芽起身,走到门边,把棉门帘弄得平整,直到小缝隙不再进冷风,她这才回来,重新换上茶水。

“我就是想,她拿了银子,应该跑远不会回来吧,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呢?”

季悠从心底,对季盼有阴影,她曾经托人去凤阳找季盼交好的姐妹打探情况,结果那些人不让她的人进门,直说不认识这个人,人情冷暖,以前季盼是知府千金,一群人追捧,如今是落难的罪臣之女,众人巴不得划清界限。

“季盼可不弱。”

青璃诧异地看了季悠一眼,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还能说季盼是弱女子,能趁乱逃出大牢,从凤阳跑到平阳,又在淳于魔头小院隔壁的老光棍处栖身,光凭这一点就是个能屈能伸的女中豪杰,可惜此人心术不正,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季悠被说的词穷,她也觉得当时不应该攀谈,直接要人抓起来最好,她自己故作聪明,而季盼现在是真狡猾,利用了她,甩手跑路,还要陷害她一把,害她被当私闯民宅的小贼。

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回到当时就好了。陈公子怕她有什么心结,花了大笔银子买通凤阳,平阳两地的地头蛇找人,一直没有可靠的信息传过来,季悠现在很是后悔。

“后悔也没有用,还是看着点你爹吧,万一季盼能联系他呢。”

这个话题太让人恼火,青璃不想再提,也没了心情,两个人说了一些干巴巴地话题,一直耽搁到晚膳之前,季悠这才起身离开,她要回去和爹娘一起用晚膳。

“小姐,唉,季悠小姐真是个拎不清的。”

等人走后,麦芽长出一口气,也跟着郁闷,这么把季知府接回来,就算原谅了?以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吗?也难怪被三姨娘母女压在头上这么多年。

“唉,她就是这个性,要是个狠心之人,我也不会与她相交。”

青璃想要站在季悠的角度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想了很久也没找对理由。季知府是季悠的亲爹,有剪不断的血缘,弄出牢狱之后,随便送个地方养老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接回来呢?

渴望亲情?一个花瓶扔到地上破碎了,修补起来,也不是原来的模样,这是何苦呢?

窗外的北风在怒吼着,偏厅内黑暗,青璃让麦芽点燃油灯,等到天擦黑,于嬷嬷才风尘仆仆地归来。

一进门,于嬷嬷直奔火炉,搬了一个小墩子,坐上面烤火,搓着手,不停地念叨,“哎呦喂,可冻死老奴了,小姐,那乡下可真冷啊!”

“于嬷嬷,小姐不是让你找中人,你咋还跑乡下去了?”

麦芽倒了一杯热茶,又让前院的丫鬟婆子传饭。

“哎呀,那些猪仔长势不错啊,中人说过去看看,每家分发了银钱,称重,等明天杀猪,按照重量,给那些村民留一部分过年吃。”

村里人很积极,猪草前期能采到,后期有麦麸之物,都是青璃提供,他们只出一个手工,不但过年有猪肉,还能得到银子,家家养了好几头,就等着过年前杀年猪。

“恩,明天杀猪,刚刚好。”

问了一下乡下的情况,那些猪被照顾的很精心,只有一个村民家里死了一头小猪仔,后来中人又给填补上了,村民家里的猪,比原来预算还多几十头,他们见到于嬷嬷很激动,想知道明年还有没有这个政策。

晚膳,被家里的丫鬟端上来,大厨房做的地道的水煮鱼片,上面放着一层层密密麻麻地辣椒,还有青菜,炒鸡蛋,小咸菜,一叠蒸好的油汪汪的腊肠,青璃觉得自己吃没滋味,让于嬷嬷和麦芽上桌,三人一起享用晚膳。

窗外,天已经黑了,廊下挂着一对红灯笼,随着北风不停地摇动,里面的火烛忽明忽暗,摇曳着,又是一个没有月光冰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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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估计会在下午三四点吧

第65章 追妻法宝第59章 白衣公子第89章 访渔村第59章 初遇李墨轩第58章 扔出去!第27章 灾祸第31章 救人第33章 龙凤第25章 处置第61章 阵前第50章 关于去镇上的安排第72章 私密事第13章 镇上见闻第96章 落雪,买马第48章 为你第74章 银面具第53章 遇险第7章 又见淳于谙第34章 待客第94章 难伺候第4章 流放第82章 回娘家第23章 迟来的亲事第95章 离别第53章 诱惑第80章 添妆第96章 落雪,买马第87章 指环第100章 二伯一家第55章 去医馆看奶第21章 惊才绝艳第66章 要团聚第64章 刘大牛登门第31章 新的赚钱路子第23章 携手第8章 京都一夜第67章 莫如湖受伤第9章 沿途第48章 为你第26章 威慑第57章 内斗第58章 浓情第48章 为你第89章 突变第76章 重阳节集市见闻第33章 开河蚌取珍珠第37章 大堂哥遭诬陷,被退亲第80章 添妆第7章 瞒着第33章 我会负责第65章 真相第28章 淳于谙的心思第86章 图纸第59章 战书第23章 携手第40章 线索第81章 逆袭第13章 镇上见闻第87章 闹剧(二)第8 平阳战起第6章 表白第100章 二伯一家第31章 救人第55章 喂参汤第5章 子归茶楼第56章 恻隐之心第79章 叫声夫君听听第75章 假象第88章 消息第37章 白府满月宴第82章 冲喜第19章 有情况第87章 闹剧(二)第69章 拜访赵小姐第49章 情话第47章 幺蛾子第59章 白衣公子第17章 收礼第40章 赚了银子第14章 相看第2章 京都来信第9章 拾金不昧否?第47章 淳于被围观第39章 议定第40章 乔装第26章 营救第6章 家财何在第23章 琴杀第88章 请客第24章 河里收鱼第4章 灯会被掳第6章 一篮子鸡蛋第40章 乔装第12章 故人第33章 我会负责第20章 祈福第96章 商议第51章 镇上买院子第12章 医馆门前小纠纷第82章 冲喜
第65章 追妻法宝第59章 白衣公子第89章 访渔村第59章 初遇李墨轩第58章 扔出去!第27章 灾祸第31章 救人第33章 龙凤第25章 处置第61章 阵前第50章 关于去镇上的安排第72章 私密事第13章 镇上见闻第96章 落雪,买马第48章 为你第74章 银面具第53章 遇险第7章 又见淳于谙第34章 待客第94章 难伺候第4章 流放第82章 回娘家第23章 迟来的亲事第95章 离别第53章 诱惑第80章 添妆第96章 落雪,买马第87章 指环第100章 二伯一家第55章 去医馆看奶第21章 惊才绝艳第66章 要团聚第64章 刘大牛登门第31章 新的赚钱路子第23章 携手第8章 京都一夜第67章 莫如湖受伤第9章 沿途第48章 为你第26章 威慑第57章 内斗第58章 浓情第48章 为你第89章 突变第76章 重阳节集市见闻第33章 开河蚌取珍珠第37章 大堂哥遭诬陷,被退亲第80章 添妆第7章 瞒着第33章 我会负责第65章 真相第28章 淳于谙的心思第86章 图纸第59章 战书第23章 携手第40章 线索第81章 逆袭第13章 镇上见闻第87章 闹剧(二)第8 平阳战起第6章 表白第100章 二伯一家第31章 救人第55章 喂参汤第5章 子归茶楼第56章 恻隐之心第79章 叫声夫君听听第75章 假象第88章 消息第37章 白府满月宴第82章 冲喜第19章 有情况第87章 闹剧(二)第69章 拜访赵小姐第49章 情话第47章 幺蛾子第59章 白衣公子第17章 收礼第40章 赚了银子第14章 相看第2章 京都来信第9章 拾金不昧否?第47章 淳于被围观第39章 议定第40章 乔装第26章 营救第6章 家财何在第23章 琴杀第88章 请客第24章 河里收鱼第4章 灯会被掳第6章 一篮子鸡蛋第40章 乔装第12章 故人第33章 我会负责第20章 祈福第96章 商议第51章 镇上买院子第12章 医馆门前小纠纷第82章 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