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跌在地上,也就罢了,偏偏面对的却是那架蔷薇。这一跌下去,只怕会被蔷薇的尖刺才破脸面。扎到脸上尚不打紧,扎到眼上可就了不得了。
瑟瑟眯眼,在宽大的袖子掩映下,不动声色一弹指,一道光芒闪过。银针飞出,刺在青梅腿弯的穴道上。青梅腿一软,瞬间便歪倒在地上,堪堪扑在蔷薇架一侧。若非瑟瑟出手,她定是扑到蔷薇架上无疑。
“青梅,怎地如此不小心?”瑟瑟缓步过去,趁着搀扶青梅的工夫,将她腿弯的银针悄悄收了回来。
青梅苦着脸,小声道:“小姐,方才好像有人撞了我一下,然后,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咬了我的腿弯一下。”
“起来吧,没事了。”瑟瑟轻声道,心中却一沉,她明白这绝不是一个意外,为何有人要推青梅呢,害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处呢?
何况,推倒了也不过是摔一下,或讦会扎破脸,这又能怎样呢?
莫非,是为了试探青梅有没有武功,或者是试探自己有没有武功。
这样一想,瑟瑟眸中闪过冷凝的幽光。莫非,她受伤之事,还是被人探到。是以,有人怀疑她有武功。看来,夜无烟的姬妾之中,也有高人。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位呢?又是有什么目的?
为何要试探她是否有武功,就算试探出她有武功,又能怎样呢?
原本挤在青梅身侧的一个圆脸侍女,旦青梅扑倒,唇角一瞥,带了一抹得意的笑。那个小丫鬟也很眼熟,她站在柔夫人身侧,显然是柔夫人的贴身侍女了。
“是不是你椎的我,方才就是你站在我身后的!”青梅抹了一把粉脸上的土,气呼呼地指着那圆脸侍女问道。
“自己没站稳,就说是别人推的吗?”那小丫鬟轻声讥笑道。
“上次,你家夫人撞不到我家小姐,自己落入湖中。这次,你分明是报复,是不是?你想毁了我的脸,是不是?”青梅叉着腰,气哼哼地嚷道,几欲扑过去和那小丫鬟打起来。
“梅儿,是不是你推的?”柔夫人美目中闪过一丝阴霾,冷声问道。
“夫人,我真不是故意的,不知怎么忽然就没站稳,才撞了过去。”小丫鬟梅儿低了声音说道。
“既是你推的,不管是不是故意,还不过去给侧妃娘娘道歉。这点规矩都不懂吗,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柔夫人狠声斥责道,不知是真的生气,还是故意做样子给瑟瑟看的。
小丫鬟梅儿撅着嘴,却还是乖乖地到瑟瑟面前去请罪。
瑟瑟一直不动声色冷眼旁观,此时,嫣然一笑,道:“无妨,日后小心点就好。”
“哼,就知道是你推的,真是狠心。”青梅咬牙恨恨地说道。
“青梅!住口。”瑟瑟瞪了青梅一眼,冷声道。
青梅还待说话,被小姐一记冷澈的眼风吓到。其实瑟瑟平日里对她极是宽容,有时兴致上来了,还和她一起胡闹,从未见小姐如此严厉过。
瑟瑟见青梅不再吭声,才翩然转身,视线掠过黛色牡丹,投向夜无烟的姬妾。
她心里,对此事,还是有些怀疑的。那小丫鬟就算真的想害青梅,也不会傻到做的如此明显吧。如若青梅真的被扎破了脸,她就不怕受到惩罚?若小丫鬟的话是真的,她并非故意去撞青梅,那便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武功高强之人,可以凌空发掌,悄无声息打在柔夫人的丫鬟身上,再撞上青梅。将所有罪责全部推在别人身上,倒是绝好的计策。
以前,她从未留意过夜无烟的姬妾,只认识一个柔夫人。此时,她感到有必要了解一下她们了。不然,都被人家陷害了,或许还不知对方是谁。
除了柔夫人,还有两个姬妾,以及她们的侍女。
那两个姬妾生的都眉目姣好,颇有姿色。
一个身着浅红色水纹暗花的纱裙,梳着云髻,鬓边插着碧玉含芳簪,身材窈窕,明眸皓齿,看样子温婉美丽。另一个身着娇黄罗衣,墨发轻挽,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模样倒也不俗。
瑟瑟微微笑道:“前几日病中,各位夫人前去探望,只因身体欠安,未曾见客。今日得见各位,不如一起赏花。”
三人盈盈笑道:“再好不过了。”
几人信步在花丛中漫游,笑语盈然中,瑟瑟获悉,那着浅红色衣衫的叫彤露,性子很随和,很爱说话,也很爱笑。那着鹅黄衣衫的女子,叫青泠,怯生生的,一点也没有主子的架子,倒像是丫鬟。她的话很少,时不时插上一句,声音也是低低的。柔夫人芳名柔情,瑟瑟第一次知晓,忍不住笑了笑,听这名字,倒像是乐坊的花名。
几人从花丛中,漫步到长亭上,遂坐下歇息。
彤露美目瞥向瑟瑟,微笑道:“这满园芳菲,都及不上侧妃姐姐风采。”
瑟瑟心内暗暗笑道:若还是一月前的她,怕是无人和她说这样的话。
“妹妹真是谬赞了,我怎及得妹妹清灵柔美的姿色。”瑟瑟轻笑道,转眼瞧见青泠偷眼瞧她。
瑟瑟淡笑道:“还有这位青泠妹妹,也是娇美曼妙,灵秀飘逸。”
青泠闻言,低低柔柔地说道:“青泠不才,怎及得侧妃姐姐落落芳骨。”言罢,雪腮上浮起一片嫣红,微微垂了头。
这么爱害羞的女子,瑟瑟叹气,或许不是她。而彤露,温婉可人,对她恭恭敬敬,也不太像。也就柔夫人柔情,每每望向她时,眸中隐有一丝恨意,似乎极恨她得了夜无烟的宠爱。
可是,人不可貌相,凡事都不能凭靠自己的臆测。
既然目前在府中住着,就须要小心提防,和她们还是少来往的好。遥遥看到紫迷寻了来,瑟瑟起身道:“只逛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累了,这一病,身子骨还真是差了。你们慢慢逛,我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三人起身恭送道。
回到桃夭院,瑟瑟向紫迷说了此事,紫迷颦眉道:“小姐,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跟着你们。这下可好,小姐,你觉得她们探出你有武功了吗?”
“这个倒不好确定。不过,我有武功的事,夜无烟也知晓了,就算她们知晓,也没什么。”
夜无烟啊夜无烟不喜欢她也罢了,何以还让她在倾夜居养伤。拜他所赐,如今,她位于这风口浪尖,简直要草木皆兵了。
“还是小心些好。”紫迷凝眉道。
瑟瑟轻轻颔首。
一连数日,后院里都很平静。瑟瑟几乎怀疑自己多心了,她又不是多么受宠,谁要冒着危险陷害她啊。
这日,夕阳西下,落日融金。西天的白云,如同抹了胭脂一般,绯红徇烂。
瑟瑟独自走在庭院内,斜阳余晖洒落在身上,朦胧若轻雾。抬眸远望,遥遥看着这深深的楼台殿宇,竟是与她梦想中的广阔天地隔了万水千山。
她本欲做展翅翱翔的鹰,可叹,却被困入这层层叠叠的楼宇轩台中,不得解脱。
都说一切是命定,可是,她偏不信。她相信,自己可以改变目前的处境。
紫迷不知何时来到瑟瑟身后,为她披上披风,轻声道:“小姐,进屋吧。”
瑟瑟点头,两人正要回屋,就见青梅快步过来禀告道:“小姐,云粹院那位又来了,她说,小姐若是再不见她,她就一直在门外等下去。”
瑟瑟凝眉,伊盈香这是何苦呢,何必要见她呢?徒增烦忧!
“请她进来吧。”瑟瑟淡淡吩咐道。
不一会,就见伊盈香带着侍女伊那,缓步进了院。
多日不见,伊盈香明显瘦了不少,苍白的小脸上,一双黑眸大的惊人,眸中充满深深浅浅的哀愁。
瑟瑟想起初见伊盈香时,那时,她骑在小红马上,身穿花花绿绿五彩衣衫,说不出的俏丽可爱,唇边挂着的笑意,是那样明艳动人。如今,也不过才几个月的光景,她就变得如此憔悴。
情之一物,果真害人不浅。竟有如此大的魔力,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折磨的如此凄惨?
“盈香特来向姐姐赔罪!”伊盈香看到瑟瑟,向她深深施礼,“那件事,盈香做的确实过分,但,请姐姐相信,盈香确实是为了姐姐和王爷好,盈香没有害姐姐的心。”
伊盈香显然还以为瑟瑟当日所中媚药是夜无烟所解。是以,就连赔罪,也不是很真诚的。
什么叫为了她好?这样的好,谁人承受的住。
什么叫没有害她之心?明明都已经害了她。
本不欲再和她计较,听了她的话,瑟瑟清眸中便笼上一层冷意,她凝眉道:“王妃真是客气了,我倒是要问问,你本知道王爷有心上人。而我,在王爷眼中,又是那样不堪。你可知,要他为我解媚药,是何等的难。如若王爷不为我解媚药,我就有可能死去,这个你想过没有。”
“这个,盈香没多想,但是,在我生辰宴上,姐姐惊鸿一舞,震惊四座。我就知晓,王爷定也对姐姐动了心。是以,我令伊那将姐姐推下湖去,以此试探王爷心意。果然,王爷竟亲自下水去救姐姐。可见王爷心中,对姐姐是有情意的,是以我才敢给姐姐下媚药。我知晓,王爷绝不会不救你的。”伊盈香急急说道。
瑟瑟冷冷一笑,眸中寒意更盛。
伊盈香之所以这般急急成全她和夜无烟,只怕并非因夜无烟欣赏她,而是因为那夜风暖曾和她在一起说话。
“王妃,到如今你环说是为了成全我,如若我没记错,那夜我和赫连皇子在一起说话,就是被你打断的。之所以这样做,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吧。”瑟瑟冷声说道。
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却偏要说的如此高尚。
“江姐姐,你说的是,我是为了我自己,但也确实是为了成会你和烟哥哥。虽然,我不想烟哥哥这么苦。”伊盈香的泪在眸中不断打着转,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王妃,不知你今日来,除了道歉,还有何事?”瑟瑟转首,她实在不愿再看到伊盈香的泪水。
“姐姐,求你别叫我王妃了,我这王妃的头衔本就是从姐姐手中夺来的。盈香受之有愧。”伊盈香垂首低低说道,顿了一下,又轻声问道:“盈香今日来,还想问问,姐姐是不会和赫连皇子在一起的,对么?”那日瑟瑟被夜无烟押走后,她的赫连哥哥极是失望地对她说,就算瑟瑟失了身,他也一样喜欢她。
瑟瑟实在想不到她会来给她要这个保证,几乎为之气结。
“王妃,这样的保证我是不会给你的。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瑟瑟凝眉冷声说道。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保证,她是不会说的。
伊盈香闻言,瞬间红了眼,一直在眸中打转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你明明已经和烟哥哥在一起了,还要霸着赫连哥哥。为什么?”
“我没有和你的烟哥哥在一起,我也没有霸着你的赫连哥哥。你和赫连傲天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希望王妃不要牵扯到我。王妃,天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瑟瑟实在是不愿再和伊盈香辩解,她转身进了屋。
伊盈香在台阶下呆呆站了良久,忽然转身,捂着脸奔了出去。
瑟瑟瞧着她仓皇奔出的样子,可见她是何等伤心。瑟瑟忽然有些后悔,或许方才,她该安慰她一些。
只是,人总要学着长大,她这般纯真,将来是要吃亏的。
夜色渐深,一勾冷月在窗外倾洒着淡淡的光晕。室内,一灯如豆。
瑟瑟躺在床榻上,想起伊盈香方才奔出去的样子,忽然有些不安。今日,她说的话其实也不算狠,只是伊盈香那样娇柔的女子,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若是她一时想不开?可就糟糕了。
“紫迷,你悄悄去云粹院打探一番,看看伊盈香是否安然,若是无事,便早早回来。别惊动了她们院里的人。”瑟瑟对紫迷道。
紫迷凝眉,伊盈香的性子,她也很怕她想不开。于是,点了点头,急急去了。
可是,过了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紫迷匆匆忙忙回来了,脸色惨败,神色间满是惊惶。
瑟瑟从未见一向稳重的紫迷如此紧张,心中猛地一滞。
“怎样?难道,真的出事了?”瑟瑟担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