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复云转过身来,正对着排位的位置,舒梓乔的目光望着左侧的照片,又落定在了那张没有五官的照片上,身子有些发冷,有什么瞬间贯穿脑袋,什么都抓不住,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久久地凝了神。
“这是贺家的恩人,是你丈夫的恩人,你也来拜拜吧!”
记得那日,贺复云递给她三支香,是这样说的。
“那时我还小,我只知道,他把我从火场推出,自己来不及出来……”
几个小时之前,那个男人如是说。
所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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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梓乔往前走了几步,望着那张没有五官的照片,声音涩哑:“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贺复云微愣,又叹了口气:“原本并不想让你知道,以为会是个永久的秘密,没想到,纸还是包不住火的。”
“他是金苏人,怎么会跑到南山城来?我不明白……”舒梓乔努力平定自己的情绪,“爷爷,难道说我父亲救了贺一格,是个意外吗?你们甚至都不认识?”
贺复云眼神沉重:“是。我跟你父亲,并不认识。那天……起了火,是他冲进去救了一格,保住了他的命。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整个人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我认不出他的脸来。但我不确定他认不认识我,他那天到贺家来,是有事来找我的。下人过来通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块玉坠子,只是我等不及见他,就听到楼下说起了火……等我赶过去,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整个人都成了一个火球……”
“火……球?”舒梓乔艰涩地开口,仿佛能想象那样的火光冲天,也能想象那样的痛和绝望。
只是,她不知道,过去的记忆都太远,她太小,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清楚到底为什么父亲会赶到南山城。
“对不起,梓乔……火势太大,根本就来不及救。”贺复云沉默了很久,眸光暗淡地望着那张没有五官的照片,又缓缓地落到了另一侧那张照片上,“我的另一个儿子,也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就连急救的时间都没有……”
“……”舒梓乔望着老人悲痛的眉眼,心底梗塞,贺复云闭了闭眼,“没错,之源是死有余辜,他罪恶滔天,原本就是该死的……可是我,作为他的父亲,亲眼看着他葬身火海……”
泪水缓缓滑落,舒梓乔看着贺复云,也是泪流满面。良久的沉默,舒梓乔哑声道:“爷爷,可以给我看看……那块玉佩吗?”
贺复云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这块玉佩,我一直保存着,也找人调查过。我查到,那是一块上等的玉,而当时的雕刻是g国最有名的雕刻家陈恩先生的封刀之作……这是一半的白玉兰花,有一半,就一定会有另一半。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只是没有什么线索,有几次还找错了人。但不知道算不算是诚意感动天,那天我到阳城的一个朋友那里,竟然在当铺看到了另一块白玉兰。我又惊又喜,特地赶到了g国,经过陈恩先生的比对,确定这是他的封刀之作,这才找到了郝姨……”
之后的事情,就很明显了。那时正是她拿着酒瓶打了苏洛清的头,而苏夫人想要置她于死地,贺复云找到了郝姨,当然也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所以才出手相助,以贺家媳妇的名义对她加以保护。
再后来,就有了这样的一段段故事。
“梓乔,别怪爷爷……这件事我瞒着你,也有自己的私心。我记得曾经跟你说过,我这个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犯了国家*安全罪,我身为将军,实在是没有脸面对全国的人民。你父亲来到贺家的那天,正是贺之源跟那个女人决绝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也不知道这场大火到底是怎么样发生的,但是面对着三具尸体,我只有告诉自己,人都已经死了,什么东西也都毁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别让全国人民唾骂……对外,我只是宣称府内失火,在贺家,这是一个秘密。”
“所以这件事情……我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不过看着一格这小子对你的态度,我是忍不住才告诉了他。梓乔……没有办法跟你父亲亲口说声抱歉和谢谢,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如果没有他,一格早就在那场大火中丧了生……”
“……”舒梓乔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样的感觉,什么样的滋味,似乎怪谁都怪不了,唯有怪命运,造化弄人。
回到卧室,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走出祠堂,她在白玉兰树的长椅下足足坐了一个小时,若不是贺一格找到了她,她或许还会这样坐着。
世事纷繁,她已经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情,该感激贺家的收留和恩赐?该痛恨父亲的义举让她改变了所有的命运?该庆幸命运的巧合,还是让她明白了一切的真相?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身子浸在温热的水中,柚子叶煮的水,还带着草木的清香,她闭着眼睛,心思烦乱。
“梓乔!”
贺一格敲了敲浴室的门,心底有种什么都抓不住的空洞让他抓狂,从他拉着她的手走进房间,她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他知道这件事情是不能告诉她的,她自小就在苏家生活,因为失去了父母,母亲的残忍原本就是没有什么留恋的,可是她的父亲,对着他这样陌生的孩子都能施救,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孩子?
他究竟欠了她多少,一个家,或是一个人生?
“梓乔!”
他再度敲了敲门,正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声音响起:“我很快就好。”
心下一松,他嗯了一声,对着门道:“里面空气不好,时间别太长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女人裹着浴巾从里面走了出来,许是刚刚沐浴的缘故,她的身子散发着幽香,脸色也红润,只是清澈的眸子,望着他的时候,几分清冷让他的心脏骤缩。
只是看了他一眼,舒梓乔从他身侧走过,其实她觉得这样共处一室很可笑,什么都是奢华的,房间的摆设是,这个男人也是。
“我帮你吹头发。”男人的气息在颈窝处,温温热热的酥麻,他的手抽过毛巾,擦着她半湿的头发,舒梓乔抬起眸子,目光在镜子与那双炙热的黑眸交汇。
心下一炙,她别开眼去,身子侧了侧:“我自己来吧……”
只是手才碰到毛巾,就被一把扣住了手腕,一个大力的旋转,她整个人落入他怀里,手正扶着他的胸,那是心脏的位置,可以感受男人胸腔激烈的震荡。
手心一热,她就要松开自己的手,男人却是几步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黑眸热烈,浓得简直要将她整个人融化其中。
舒梓乔咽了咽唾沫,男人的头已经缓缓俯下,她惊乱地望着他,就在他的唇距离几毫米处,她猛地偏过头去。
心跳,终是失了控制的。
“还在生气?”男人在她的脖颈出轻轻啃咬,“气我这么就冷落你,让你委屈了?嗯?”
“不是。”她想躲避那样的碰触,无奈空间太小,根本容不下挣扎。
“口是心非。”他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脖子,舒梓乔不由轻嗯了一声,他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手勾回她的下巴,黑眸沉沉,“梓乔……我说过,不会让别人有这样伤害你的机会,所以这几天……委屈你了。今天,好好补偿你……”
话音刚落,他的唇便强势地吻住了她,舒梓乔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抗拒的,或许因为知道这个男人的转变,并不是因为逐渐生起的情愫,可明明心底抗拒,却是在他的舌撬开她的唇时,脑袋还是晕晕然地沉沦。
她知道,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毒,她沾染上瘾了。目前来说,他是个脚步受伤的男人;而她,是一个有一定身手的女人,她怎么可能推不开他?
舒梓乔紧了紧手心,在他的手逐渐往下握住了她胸前的丰盈时,她一把推开了他。或许是她用力过大,或许是他太过不备外加脚步受伤,贺一格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手撑住了柜子,才没有摔倒。
“贺一格……”她强迫自己冷静,“我想,我们……需要分开冷静一下。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听清楚内心最真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