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姐儿歪了头,仔细瞧了瞧姐姐才咦了一声:“姐姐你方才还不在那里说吗?”睐姐儿的眼不由眨了眨,曼娘已经笑出声,睐姐儿鼓起腮帮子对曼娘道:“娘,您瞧瞧,妹妹就是喜欢气我。”
绯姐儿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陈铭远:“爹爹,我气了姐姐吗?”陈铭远把小女儿抱起,高高地往天上抛又接到怀里:“没有,你没气了你姐姐,我们一家子在这讲闲话呢。”睐姐儿踮起脚尖捏住妹妹的脸扯了又扯:“再这么调皮,以后不和你好了。”
绯姐儿的眼眨了眨,笑嘻嘻地伸手要睐姐儿抱,娇软地说:“可是我想和姐姐好啊。”见状曼娘摇头:“也不晓得你们姐妹俩都像谁,一个比一个嘴甜。”绯姐儿已经快六岁,睐姐儿抱着她绯姐儿的脚都快拖到地上了,听曼娘这么说,睐姐儿笑的眉眼弯弯:“像小舅舅啊。”
绯姐儿摇头:“像爹爹啊。”说着绯姐儿还小声嘀咕一句:“幸好都不像娘。”曼娘打小女儿屁股一下:“现在就嫌弃我了?”绯姐儿笑嘻嘻地又要爬到曼娘怀里,曼娘接过就把她放下:“也不小了,还成天撒娇要人抱,和你姐姐下去吧,我和你爹爹有事说。”
绯姐儿点头,和睐姐儿行礼后手牵手下去,曼娘瞧着姐妹俩不由微叹一声,再过几年,等长女出嫁,也就要操心二女儿的婚事,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慢慢过去。陈铭远听到妻子的叹息,拍一下她的肩道:“我们女儿是要给她们寻一个十分合意的女婿,不合意一点点都不能要。”
曼娘瞧丈夫一眼:“你当是公主挑驸马呢?这世上,连公主都不能完全顺心顺意,更何况臣女,我现在想明白了,只要女儿们在闺中时能多学些,明白要的是什么,这辈子不管什么处境都过的好,也就罢了。”
陈铭远把妻子的肩拢过来:“这样就罢了,能做到这些的人又有几个。”说着陈铭远看向妻子的眼变的温柔:“幸好,我遇到了你,你遇到了我。”曼娘瞧着丈夫眼神也很温柔,只是抿着唇不说话,夕阳柔柔地照在他们身上,人生能如此就已十分美好。
晚间邱府那边送来贴子,陈珍兰定于六月初三,在府里摆一桌赏花宴,请曼娘带上女儿们前去。
贴子到的时候,曼娘和妯娌们正在陈大太太身边说笑,见传进来这么一张贴子,曼娘倒愣住,赵氏已经笑着说:“五姑母近来做事越发珍重,设个赏花宴,都要给侄媳妇亲自下贴子。”陈大太太也觉得陈珍兰如此郑重其事十分奇怪,但不会像赵氏一样直说出来,只是笑着道:“只怕是五姑太太府里有些什么事,才专门下贴的。”
曼娘已经回神过来,对陈二奶奶笑道:“还说那日跟了二嫂去你姐姐府上,为初表小姐添妆贺喜呢,偏又收到陈府的贴子,还请二嫂向令姐说声抱歉。”六月初三,也是对方到初家下聘的日子,此次下聘对方也郑而重之,特地来了京城,请下房师的太太为男方媒人。
对方这样郑重,初娘子也没有听初小姐的抱怨,说嫁个秀才日子会过的不好,任由初少爷和李氏安排这门婚事,又咬牙从压箱底里拿出几样好东西来给初小姐,好给她面上添些光彩。
陈二奶奶听曼娘这样说就忙道:“五姑母府上有事,你就先忙那头去,我姐姐也不是那样什么都放在心里的人。”赵氏已经笑着在猜陈珍兰邀曼娘去是做什么了,歪着头道:“不会是五姑母要相看孙媳妇或是孙女婿,才特地让三嫂去的?”
这一说让曼娘想起新安郡主拜托陈珍兰的话,心头不由一跳,但没有说出来,只是任由她们胡猜一番,说笑一会儿也就各自散去。
到的六月初三,曼娘带了两个孩子打扮整齐往陈家去,睐姐儿坐不住,在那叽叽喳喳问曼娘话,曼娘耐心答了,见绯姐儿乖乖坐在那,点一下睐姐儿的脑门:“你比你妹妹大那么多,可你瞧你妹妹,比你安静多了。”
睐姐儿摇了摇头:“娘,您不知道呢,妹妹这些日子成日琢磨着做针线,说定要让人晓得,陈家女儿也是能做好针线的。”是吗?曼娘瞧向小女儿,绯姐儿往曼娘身边靠住就道:“姐姐就是藏不住话,我让她不告诉您,娘,等您明年过生日,我给您绣一幅牡丹,我连花样子都描好了。”
见小女儿说的一本正经,曼娘也只有点头:“好,还是我家小绯儿最疼娘。”睐姐儿急忙抓住曼娘的另一个胳膊:“娘,我也疼您啊。”两个女儿都生的花一样,曼娘把她们都搂紧些:“娘晓得你们都是好孩子,睐姐儿你这么大的人还和你妹妹吃醋,羞不羞?”
睐姐儿笑嘻嘻地往曼娘身边偎依地更紧一些,女儿越大,曼娘渐渐舍不得拘束她了,再舍不得她明年就十五,及笄之年,就不能再当孩子瞧了。再舍不得,也要给她寻婆家嫁出去,也只有趁她还在家的时候,多疼她些。
车到邱府,邱大奶奶迎出来,孩子们叫过了表婶,也就被丫鬟们带下去去和邱家这边的表妹们玩耍。曼娘和邱大奶奶径自进了花园,说了几句家常就道:“今儿这样郑重,到底是什么事呢?”
邱家的花园自比不上陈府花园那样大,荷花池不过半亩大小,池边也无水榭,在柳树旁有一座小亭当赏荷花之所。好在此时花园内柳树依依,有些小花开放,再加上荷花池虽不大,那荷花开的比旁人家都好,说来赏花也不算托词。
邱大奶奶笑着道:“你是个聪明人,我说说今儿来的都是些什么客你就晓得了。除了你之外,还有刘大奶奶姑嫂,还有我娘家嫂子带了她娘家妹妹,还有……”邱大奶奶还要继续往下数,曼娘已经笑了:“只怕今儿不是什么赏花宴,是相看谁吧?”
两人已来到亭中,邱大奶奶先请曼娘坐下才笑着道:“这种事大家都晓得的,除此还有梁首辅家的两位奶奶。”说着邱大奶奶的眉微微皱起:“开头我还不明白,为何还请刘大奶奶姑嫂,听到你要来就晓得了,原来是代你请的。”
看来五姨母连这位表弟妹都没告诉实情,曼娘只浅浅一笑又说些旁的,不一时客人陆续来了,先到的是梁家的两位奶奶,梁大奶奶素来也只是在应酬场上见过,梁四奶奶金氏却是曼娘做的现成媒人,之后除了成亲那日,曼娘再没见过金氏,此时见她气色还不错,和梁大奶奶之间虽不能算十分融洽,却也有说有笑,不由莞尔一笑。
互相行礼后先往花园去,邱大奶奶让人端来茶水点心,对梁大奶奶笑着道:“我嫂子只怕还有一会儿才到,你们先坐着说话,休要嫌我怠慢了。”这么一说曼娘就明白了,瞧来该是梁家相看邱大奶奶娘家嫂子的娘家妹妹,难怪会借邱家来相看,和她们说笑几句。
邱大奶奶又迎进来刘吟梅姑嫂,曼娘和刘吟梅也有数月没见,此时见了面曼娘不由细细打量刘吟梅一番,见她气度越发沉稳,更似她的名字,如梅一般。自己弟弟要真能娶了她,那真是十分美妙,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想到此曼娘不由在心底一叹,面上依旧笑着和刘吟梅说话。
梁大奶奶今儿是带了任务来的,对冯氏姑嫂不过敷衍几句,金氏和冯氏却极其有话说,毕竟她们俩的婚姻在旁人瞧来,都是那样的凑合,不像旁人出嫁,外人总要赞一声天作之合。两人说了一会儿,金氏往刘吟梅和曼娘的那个方向瞧了一眼就悄声对冯氏道:“说起来,陈三奶奶娘家弟弟还没成婚呢,年龄家世都是合适的。”
冯氏嫁进刘家这么些日子,已经明白刘家人都在想什么,只淡淡一笑:“姻缘的事都是天定,公公说了由小姑做主,自然就如此,哪能为了什么就着急把小姑嫁出去,这样做事实在不好。”
金氏点头:“说的是,这婚姻之事,最要紧的还是双方都欢喜,若只是父母之命,着实……”说着金氏停口,冯氏明白她的意思,悄声道:“只要夫君好就好,我听说梁四爷是个不错的男子,等你生下长子,什么都好了。”
如果丈夫不好,这日子就越发有些艰难,金氏用手摸下肚子,这个月月信没来,只不敢肯定是不是,若是真的,也就要小心谨慎才是,毕竟婆婆瞧自己不顺眼那是人尽皆知,若不是还有几分体面要顾,只怕似市井婆婆一般百般折磨儿媳都能做得出来。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本在百无聊赖瞧着那些荷花的梁大奶奶立即振奋精神往外瞧去,见邱大奶奶领了两个人进来,一个妇人带了个十七八的少女,今日梁家的正主到了,曼娘抿唇一笑,和刘吟梅起身相迎。
除了那个少女,这些都是平日应酬时候见过的,邱大奶奶已经笑吟吟地把少女介绍给众人:“这是我娘家嫂子最小的妹子,排行第七。”邱大奶奶的娘家嫂子姓钟,也笑吟吟地道:“我妹子年纪小,平日也少出来,不爱说话,你们都别笑话她。”
十七八无丑女,更何况钟七姑娘今日着意打扮过,站在那里似一朵风中荷花一样,此时被自己姐姐一说,只是低头一笑,更是惹来众人称赞。各自行礼后坐下,曼娘不由瞧一眼身边的刘吟梅,这朵梅花会落到谁家,还是真的就此进入庵堂,与佛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