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冲杀,却让山脚下躺满了秦军的尸体。
这一群敢死队员趁着烟雾弥漫,潜行到了山脚,从大火之中突破而出,他们的目的是摧毁那些嚣张的霹雳火。这些乌漆麻黑的大家伙虽然够不着山顶的投石机,但对于整个阵地体系的破坏太大,而山上的投石机对他们的威胁却有限,好半晌才能发射一次,还是射距固定,射角固定,一发不中,费半天劲儿重新调整好射距身角,一抬眼,却发现,那些家伙早就已经移动到了另一个位置。
他们成功的发起了突袭,那些家伙跟前冻同有多少士兵保护,百来个人的护卫,他们冲杀一阵,至少可以毁去一到两个。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冲出大火,杀向这些黑家伙的时候,迎向他们的却是另一种怪模怪样的家伙。
那是明军的冲阵车。他们只在与齐军作战的时候露面过一次,两年的时间,他们的模样已经大变,原本木质的外壳只上,已经包裹上了一层铁皮,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速度大大加快了。以前铁质的轮子外面,包上了一层填充物,那是用兽皮加工之后充气制成的,虽然磨损极其严重,每过一段时间都要重新更换一次,但对于致力于提高杀伤力和便捷性的军队而言,这点消耗,着实是可以忍受的。
这个发明,导致了大明境内甚至是楚国境内兽皮价格的飞速上涨。因为在明国,这种可以充气的轮子,已经成了豪奢马车另一个标配,在四轮,转向轴,减震等一系列的改革之后,这种轮子又让大明的豪华马车的价格再往上爬了一截。
不过在大明,有的是人为此买单,因为大明现在商人最多,为了充门面,这样的豪华配置那是绝不可少的。不然出门谈生意,人家一瞅,便觉得你实力有限,心里便先轻视了你几分。所以即便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些东西也是必然要准备上一个的。
秦军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但这玩意儿身上架着的弩机,却很明显地告诉了他们巨大的危险正在迫近。
弩机响起,一群群发起冲锋的秦人翻身栽倒,那些来去如飞的冲阵车在迫近的过程之中,如雨的弩箭,让他们根本无法发起任何有效的攻击。
五百人,数个呼吸之间,尸体便摆满了他们冲锋的道路,十数条冲阵车从数个方向之上聚拢了过来,车上的士兵张望了数眼,便又呼啸着散开。
山上,马鑫看不到下面的搏杀,但他却能看到一排排的火球仍在持续的落下,敌人的打击力度丝毫未见减弱,便知道,他的这次突击队算是报销了。
整个北坡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地上的一些裸露的岩石都被烧得啪啪作响,不停的炸裂,马鑫脸上肌肉抽搐,几乎所有的地面设施都已经被摧毁殆尽,失去了他们本该发生的作用。
接下来,敌人便会开始进攻直接进攻了。他瞅着北坡之上有些狼藉的阵地,就是这一阵阵的根本就不看目标的地毯式轰炸之后,他就损失了数百人,再加上那一队下山的突击队,上千人,就这样没了。
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马鑫的眼中露出了凶光,你总是要派出步卒来进攻的,那个时候,就是我们逞威的时刻。
浓烟渐渐被风吹散,北坡之上,能烧的东西也基本烧得一干二净了,交战双方的指挥官,终于能够再次清楚地看到彼此的时候,明军开始了正式的进攻。
一排长枪兵,一排刀盾兵,很标准的配置,向着几乎被烧焦的北坡开始进攻,只不过每一队之间的间距,比起正常的距离来说,要远了不少。
明军阵地之上,鼓声隆隆,每一个久经战场的士兵都明白,血战,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先前按着敌人揍,现在,可就要倒过来了。
“会死不少人的。”陈绍威在心里低声道,但哪一场战争不死人,像他这样的从底层慢慢爬起来的将领见惯了太多的死亡,早就将其看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这个时候,他需要用死亡和热血来将山上的敌人全都吸引到北坡这边来,为柯镇的最后一击创造出最好的机会。
沉寂了片刻的山顶秦人的投石机再次响了起来,一块块数十斤重的石头从天而降,士兵们仰首向天,陌然地看着那些石块,机械的做着规避的动作,一次数十块石头落下,能够笼罩的区域并不很大,除了这些被攻击的区域,其它地方的士兵则开始加快了速度。从开始的小跑,到现在的快速冲锋。投石机是有射角的,他们只要再向上一段距离,便能避开来自头顶之上的死亡打击。
不时会有士兵被破空而来的石弹击中,正面命中的结果,自然是全身不会再有一块完整的骨头,即便是被擦着,也基本与正常人的生活告别了。好在秦军并没有将这些石块打磨成圆溜溜的石弹,这些石块落下地后,很少能够有滚动起来的,否则伤亡还会成倍成倍的提高。
第一批一千人大约有八百余人成功地突破了投石机的威胁范围,然后他们便迎来了强弩那令人心悸的啸叫之声。
面对着这种强力武器,躲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你听到他的啸叫之声,他便已经到了你的面前,这个时候,便只能赌人品。秦军的弩机相当笨重,上一次弦,需要数个士兵集体动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所以射速便相当的缓慢,虽然每一次都会带来较大的伤亡,但造成的杀伤,其实有限。
明军的强弩,便是在这种弩机的基础之上改进的,使用了机括上弦,只需要三个士兵便能操纵一台弩机,上弦速度更是提高了数倍。更重要的是,明军的强弩与他们的弩机一样,都是被安装在可转向的低座之上,可以随意调整上下射角以前射击方向的。
一串串的尸体飞了起来,天空之中似乎下起了血雨,进攻中的明军却没有丝毫停顿,身后鼓声隆隆,愈来愈响。
耳边投石机的声音消失了,弩机的声音响失了,刀盾兵们突然加速,拼命地赶上了长枪兵,超过了他们,然后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几乎在他们完成这一个动作的同时,飞蝗一般的羽箭便已经从天而降,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惨呼倒地。
三级防御,这已经最后一波远程攻击了,所有的明军开始呐喊了起来,因为接下来,他们就要与秦军短兵相接。
羽箭骤停的一霎那,长枪兵们加速,冲过了身前保护他们的刀盾兵,他们的队伍稀疏了不少,中间缺失了的同伴,要么是永远躺在了进攻的路上,要么是受伤再也无力发起进攻了。不用长官指挥,长枪兵们便自动靠拢,让队伍显得紧凑了起来,虽然此时,他们的进攻宽度已经降了下来。
“杀!”震天的呐喊之声响起,山上一排排的秦军从藏身之年站了起来,从残破矮墙之后站了起来,从一道道沟壑之中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刀枪,扑向了进攻而来的明军。
两支军队立即剿杀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再犀利的远程进攻武器也失去了他的作用,每个人所以依仗的只能是手上的刀枪和身边的同伴。
明军第一波一千余人的队伍,杀到半山腰上第一道秦军的防线的时候,大约只余下了七百多人,而他们面对的,是几乎要一倍于他们的对手。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此时,人命贱如狗。
明军的第二波支援部队,几乎在重复着第一波队伍的战术动作,这些,都是平日里训练中的一部分,只不过训练之中只是机械重复,但现在,每向前一段距离,便会永远失去一些伙伴。死亡的刺激摧生着腺上激素的大量迸发,他们奔跑的比平时更快。
兄弟们已经短兵相接,现在需要他们的支援。
李大熊是第二波冲锋士兵之中比较特殊的一个,他是一台弩机的射手。明军一台弩机,配备有一个射手,一个更换箭匣的士兵,一个扛箭箱的士兵,还有一个预备人员。像他们这样的射手组,在第二波攻击群中有好几个,他们的任务就是冲上去选好一个地方,架起弩机,为兄弟们提供支援。此刻的他,肩上扛着一弩机的主体,身上半躬着拼命奔跑,他们需要突破敌人的数道远程火力打击网才能抵达目的地。李大熊在冲锋的过程之中,已经选好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块突出的岩石,此时已经被烧得焦黑,高矮正合适,他的同伴可以藏身其后,至于他,作为弩手,当然是不能躲的,他必须操作弩机射击。如果死了,预备射手会顶上他的位置。
明军每一个弩机手都人高马大,这样选择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战场之上交战的时候,这种弩机需要时常移动,作为野战部队的标配,明军的弩机已经替代了弓箭手的作用,所以这种大几十斤重的弩机,没有一个好的身板,还真无法带着他们跟上部队的冲锋速度。
死亡的威胁时刻围绕在他们的左右,李大熊充耳不闻,这个时候,任何的停顿,都有可能带来死亡。
身边扛箭箱士兵一声闷哼,栽倒在地,李大熊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猫腰拎起了地上的箭箱,继续向前跑。弯腰的一瞬间,他看到一枚羽箭射在同伴的面门之上,没救了,此时,也不能浪费一点点的时间,哪怕他还有救,此时李大熊也不可能停下来。
终于到了,李大熊几乎是一个虎扑倒钻到了那块岩石之下,回首他顾,跟上他的人又少了一个,预备射手倒在距他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只是瞄了一眼,李大熊便将身上的弩机按在了地上,从腰上取下三根短钢钎,从弩机的一侧,取下一柄小锤,三两下便将钢钎顺着弩机底座的三个小眼之中钉了下去,将弩机死死的固定住。
“上箭!”他抬起了弩机,眼睛血红的盯着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