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趴在坑道里,眯着眼睛从大明1式的准星缺口里看着远处一个正在挥舞着手臂大声吼叫着什么的敌人军官,看了半晌,终于还是颓然地放下了枪,距离远了一些,根本打不着啊。摸了摸头上包着的绷带,手上粘糊糊的,血已经将绷带浸透了。他的运气不错,那一些简易的投石机投掷出来的散碎石片飞来的时候,没有戴钢盔的他,被削掉了一小块头皮,再往下低一点,就直接给他开了瓢了。真要是这样的话,那现在他的灵魂大概已经飘飘荡荡的向着越京城里的家漂去了吧?身边的一个战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很不幸的他的颈动脉被一枚石片划过,当时那血滋的一声便飙射了出来,喷了他一头一脸。哪怕他立即扑上去用手拼命地替他按押着也无济于事,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战友的脸色迅速地为得惨白,就在他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才是战场啊!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纵然武器比敌人要先进得多,但真打起来,生和死,仍然只不过在一线之间。
在越京城的时候,他们心比天高,身为烈火敢死营的一员,他们的眼睛那真是长在额头上的,实际上,他们本身的能力也真不错。
但是,光有这些显然是不够的。在烈火敢死营的校场之上,李小丫的逐电营的那些斥候精锐们给他们好好地上了一课,然后落到樊昌手里,被他像操练狗一样的操练了数月。连续的失败和打击,把他们原本无比骄傲的心给打击得七零八落。
一场剿灭芭提雅流匪的战斗,让他们重拾起了信心,原来他们还是很强的。虽然有数十名战友在那次战斗之中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但整个队伍却因为这一战而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
他以为那就是战争了,虽然有些危险,但却仍然显得很轻松,因为他们在武器之上,在单兵素质之上都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就算是与芭提雅流匪面对面的白刃格斗之中,他们也是大占上风的。
战争不过如此!这是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的心声。纵然他们的统领樊昌不停地给他们泼冷水,但他们仍然没有提起足够的警戒心理。
直到今天。
对面的敌人,是江淮自认为他碰到过的最强悍的对手。在遭遇了第一波猝不及防的攻击以及接下来的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之后,他们立马便摸出了大明1式的射击距离以及所能威胁的范围。然后在接下来的进攻之中,便有了极强的针对性。
分散的队形,尽量压低的身子,铁盾突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降低着大明1式的杀伤率。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江淮和樊昌这样是神射手的。
远处再一次响起了隆隆的鼓声,江淮立即提起了精神,两只手在脸上用力地揉捏了一翻,这才重新握起了他的枪,在土围子上把枪架好。
不远处传来了统领樊昌的大声吆喝,提醒着每一个士兵检查自己的枪械,准备迎接下一次的战斗。
шωш▲t tkan▲C〇 五十米,是大明1式杀伤力最好的一个距离,在这个距离之上,即便是敌人拿着盾牌,大明1式射出的子弹,仍然能在击穿敌人的盾牌之后,再穿透他们身上的凯甲给他们造成极大的伤害,毕竟敌人的队伍之中,那种全身着重凯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但超过了这个距离,杀伤力便会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减弱。
江淮突然异常厌恶起自己身处的这个大森林了,因为他使得敌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大量地制作简易投掷器所需要的材料,哪怕被明军摧毁了一批又一批,但下一批又会很快地被制作出来。
一条散兵线出现在江淮的视野之中,那些人举着厚实的木盾,猛着腰,尽量地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木盾之后。打过几场之后,那些西方人很快就发现,抱着一层铁皮的大盾并不能有效地阻止敌人的攻击,立即便换成了眼前的这种木盾,说是盾牌,其实就是将碗口粗细的树木砍成一段一段的,然后钉在一起,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简陋之极的玩意儿,却让大明1式的威力大减,因为他们打不穿这样厚实的木头。
在这些人的身后,又是一排排的简易投掷器被架了起来,看得江淮心里有些发毛。举起枪,瞄准了远处的那些正在架设投掷器的家伙,在这样的距离之上,除非命中脑袋这样要害的地方,否则还真干不死对手。
良久,他断然勾动了扳机,啪的一声脆响,远处一个人影仆地栽倒。大明阵地之上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江淮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第六十二个,看来打完这一仗,干掉一百个敌人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远处的敌人一阵骚动之后,很快就在这些简易投掷器外设置了一层大盾。前方的敌人也骤然加快地向前的速度,迫使江淮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攻击上来。后面的那些投掷器,只能交给炮组来对付了。
这支一千人的大明殂击队伍,并没有携带火炮,所谓的炮组,配备的是大明最新式的迫击炮,这种曲线射击轨率的火炮,拆开炮身和炮架之后,两三个人便能背着跑得飞快,能给步兵提供极大地火力支持,这些天来,如果不是这些迫击炮的支持,江淮并不认为他们能挡得住敌人。
在距离江淮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便躺着一地的西方人,那是敌人进攻到他们的阵地最近的一次,近到江淮连敌人脸上有几根胡须也看得清清楚楚,最后是一轮手雷将敌人炸退的。从那个距离一直延伸到远处,躺满了敌人的尸体,江淮估计,这起码得有好几百具了。
但惨重的伤亡似乎并没有让这些敌人退缩,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悍之气,在进攻的时候,他们连同伴的尸体都利用上了,江淮就曾见到一个西方人将一个同伴的尸体提起来扔在一枚还同有爆炸的手雷之上,结果那具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脑袋远远的飞起落在了明军的阵地之上,看得江淮好一阵恶心反胃。
不过迫击炮的炮弹也是有限的。现在统领樊昌已经越来越少地使用迫击炮了,每次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听到迫击炮的声音。
江淮摸了摸腰带之上悬挂的手雷,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倒是还剩下不少,除了本身携带的外,在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们还携带了大量子弹。如果手雷没有了,那接下来恐怕就会守不住这个阵地了,到了那个时候,便只有撤退了。
当然,撤退不是逃跑。接下来必然又是一场殂击大戏上演,利用森林的复杂地势,从林来一次次地袭击,射杀对手。不过这对于一支行进中的大军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一种骚扰而不能完全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了。
敌人愈来愈近了,江淮收摄起了心神,瞄准了下面的敌人,这些家伙再也不像前几天那样一进攻便喊得震天响了,现在只是沉默地向前缓缓推进,但说实话,这种沉默地进攻让江淮感到压力更大。
上半身藏在厚实的木盾之后够不着,但你一双脚总还是要动的吧,江淮的目标便是这些人移动的双脚。一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这是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
打伤一个敌人使其失去战斗力,有时候比干掉一个敌人效果更好。这是统领樊昌教给他们的。一个人受伤了,至少便需要一个人去照料他,这等于便是消除了敌人两个人的战斗力,受伤的敌人会痛苦,会哀嚎,这便会让其它的敌人有兔死狐悲之感,会影响到他们的战斗意志。而这些,以前江淮是完全不懂的。
他稳稳地勾动了扳机,伴随着一声枪响,一个敌人和他的木盾一起,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阵地之上枪声大作,敌人已经接近了最佳射程了。不过绝大部分友们的射击效果并不怎么好,子弹打得木屑纷分,但敌人仍在稳步地推进之中。
“放!”身后传来了樊昌的吼叫声。一大片石弹掠过了江淮的头顶,砸向了山坡之上的敌人,自从迫击炮弹迅速减少之后,樊昌便也就地取材,制作了这些简易的投掷机,目的就是进攻中的那些敌人,只要他们不得不举起手中的木盾来抵挡天空的落石的时候,他的枪手们的机会便来了。
大批的石弹落在了敌人的头顶之上,对手不得不举起木盾来抵挡,有的甚至直被被稍大一些的石头砸中仆倒在地。
在持续的爆豆一般的枪声之中,敌人的伤亡立即呈直线上升。
远处敌人的投掷器也开始发射了,看见那些在空中飞舞的带着火星的琉璃瓶子,江淮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一个个瓶子砸在他们的阵地上,伴随着啪啪的脆响,一片片的火光就这样猛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