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呢？”纪雪妍把目光投向窗外，嗓音依旧有些低沉。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同意先走一步。”陈禹挠过脸颊，稍显苦涩的神情爬上眉梢，“我还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呢。”
“你想不到其实也不奇怪。”将视线收回，正眼看过来，会长轻叹一声，“毕竟，你还没有见过诗瑶完全不在理的时候吧？”
点头以示肯定，陈禹忽然张大了眼睛：“等等，会长你见过？”
“我也没有。”将他的迷惑收进眼底，纪雪妍稍稍歪过脑袋，“不过对我而言倒是不难猜测。”
“说起来你们两个很像呢。”
“我劝你还是不要说这种话比较好。”用严肃的口吻发出提醒，会长的表情也显露出些许的不满，“我们两个之间明明有那么多不同，忽视掉这些的发言不是很不负责吗？”
“但外人是看不到这些区别的吧？”
“你觉得自己是外人吗？”
手掌盖住后脑，陈禹苦笑一声：“确实，我毕竟还是她的哥哥——虽然她好像不太愿意承认。”
“最后的说明真是毫无意义。”会长白了她一眼，似乎莫名地多了几分怒气，“好了，闲话到此为止。能够猜到我为什么要找你单独谈谈吗？”
“呃……嗯。”他支吾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可以省去开场了。”脸上浮现出片刻的满意，纪雪妍很快散发出沉重的压力，“诗瑶不在，我也就不打算再用委婉的措辞了。”
陈禹垂下眼帘听着她把话讲了出来。
“真让人失望，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清楚地感觉到指尖一点点凉了下来。
“对不起。”做了不只一次的低头动作，如今却也感到了别样的沉重，“我明明应该坚决阻止的。”
“已经发生了才开始忏悔，你也应该知道是毫无意义的吧？”
“嗯。”但眼下除此之外又想不到该如何表达歉意，陈禹的目光黯淡下来。在这种时刻认识到话语的苍白，实在让人有种几欲吐血的难受感。
“之前我说过不会提过分的要求对吧？”纪雪妍盯着自己的双手，散发出的压力与某位长发的少女截然相反。
汹涌澎湃的浪潮固然令人畏惧，而持续不断的细流同样可以击穿顽石——更何况看似细小的水流之下，其实深不可测。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不会说过分的话。”她抬起眼眸，神色冷峻得让人联想起高山上长年不化的冰雪，“如果你觉得幻灭的话，我只能说声抱歉——毕竟，我也不是圣人。”
“是我有错在先的。”
“啊，无论什么时候你认错的态度都是一流的好呢。”罕见地对陈禹用上了嘲讽的语调，她压低眉梢以掩藏目光里的愤懑，“不过我也差不多感到厌倦了。”
不算响亮的声音却宛如巨石压在陈禹心头，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无可辩驳的是，自己现在几乎连可以道歉的立场都要没有了。
“我感觉越来越看不清了。”说着，纪雪妍的眼神也随之迷茫起来，“呐，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滚烫的热流在胸口游荡，但却不能组织成有效的话语，他忽然下定决心咬紧了牙关。
“会长，真的很抱歉。”因为头部压在了桌面上，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
“所以我就说听腻了。”
“这我也知道。”以豁出去的气势把音量抬高了一点，陈禹的语气听不出半点动摇，“如果能够赎罪，不论是什么样的事我都愿意去做……哪怕会长你无法原谅，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做了一次悠长的深呼吸，纪雪妍的神色复杂起来。几次欲言又止后，她终于发出了声音：“你先把头抬起来……别说类似于太过愧疚不敢抬起来这种话，否则我真会翻脸的。”
“不，我没这么想过。”陈禹苦笑着直视过去。
会长无声地咂嘴：“还好你没有这种想法，这种拿可怜做挡箭牌的行为实在让我觉得恶心。”
不知道该如何应答的他只好选择了沉默，不过却没敢移动视线。
“回答的稍微像样了一点嘛。”纪雪妍眯起眼睛，稍微松了口。
然而陈禹却升不起放松的心情，压在心头的愧疚不能消退，能不能获得谅解反而成为次要的了。
看到他凝重依旧的表情，会长眼眉反而柔和起来：“表情这么严肃，不是在向我施压吧？”
他连忙扯起僵硬的嘴角：“绝对没有，会长你别误会了。”
“嗯，连这种玩笑都听不出，确实是你的风格。”对方的嘴角轻轻扬起。
摸不清会长的情绪改变的原因，陈禹的五官愈发僵硬。
“呼，该说我的目光还没有错吗？”再次变幻脸上的表情重归于严肃，纪雪妍朱唇微启短促地吐气，“鉴于你刚才并没有暴露出任何放松的情绪，我就姑且相信你的歉意吧。”
他心下一惊，万万没有想到刚才也是在考验之中。
“你要是真有这么好的演技，我也认了。”会长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不过我倒是不相信你从以前就在演戏。”
“别怪我对你这么苛责。”看到对方混杂了多种情绪的微妙神色，她无奈地揉了揉眼角，“毕竟你眼下做的事让我无法接受。”
“而且我也不是诗瑶那种感情压倒一切的人。”她不知为何紧跟着发出了这样的嘀咕声。
“她确实是做的过分了，但是出发点还是想帮忙的。”虽然清楚现不是替妹妹说话的时机，但陈禹还是不希望两人之间闹得太僵，“我会尽量说服她郑重道歉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会长你能放她一马。”
“我说，”稍有缓和的眉宇再次冷峻起来，纪雪妍的目光狠狠剜过他的面庞，“你不会以为自己已经被谅解了吧？”
“不，在没有做出补偿之前，我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话说的好听，你有想出补偿的方法吗？”
“这个，还在想……要不会长你指点一下？”
“嗯……总之让我先给你一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