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的话音一落,常公已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柳婧知道,要不是自己长相能震住人,这常公只怕已经要赶人了。
当下,她也不多话,直接盯着常公开口道:“一个左手手腕有着一个刀口的,三十多岁的汉子……”几乎是她这句话一出,常公便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他向前冲出两步,眼看就要冲到柳婧身前,却又强行煞住。抑着激动,常公粗着嗓子紧迫地盯着她又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常公嗓子本来就洪亮至极,这一激动,那声音直是响亮得震耳欲聋。
柳婧也被这声音震得脸白了白,幸好常公正是失态时,也没有注意她这与先前表现完全不同的小家子气。
按住被常公的大嗓门激得砰砰乱跳的心脏,柳婧缓缓说道:“一个左手手腕有着一个刀口的中年人,于三个月前出现在了历阳。当时柳某正在店中饮酒,与他有缘,便多说了几句话。”
常公显然很激动,他颤声道:“说下去。”顿了顿后,他向柳婧求道:“请小郎君说下去。”
随着常公这个请字一出,一直捏着一把汗的柳婧吁了一口长气。不过,随着这口长气一出,她却不得不拿起架子来。
常公见到柳婧不说,浓眉先是一皱,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一提,大声叫道:“老厉老厉。”
一个做管事打扮的中年人连忙跑了出来。
常公朝他挥了挥手,叫道:“去,拿一百两黄金来。”在那老厉应声离去时,常公退后两步回到塌上坐好。而当老厉把黄金端来时,常公也恢复了冷静。
他挥了挥手,示意老厉把黄金端到柳婧面前,沉着声音说道:“小郎君,现在可以说了吧?”
柳婧一笑,她大大方方地把那一百两黄金收入袖袋中,在常公和老厉转为鄙薄的目光中,柳婧温和地说道:“柳某本为求财而来,常公现在支付了费用,柳某自是有话说话。”顿了顿,她态度端凝地说道:“三个月前,柳某在历阳遇到那人时,他说他姓吴。”
常公有点失态,他喃喃重复道:“姓吴?怪不得一直找他不着,原来他连姓也改了。”这时,老厉一侧冷声说道:“小郎君,一则三个月前的消息,似乎值不得一百两金吧?”却是对柳婧的贪财之举大是不满。
柳婧看了他一眼,斯文温润地说道:“三个月前的消息,自是不值一百两金。然而,一个月前的消息呢?”在常公瞪大双眼,身子向她一倾,侧耳倾听中,柳婧说道:“说来也是运气,一个月前,在下在莫县又遇到了这位吴兄。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吴兄改姓了,他直说他姓淳于。与在下饮了一通酒后,淳于兄说,在清明之前,他没有离开莫县的打算。”
这一次,柳婧的声音一落,常公已站了起来,他扯着嗓子厉声喝道:“来人,来人。”
不一会功夫,从外面便跑进了几个护卫。常公命令道:“马上准备行装,今天下午,我要赶往莫县。”“是。”
众护卫一退,一个美丽的,三十来岁的妇人从里堂小跑了出来。看着常公,她眼中噙着泪,激动地说道:“阿秋找到了?”
“是,这次应该是找到了。”常公连忙上前扶着妇人,高大粗壮的汉子,这般扶着妇人时,却小心翼翼中透着一种温柔。他低低地说道:“表妹,这次找回三弟,你我好言相劝,定能让他释怀。”
那美丽的妇人抹着眼泪,低低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年为了接近大表哥你老与三弟玩在一起,他也不会在我们定婚之后如此失态,更不会一跑就是十年。”
“这些都过去了。”
看着那两口子你侬我侬地靠在一起,钱财到手,急于去见过父亲的柳婧站了起来。她刚刚施了一礼,还没有开口,陡然的,门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那脚步声中,还有一阵让人心慌意乱的喧哗声和令人心口沉闷的马蹄声。
就在常公和柳婧都是一惊,转头看向时,一个仆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一进入正堂,便朝着常公惊惶的嘶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什么?
常公大惊失色,他把妇人一放,急步便朝外面走去。而在他的身后,柳婧也急急站起,就在她想冲出去从侧门离开时,又是一个仆人冲了进来。那仆人哭道:“主人不好了,官兵把整个宅子都包围了。”
什么?宅子都包围了?她出不去了?
柳婧白着脸,她咬了咬牙,寻思半晌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而这时,常公已是脸色灰败,他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用力拭了一把后,常公绝望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他们怎么会一点风声也没有漏给我?”
就在常公一脸绝望,众婢仆慌乱地窜来窜去时,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转眼,那脚步声进了院落。出现在柳婧视野中的,是两列银袍士卒,他们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大步而来,一走到堂房外,便自发地分成两列。总共四十个银袍士卒,这般十步一人,竟也从正堂门口一直排到了苑门处。
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个脚步声,就显得轻缓优雅了。它的这种优雅,与今天柳婧刻意显出的优雅不同。它轻而自在,透着种底气十足的从容。
随着这脚步声一来,四十个银袍士卒同时把手中的长戟朝地上重重一拄。随着“咚”的一声令得地面震荡的闷响,原来还惊吓得又是哭叫又是抱头乱窜的常府婢仆们,齐刷刷给震住了。竟是一个个哑了声住了脚,于是,整个院落里,流淌着一阵极致的让人无法呼吸的安静。
在这种安静中,那优雅的脚步声,就更显得清脆自在了。
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转眼间,一个俊美到了极点的贵介郎君,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贵介郎君,头上戴的金冠,雕刻出一种吉鸟的样子,可惜柳婧认不出那吉鸟,不然,她就能说出这人的身份了。
这贵介郎君也是一袭银衣,外面披着一件玄色外袍。他腰间垂着美玉,随着他缓步而来,那美玉与他腰间剑鞘上镶着的宝石和珍珠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声悦耳到了极点的金玉交鸣声。
那贵介郎君缓步踏入院落,他瞟了常公一眼后,点了点头,轻柔地说道:“你就是常勇?”
常公虚软地点了点头。
不等他开口,那贵介郎君轻声说道:“常勇,有人举报你常府贩卖私盐,私制铁钱。请跟我走一趟吧。”
那常公摇摇晃晃,他灰败着脸又想开口时,那贵介郎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有冤无冤都不必向我说……到时自有人审问于你。”
说到这里,贵介郎君声音一提,清声命令道:“常府立时查封,常府人等,通通关押起来!”
几乎是他这句命令一出,蓦然的,常府中的婢仆主人,同时啕啕大哭起来。一个个挣扎着扑向那贵介郎君,一个个拼着命也想冲到他面前,向他乞讨求饶。
于这一瞬间成为人间悲苦地的常府大院里,躲在众人之后,站于大堂之中,一直白着脸的柳婧也绝望地晃了晃。
……难道,这世间只有运气一说?难道,她柳婧就这么倒霉?她不过是想卖点消息赚点轻快钱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地遇上了这种事?
于一个个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那贵介郎君显然有点不耐烦了,只见他挥了挥手,淡淡的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都拖下去啊。”
“是。”四十个银袍士卒同时走动,就在几人大步走入正堂,二人更是朝着柳婧走去时,蓦然的,那贵介郎君温柔含笑的声音从后面人群中传来,“且慢。”
声音一出,四下一静。
那贵介郎君踩着优雅的步伐,目光打量着柳婧,缓缓走了进来。
柳婧正脸白如雪地看着他,四目相对,贵介郎君嘴角一扬,轻柔笑道:“真巧啊。”
柳婧苦着脸,涩着声音回道:“是啊,真巧。”
……她是想避开他的!她是真的想过永生永世不与这个人相见的!可是苍天不放过她啊,不然,怎么这个恶魔出现的地方,她就恰恰好地涉足了呢?
шшш ●TTκan ●c○ 在柳婧脸色煞白得都能当镜子时,贵介郎君已走到了她面前。
他缓缓伸出手来。
那手,修长白皙,有点偏冷,指头略尖,指甲干净圆润。这是一双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贵气的手。此刻,那白皙贵气的手,缓缓地抚上了柳婧的颈。
美男子的手指,便这般轻轻的,温柔得近乎怜惜地在她的颈项上摩挲。特别是那手指来到她的喉头处时,还微微收拢。
看着掌下一用力,便可以轻易扼杀的雪白颈子,贵介郎君温柔地问道:“常勇之事,你也有份?”
什么?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说的。
柳婧雪白着脸拼命地摇头,慌乱到了极点的她,吐出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不是,我今天才认识他。”
“哦?”他左手把柳婧带了带,令得她整个人呈半投怀送抱的姿势倚入他怀后,他慢腾腾地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当他那冰冷的手,碰到她的腰带时,柳婧雪白的脸开始涨红。羞辱中,她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终于,柳婧带着哭腔叫道:“住手!”
贵介郎君没有住手,他依然不紧不慢地在她身上游移着,就在柳婧羞怒恐慌到了极点,整个人不可控制的颤抖成一团时,他的手,从她的袖袋中掏出了一个木盒。把那木盒拿出来扔在几上,贵介郎君打开看了看,轻缓地说道:“常?柳家郎君,这常勇都把刻有他家族标志的黄金送给你了,你还说与他不是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