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呈定定地盯着邓九郎。
盯了一阵后,他慢慢举手,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上去几个人看看!”
“是!”
一阵脚步声响,五个黑衣人迅速地退了出去。
顾呈慢慢坐回榻几,这时刻,呕吐了半天的大皇子,已感觉到事情不对,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白着脸颤抖起来。
他的样子很可怜,那双巴巴看着顾呈的眼睛中,也满是渴望和惶恐,不过现在的顾呈自是没有心情理会他,他挥了挥手,示意几婢把大皇子带下,又吩咐急召大夫前来给大皇子解毒后,他盯着邓九郎,右手轻敲桌几,好整以暇地说道:“邓九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冷笑道:“我终是小看了你!”
说到这里,他从婢女手中端过一盅酒,一边放在唇边慢慢地抿了一口后,顾呈一边声音极悠扬地说道:“不过,我还想问一问,依顾司马在天下清流间的名望地位,郎君光凭一个莫须有的谋逆之罪,便敢把他全家拿下大狱?”顾呈讥笑道:“好象没有那么容易吧?”
顾呈这话,也正是柳婧所疑惑的。以顾府现时现日的地位和声望,哪怕是皇帝要动它也大不易,何况是邓皇后?
面对顾呈的质疑,邓九郎笑了笑,他淡淡地说道:“要拿下顾司马,确实是不容易。不过早在数年前,我便在一个极擅长模仿他人笔迹的故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想法……”他话说到这里,一侧的柳婧连忙心虚地低下头。
邓九郎并没有看她。他在顾呈那沉冷下来的眼神中继续言道:“因着那个想法,这阵子我请一位奇人伪造了几封信函。顾呈,你总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到公主府。是无备而来吧?”
顾呈不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冰冷地说道:“这么说来,你这是怕我杀了你,要让我家人的平安来换你自己的小命?”
邓九郎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这脚步声,顾呈皱起了眉峰,他转头看向大步回来的二个黑衣人,沉声问道:“怎地这么快?”这二人,就是刚才派出去探查顾府情况的五人中的二人,按路程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啊?
两人脸色有点不好。他们看了邓九郎一眼后。低头跪下。沉声禀道:“主公,大事不好了,出去的几条道路。全部被银甲卫封死了。二几人只得从密道入城,特意让我们前来禀报!”
这两人的声音一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来,转眼间,又是几个黑衣人从地道方向跑来,他们急急冲到顾呈面前,向他慌乱地禀道:“主公,不好了,公主府中火势一灭,那些银甲卫便坚持挖地三尺。现在,他们已发现了公主府底下的地道,正在朝这个方向赶来!”
这声音一落,整个地道中的黑衣人都是一惊,一时之间,嗡嗡声四起。
出去的通道被阻,地道又被发现,本是猎人的他们,竟是一下子陷入了瓮中之鳖的处境!
顾呈突然暴喝一声,“安静!慌乱什么?”一句话喝得众黑衣人齐齐一静后,顾呈冷冷又道:“你们可别忘记了,那吃里扒外的姓梁的,刚刚谋害了大皇子却又消失了的。便是银甲卫不发现地道,那姓梁的也会把我们的所在泄露出去,此地早就不安全了!”
说到这里,顾呈双目如电,他扫视过众人后,冷冷说道:“行了,准备撤退吧。”朝着邓九郎瞟了一眼后,顾呈又道:“绑住姓邓的手脚,蒙上他眼睛,我们马上离开!”
“是!”几个黑衣人凛然应诺后,看向柳婧,问道:“主公,那此人该当如何?”
顾呈转向了柳婧。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柳婧,很快的,他移开目光,冷冰冰地说道:“一样处理!”
“是!”
黑衣人的动作很快,三不两下,他们便把柳婧和邓九郎绑了起来。柳婧只看到顾呈广袖一甩大步朝前走去,眼前便是一黑,却是被众黑衣人蒙上了眼睛。
接下来,柳婧的耳边便只听到一阵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倾听了一会,柳婧发现,他们似乎是沿着另一条地道在走,而这一走,便又是两三个时辰,等柳婧发现众人停下来时,外面已是鸟鸣啾啾,清风呼啸。
众黑衣人刚把柳婧放下,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来,转眼间,她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传了来,“主公,那姓邓的所言无虚,司马府已被官兵团团围住,我们到达府外时,正好看到囚车入内。”
“……我父亲情况如何?”
“我等无法入内,具体情况不知,不过听旁人所言,有人出示了大人和大郎犯事的罪证,虽是各位儒生纷纷抗议,却无法阻止官兵入内拿人!”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在顾呈沉默的那一刻,周围无人敢说话,一时之间,四周安静得出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呈冰冷的声音传了来,“把邓九押过来!”
一阵脚步声过后,顾呈又冷冷地说道:“姓邓的,你信不信,我今天便是取了你的人头,明日还可以借助众人之力,救出我顾氏一族!”
几乎是顾呈的声音一落下,柳婧便听到邓九郎笑了起来,他这笑声,特别沉稳,特别轻松,他低低浅浅地笑着,直是笑了好一会后,柳婧听到邓九郎那低沉磁寒的声音传了来,“顾呈,你且告诉我,你在图什么?”
他低笑着,慢慢地说道:“如今,你凭借着的,你们顾氏一族,你们清流倚赖着的大皇子殿下,他,中毒了!想来你现在也让大夫给他诊过了吧?他如今是不是患了心疾?还是那种无法医治,好生养着也只能活个一年二年的,从胎里带出来的痼疾?顾呈,你的大皇子已经完了,天下的臣民,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当他们的皇帝的。”
在场的黑衣人,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大皇子被人下毒一事,听到邓九郎说到这里,四下都是一阵惊慌的嗡嗡声传来。
听到这些嗡嗡声,顾呈心中突然一沉,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不该让邓九郎有说话的机会的!
就在顾呈黑着一张脸,却已无法阻止众人胡思乱想时,邓九郎的声音还有清朗地传来,“没有了大皇子做依托,顾呈,你争的这些夺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是了,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可那些清流呢?那些其他的势力呢?他们要是知道大皇子当不了皇帝,这个天下,还是要交到我们邓氏一族推举的,年仅一岁有余的小殿下身上,他们还会站在你顾府那边?还会为了一个顾氏,而与我邓氏拼死拼活么?”
邓九郎说到这里,又是一笑,笑过之后,他轻缓地说道:“顾呈,你已经败了,已经没有退路了!便是你杀了我邓九,便是你救出你们全家,逃出这洛阳去,这天下虽大,也无你们容身之所!”
一字一句的,清清朗朗地吐到这里后,在四周鸦雀无声中,邓九郎声音一提,清冷,沉缓,坚定有力地说道:“顾呈,你还不明白么?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开我,并效忠于我!我邓擎虽是杀人无数,却也一言九鼎。在这里我可以向你们承诺,顾家郎君,诸位义士,只要你们丢下兵器,并向我邓九发誓效忠,既往之事,我一概不究!”
邓九郎的声音极清极坚定,随着他的话清清朗朗地传出,四周传来的呼吸声,已是越来越急促,伴随着那急促的呼吸声的,还有一些惊慌中伴随着心动地议论声……
柳婧虽是目不视物,可光是从这些议论声呼吸声便可以听出,她周边的这些人,蠢蠢欲动了!
隶属于顾呈的黑衣人,忠于清流的这些人,心动了!
也是,他们没法不心动,任何一个人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时,都无法不心动!
就在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议论声嗡嗡而来时,一阵急叫声和一阵接二连三的水花声突兀地传来。急叫声和惊乱中,终于有人想到了还被绑着的邓九郎两人,急急跑了过来,帮他们解开了绳子和蒙眼的布巾。
柳婧双眼一得到光明,便急急地四下看去!
她没有看到顾呈!
与柳婧的四下扫视不同,与她同时见到光明的邓九郎却老神在在,他一边揉搓着被绑得发麻的手腕,一边望着前方的河流,问道:“顾呈从河水中逃遁了?”
还留在原地的黑衣人齐齐低下头来,有点羞愧也有点紧张地回道:“是。”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主公,不,顾家郎君见我等表情不对,便跳入河水中,与他一道跳入水中的还有一些叛逆……九郎,要不要去追缉他们?”
邓九郎瞟了一眼这个背叛自己的前主人,还背叛得干脆利落的娃娃脸青年,淡淡问道:“你叫什么?”
那娃娃脸黑衣人腾地一声跪倒在地,恭敬地回道:“禀九郎,小人姓冯,人称冯三郎。”
邓九郎点了点头,他朝柳婧瞟了一眼,缓缓说道:“行了,追缉就不必了。此番你们弃暗投明,通通有功!”一句话说得众黑衣人欣喜若狂地跪拜在地后,邓九郎继续言道:“以后跪拜之礼不可轻用。行了,你们起来吧,耽搁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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