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言尽于此,再也不多说半句了。
米宝,更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还是很温和,平心静气:“米宝,你走吧。”
“不,我说了要陪你两个月。”
“你已经不适合留下了。”
他淡淡的:“你已经爱上欧舒同了,不再适合留在这里。”
她张口结舌,语无伦次:“不……不……我没有……真没有……大叔,我真没有……我只是想知道我父母的死因……这跟欧舒同无关……”
他还是很镇定:“要是你没爱上欧舒同,根本不可能相信他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小宝,你走吧。”
“大叔,我……我真不是……真的……”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他已经不再开口了,也不再做任何一句解释了。
他起身,上楼,关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背影。
米宝听着二楼卧室的门关上,她想跟上去,可是,浑身失去了力气,躺在地上,像一条流浪狗似的,一动也不想动。
窗外,秋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强森的逐客令已经下了,她本应该马上离去,可是,她害怕黑夜,更害怕在这样的黑夜里一个人乱走。心底,被一种恐惧所侵占,仿佛逐渐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强森,他再也不可能原谅自己了。
小宝,为了欧舒同一句漏洞百出的挑拨离间,你便可以这样怀疑我——
那是因为你爱上了欧舒同,所以才听信他的造谣?
是吗?
她猛烈摇头。
不不不,我不知道。
我一点也不知道,再有,我怎会爱上欧舒同呢?怎么会呢?
可是,这些话,她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是傻傻地靠着壁炉躺着,手里紧紧捏着那一枚戒指。秋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惨淡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目光,看到对面躺着的那一束寂寞的玫瑰。
就好像刚刚过去的那一场求婚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似的。
她大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慢慢地,天亮了。
暂停的秋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壁炉的火已经熄灭了,她觉得冷,抱着胳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寒冷的风吹来,她赶紧又关上。
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或者说,根本就是无处可去。
当在欧舒同那里时,心心念念的便是有朝一日可以奔向强森,只要和强森在一起,哪怕天涯海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纵然和强森分别得日子,无论去了哪里,也还有个家可以回——那个家,其实是欧舒同的家。
当年,她至少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回“家”也是名正言顺。可现在,二人早已离婚,自己还能去哪里呢?
她茫然地四处看看,自己是没有什么行李的,只有一些简单地随身物品,就装在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
她先上楼去另一个卧室洗漱。
换了一身衣服,整理好自己,她想了想,还是去敲隔壁的门——强森是个一直早起之人,但是,今天,他的房门紧闭。
米宝连续敲了七八下,里面依旧毫无回音。
“大叔……大叔……”
她等了很久,等得都灰心了,门还是没有开。
走出大门的时候,冷风迎面吹来。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到高高的台阶下面,昨日开得正艳的各种粉色玫瑰已经被风雨吹打,花瓣满地,整个小路都变成了一片粉色的世界。
她看到前面已经停着一辆很普通的车子,甚至连车门都打开了。
她知道,这是三号机器人所为。
但是,她没看到那个勤劳的机器人,也许,遥控它们的人早已令它们隐形了。
米宝默默上车,发动车子之前,她又侧头看台阶上面,可是,台阶上依旧空无一人。心底是明白的,这一次,自己和强森才是真正完结了。
自己的小算盘,小主意,小吃醋,小脾气……强森统统都可以忍,一笑置之,但是,现在,是触动到原则性的问题了。
甚至于,自己此生可能也再也见不到强森一面了。
她驾车离去,好几次,恍恍惚惚。
那是一条环山公路,米宝开得很慢,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接下来,到底该做些什么。忽然希望这条公路最好无穷无尽,最好就这么走下去,永远也不要停下来。
终于,车子停下。
对面,还是那片非常美丽的粉红玫瑰。
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秋雨早已停止,夕阳灿烂,风把玫瑰的花瓣吹得轻轻晃动,就像是秋夜里一曲温柔的歌。
米宝慢慢走过去。
她心底很紧张,可是,走过大门时,居然畅通无阻。忽然就松一口气,看来,系统的自动识别装置尚未删掉自己的体味特征。
她很高兴。
大步奔进客厅,却呆住。
但见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身边有两只空了的酒瓶。他并不太醉,只是头发乱七八糟,胡子长得老长,白衬衣仿佛这几天都没换过,已经皱巴巴的,起了一股淡淡的汗味。
“大叔……大叔……”
他听得叫声,抬起头,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她眼圈一红,便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声音哽咽:“大叔……大叔……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一次吧……”
那是二人闹了别扭后,她第一次先认错。
她死死抱着他的腰,他最初是没有什么反应的,可是,逐渐地,神色也缓和下来,很轻地叹息一声,“小宝……小宝……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她声音哽咽。
一个人在环山公路上盘旋了三四天,饿了就在便利店吃点东西,困了就睡在车上,也不知怎地,就是不想离去。明明是知道的,自己这一走,也许,就是永远的离别。
而且,她根本就不放心,强森一个人呆在这里,按照他的性子,又不会让亲友照应,只会让他的那两队机器人负责。无论强森多么信任机器人,可是,她不。强森受伤的阴影总在眼前。
毕竟是机器,怎么可能全部信赖呢?
她赶回来,但见他果然不梳不洗,颓废得不可自拔。
认识这么多年了,几曾见到他如此黯淡的样子?
那男人,不该一直是天神似的吗?
她飞快擦干眼泪,拉拉他乱七八糟的头发,笑嘻嘻的:“大叔,你看你都像一个野人了。来,我帮你梳一梳。还有,你的衬衣也该换了,胡子也该踢了……当然,你最应该做的是去洗个澡……快去……我先去给你放热水……”
“洗漱是机器人四号的事情……”
她不以为然:“今天就不让四号干活了,大叔,我来。”
他还没回答,她拉着他的手,半强迫的:“快去洗澡,你看你,一身都馊了。以前你可从来没有这么邋遢过。”
她不由分说,推着他去卫生间。
当听得淋浴房里传出热水哗啦啦的声音时,米宝松一口气。心底,也忽然放松了。是的,欧舒同肯定是撒谎的,他无耻造谣,故意说些摸凌两可的话让自己疑神疑鬼。这家伙,谁要是相信他,谁就得倒霉。想想吧,他做过什么好事吗?那么自私那么无耻的一个人。
罢了罢了,谁相信他呢?
很久后,强森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整齐的白衬衣,干净的浴袍、浴巾……他换上,米宝进来,拉住他的手:“大叔,我给你捏一捏。”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洒在窗户上,新换上的锦栗鼠毛地毯非常暖和舒适。躺在上面,任凭一双温柔的小手在肩头游走,心灵忽然变得非常非常平静。
洗漱打扫,做饭收拾,甚至按摩阅读……这些,机器人统统都能完成。可是,按摩的手,不会有这么温柔,暖和,也不会如此善解人意,经常,落点都是在他周身最不舒服,最需要缓解的关节处。就像在医院里,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一样,这女人,做得比这世界上所有的特护都好——很简单,特护们是拿钱做事。而她,是拿心做事。
因为爱他,所以,特别细致,特别心甘情愿。
他很舒服地躺着,很惬意地享受,只是,一直没法开口。
躺了好几天,手术后的身体毕竟有后遗症,就像是那种紊乱的心情,而且,一个人山居……这些,以前都不是问题,但现在,寂寞难忍。
直到她出现,直到她回来。
周身的酸痛,忽然都被缓解了。
她兴致勃勃:“大叔,今天晚上我做两个小菜给你吃。都机器人按照程序一丝不苟地做,吃久了也很烦,对吧?你尝尝我的手艺吧。”
他淡淡的:“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一点也不累。”
她跳起来,兴高采烈的奔向厨房,“大叔,你等着,我很快就做好。”
土豆烧牛肉、青椒荷兰豆。只得两个菜,但是活色生香,卖相很好。
“土豆烧牛肉,喜欢吗?当年某大腕不是说过吗?土豆烧牛肉,便是人民的幸福生活,大叔,你尝尝,好吃吗?”
牛肉入口,汤鲜味浓,十分可口,纵然是那么挑剔的人,也赞不绝口:“小宝,你什么时候把饭菜做得这么好吃的?”
“嘿,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绝技呢。”
“以后,都做给我吃吗?”
“那得看你的表现……”她眨眨眼,很傲娇,“大叔,如果你表现不好,我就不做了。”
“要如何表现才算好?”
“恩,我想想,等想到了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