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狗还来不及掏出腰间的匕首,就听马车外传来了几声闷哼,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什么人?”陈二狗惊呼。长久的经验让他知道,他们遇到麻烦了。
果然,他一拉开车帘,就见自己的手下已全部躺在了地上,鲜血正慢慢渗入泥土。马车的正前方站着几个彪形大汉,他们全都蒙着脸,手中的长剑正滴着血。
“你们想怎么样?”他急忙走了出去,放下车帘,忘却了试图刺杀宋舞霞的事,心中评估着:如果他把匕首刺入马屁股,马儿能否带着宋舞霞脱险。
为首的大汉扬了扬手中的武器,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交出车上的女人,老子就给你一个痛快!”
马车内的宋舞霞心中一紧。她下山不过半个时辰,居然这么快被人盯上了。想想胡三的鲁莽与直肠子,想想可爱的双胞胎,他们不能没有陈二狗,所以她拉开了轿帘。“你放了他,我就跟你们走!”
“霞姑娘!”陈二狗表情复杂地回头看她。
面罩后传出了几声轻蔑的笑声,大汉随之又逼近了几步,“想讨价还价?先问问我手中的宝剑!”他一步一步继续逼近。
“是吗?”宋舞霞跳下了马车,捡起地上的一把大刀,抵住自己的喉咙,平静地说:“如果你想要的是尸体,又何必蒙着脸呢?”见大汉依然在靠近,她的手微微一动,脖子上的鲜血顿时染湿了她的衣领。
“看起来是我料错了。”她淡然地笑着,作势欲抹脖子,大汉果然停住了脚步。
“不愧是宋太傅的女儿,果然好魄力!”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舞霞,似乎在盘算下一步的举动。
忽然间,路边的树林中一阵异动,赵婶子一身劲装,带着几个男人出现。她没有看陈二狗与宋舞霞,只是指了指为首的大汉:“擒住他,其他人,杀!”
一时间刀剑声四起。赵婶子带来的人比起大汉那边更加心狠手辣。他们似乎没有痛觉神经,只懂攻击,不会防守。对方一刀砍向他们身体,他们也不挡,只会以十倍之力还击对方的要害。不要说宋舞霞,连见惯了厮杀的陈二狗都不禁骇然。
眨眼间大汉已经被擒住,两个男人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强迫他跪在地上。
“你的主子是谁?”赵婶子冷冷地问。
“不……啊!”
大汉的“不知道”三字还没出口,他的一只耳朵已经掉在了地上。
“你的主子是谁?”
大汉没有说话,转瞬间他的另一只耳朵也掉在了地上。赵婶子拿出一方手绢,轻轻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狰狞地笑着,“你说我下一刀应该砍哪里?”
“你要杀便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很好!”
“好”字的余音依然在空中中缭绕,她一刀刺向了男人的左眼,顿时杀猪般的嚎叫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擒着大汉的男人熟练的捏住了他的下巴,赵婶子把手绢塞入了他的口中。“放心,在没得到我要的东西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她的声音让宋舞霞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陈二狗一见眼前的架势,偷偷拿出匕首,趁众人不注意,用身体挡住大家的视线,割断了马车的缰绳,然后把匕首塞入了宋舞霞手中,悄声说:“待会我引开他们的注意,你跳上马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那你呢?”
“听我说,如果你能活着,看在我救你的份上,放过山寨,寨主真的是好人……”
“咻”,树林中窜出一支冷箭,直攻宋舞霞的面门。陈二狗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她,利箭刺入了他的肩膀。箭头那不同寻常的艳色让宋舞霞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用手绢包住箭尾,使劲拔出羽箭,喷溅而出的黑色血液很明显地告诉她,那箭有毒。
“赵婶子,先救救二狗。”宋舞霞只能向她求救。
赵婶子瞥了一眼地上的陈二狗,冷冷地说:“反正你们都要死,何必多此一举。”
“果然是你,今天之前你有很多机会的,为什么?”宋舞霞一边说,一边放下陈二狗,却被他拉住了。
“霞姑娘,看来今天我们都逃不了了。”他用力咳嗽了两声,虚弱地说:“寨主真的是好人,如果你见到夫人一定要告诉她,寨主真的很喜欢她。”
见他快撑不下去了,宋舞霞一阵难过,抱住陈二狗的肩膀,试图扶起他,没想到看似快昏迷的他突然睁开了眼睛,附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赵婶子应该是朝廷的死士,我怀中有假死药,求她给你一个全尸,也许……”他的话没有说完便昏了过去,看起来他是拼了最后一口气想救宋舞霞。
突然间的变故,一波又一波想杀她的人,昏迷中的陈二狗,一时间宋舞霞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不是以前的……”
一颗小石头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飞过众人的视线,随即宋舞霞的身体软软倒下了。
“是谁?”赵婶子一脸惊讶。
追踪放冷箭的人回来了,对赵婶子摇摇头。她走过去劈头一个耳光,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们是不是找他?”他把人头扔在赵婶子面前,擦了擦手上的血。悄无声息地,他的身后出现了一群家仆打扮的人。
“你们是陆家的人?”赵婶子的话音中带着绝望。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他走向陈二狗,喂了他一颗丹药,点了他的穴道,然后走到被赵婶子切去耳朵,又刺瞎双眼的男人面前,沉声说:“你并不想杀宋小姐,我本不该杀你的,只是我放过了你,到了你的主人面前你还是难逃一死,所以……”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等大家回过神的时候,他正擦拭着脸上的血迹,那道从他的左脸一直延伸到右脸的疤痕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愈加可怕。
“你是鲁苍南?”赵婶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宋舞霞,在心中盘算着什么。遇到鲁苍南,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可如果她完不成任务,就不是她一个人死这么简单了。
刀疤男似乎知道她怎么想的,冷冷的说:“如果宋小姐伤了一根头发,也不是你死了就能抹平的。”说完这句话,他转头对着悄无声息的树林,提起内力朗声道:“宋小姐是陆家少主的未婚妻,无论她与少主有没有成婚,她永远都是陆家的少夫人。陆家一向不喜欢血腥,但如果有人胆敢伤害陆家的人,哪怕只是陆家的一个仆人,我,鲁苍南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是血债血偿,什么是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树叶动了几下,现场的人都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关于鲁苍南的传说太多了,没人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甚至没人敢在光天化日提起他,大家只知道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以及从来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出乎意料地,鲁苍南并没有杀了,或者逼死赵婶子以及她手下的人。他说完那番话就让他们都走了。不多会,在陆家的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昏倒在地的宋舞霞,然后一步一步走近她。
“少主,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鲁苍南走到他身旁,与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青年没有回答。他半跪在地上,轻轻把宋舞霞揽在怀中,见她的脸上满是污渍,他用手掌轻抚着她的脸庞,用拇指一点一点细心擦拭着。
“少主,我把她的穴道解了……”
“不必了。”青年的声音并不高,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却又夹杂着悲伤,“找人跟着刚才那些人。他们不过是工具,要想真正斩草除根,就要先知道他们受谁指示。”说完这些,他轻轻叹了口气。
鲁苍南看着两人,退开了几步,对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随即,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消失了。
青年慢慢整理着宋舞霞凌乱的发丝,然后紧紧抱住了她,低声说:“三青,你计算过一切,却独独算漏了一点,我的眼睛看到的不仅仅是你的外貌。”
一阵秋风吹过,他与宋舞霞笼罩在了萧瑟的绝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