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古朝的盘邦太子,象一尊屈尊世间的神明,他有一种先天优越感,躯体中流淌着传闻为神明遗留的血脉,高于人族。
华丽的花殿成为战场,四周都是禁制,参加宴会的修士纷纷离开,腾出空地,魔姬很兴奋,她翘起一只脚,轻轻拨动脚踝上的金铃,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将要开始的对决。
“小妖皇,你要加油,莫让奴家失望。”魔姬风姿卓然,她象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把玩着小金铃,在对决前夕与苏寒传音。
苏寒望了魔姬一眼,此时,他从适才的些许怒气中恢复了平静,心里却猛然生出一个疑问。
这样的战斗很无谓,他并没有黑暗经,他与强大的敌人是在为了这部并不存在的母经而大战。或许盘邦太子不那么在意黑暗经,但他此战是为神族扬名立威,非名即利。
“这种战斗真的不可避免吗?难道走上这条路的人,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能踩着对方的尸体,踏上巅峰吗?”
有些人是打不败亦杀不绝的,金明子败了,有皇甫英,皇甫英败了,有武晓楼。这就是修士的世界,杀戮无尽,击败一个强大的对手,还会有另一个敌人在不远处等候。
“既然这样,再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了!不管如何都要大战,那就战吧!”
此时,盘邦太子身躯中类似神明一般的气息已经充斥了全场,每个人均在内心深处颤抖着,连一直笑嘻嘻的魔姬亦露出了正色。有些对手,并非真要到了生死相搏时才知道他的强大,盘邦太子正是这种人,他立于场中,并未有一丝战力波动散播出来,但单凭身躯中的无上气息,就使人心生怯意。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若将来一步步修行,攀登到峰顶的时候,会可怕到何等地步。
“皇者的传人,我初来东极,亦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曾大败强敌,但今日,你不可能再有好运气,我将终结你的荣耀和战绩。”盘邦太子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来自他的身份与实力,视敌人如土鸡瓦狗。
“大战还未开始,你未卜先知吗?”苏寒已经平静了自己的情绪,而今他终于彻底且完全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当无意中踏入这条宿命的长河时,一些事情将被注定,不可更改。做一个元虚老荒神那样的人,或许是光荣,或许是悲哀,修行一生,战斗一生。
“我大寒衍生过无数传奇般的人杰,仙祖,浩宇圣王,司空圣人,只是其中之一二。”盘邦太子身上的气息更加猛烈,他想以这种无匹的神明一般的气息在大战前就压垮苏寒:“我盘邦亦会和先辈一样,攀登到世间的顶峰,问鼎皇道。你很强大,但也要做我的垫脚石。”
“少说废话!”
苏寒不欲再多说,说什么都是无用,何必浪费口舌。他不由自主的再次回想起元虚荒神,脑海中浮现这个威猛的荒族老人的身影,他顶天立地,一身铁骨如钢,天威亦不能使其折腰,从一个平凡的荒族少年,一步一个脚印,一生经历无数战斗,终于在万年前的风雨之夜,升华到了极致,晋身皇者。
修士的一生,将会有无数困难和波折,厄运出现,弱者会思索如何躲避,但强者却会一往无前,以无匹的气势打碎眼前一切,神佛皆杀。
“你很桀骜,只不过十龙境双龙小境,你桀骜的资本在那里?”盘邦太子猛然大笑,双目化为神剑,仿佛有洞穿一切的光芒射出,他象是太古走来的神明。
呼!
苏寒动了,大战既然不可避免,就要全力以对。他单手对敌,紫气浩荡,大手象是无量山,重有亿万均,裹着紫气拍了过来,声波滚滚,气浪冲天,整个花殿似乎都随着一掌而抖动。
盘邦太子亦动了,一身锦衣成为闪动的光团,快的让人眼花缭乱。他以双手结印,衍化大寒古朝传承的战斗秘术,和苏寒对拼实力。
虚空中有隐隐的皇皇之音传出,盘邦太子口唇轻启,念诵密音。九字真言震动了空间,他双手结独占印,以泰山压顶之势,重撼苏寒。
“大寒的道统很怪异。”有人道:“这应是佛门的九字真言与九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残缺,已经不全。”
“无知!”盘邦太子于大战中仍然保持六识,他与苏寒大战,一边悠然道:“佛门曾经兴盛五洲,现在势微,许多禁法失传,但我大寒的九字真言与九印皆完整无缺。昔年创教佛陀立菩提,坐莲台证道,创出道统,他乃我大寒人,留道统于故乡,合情合理。”
众人都无语了,一瞬间,又一位创教的无上大圣贤者被划归到了大寒。
“盘邦太子胡言乱语,但他的九字真言货真价实,他可能修过三密加持。”
盘邦太子化身飞龙,双手如同穿花,变幻万千,不断结印,他超然物外,战力并不汹涌,但隐隐有一种压制万物的气势。
“我今年二十岁,修大日经十五年,小妖皇,被我大败,你不需遗憾。”
整个空间都被盘邦太子一人震碎了,他有佛门的秘术,三密加持,可超脱自我,借来冥冥中的力量对敌。漫天都是盘邦太子的气息,神圣且浩大,苏寒的紫气似乎被压制了,如一叶小舟,艰难的在汪洋中挣扎。
“小妖皇这么快就要落败,令人意想不到。”
“盘邦太子确实很强大,神秘的神族,果然非同凡响,他们的道统似乎融合了百家之长。”
众人都在叹息,他们对苏寒颇有敌意,但盘邦太子来自神族,在人族面前大败苏寒,亦是一种耻辱。只有守护花殿的四个老头子闭目不语,仿佛融化在虚空中,且魔姬也未多言,只是目不转睛的专注战场。
“这就是被你们人族追捧的皇者的传人吗?”盘邦太子升腾在一片浩大的气息中,看着如小船一样翻滚挣扎的苏寒,带着蔑意笑道:“太让我失望了,我未动用一成力量,他却已经如同强弩之末。”
“是吗?”
盘邦太子如海一般的气息中,猛然被破开了一条通道,一片紫气包裹苏寒,如一道光线射来。他勾动融天诀,在汪洋中化出生路,冲杀而至。盘邦太子的笑容凝固,这名被自己轻视的皇者传人,此时携带的战力不可想象,能将大片的群山崩碎。
嘭!
两人俱快的无法形容,苏寒挥动手掌,与盘邦太子此时所结的外狮子印狠狠碰撞,掌影和印结皆化为虚影,被撞的形体俱无,他们均血气翻滚,被对方强悍的战力震的几乎吐血。
刺啦!
苏寒后退了百丈,一条手臂明显出现了崩裂的血痕,盘邦太子亦踉跄倒退,脚步还没站稳,鼻间已经溢出血迹。
“这不可能!”盘邦太子差点忍不住脱口喊叫,他乃是神族的神明血脉,肉身不可能被同境界的修士创伤,但此时,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被震的骨骼将要碎裂,血肉都快脱落了。
苏寒亦很心惊,年轻一代争锋,他从未在近战肉搏中吃过亏,每每都以强悍的肉壳压制敌人。但只是一次碰撞,宝体一般的身躯就将要崩裂,狂傲的盘邦太子,果然具有超乎常人的实力。
呼!
苏寒再次冲击过来,紫色的大巴掌更加勇猛,化为一座神山,要将敌人撞碎。盘邦太子鼻子滴滴答答的流血,浸染了锦衣,他双手一变,结九印中威力最大的大金刚轮印,应战苏寒。
噗!
时光如同凝固了,空间无形,紫色的大巴掌掀起一场风暴,大金刚轮印如同永恒不动,两种强大的力量再次交击,以两人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波动嗖的扩散出去,所有桌椅全部粉碎,远处观战的修士亦受到波动,一些人的衣衫也被波动冲的粉碎,连忙伸手捂住露点。
叮铃铃!
魔姬脚踝上的金铃仿佛无风自响,被苏寒与盘邦太子交战的余威触动。她收敛了所有笑容,一面观战,一面在沉思什么。
波动消失的很快,如一阵龙卷风刮过,苏寒比上次后退的更远,控制不住身形,他一条手臂差点粉碎,鲜血流淌,渗透出来。盘邦太子仿佛不可撼动的身躯亦连连抖动,嘴角和耳朵都有血迹。
两人都受创,但苏寒无疑占有优势,他快速运转神凰经,受创的肉身很快被修复,精气没有流失多少,生龙活虎。盘邦太子亦在修复肉身,不过却没有苏寒神速,嘴角的血迹未擦去,苏寒就第三次狂风一般的冲来。
盘邦太子很强,苏寒不能再留手了,他使出浑身解数,勾动融天诀,演化紫拳,在攻防具备间化身光影,一路呼啸而来。空气将要燃烧,盘邦太子七窍都在流血,肉身修复一半,便被迫再次对敌。
砰砰砰……
一瞬间,苏寒接连冲击九次,盘邦太子将九印全部施展一遍,战团混乱的如同混沌,到处都是几乎化出实体的战力与强大的气息。他们都在咬牙坚持,每一次撞击,带来的反震俱让苏寒感觉要吐血,但盘邦太子亦很吃力,七窍渗出的血迹几乎化为七条小河。
“这就是大寒的皇储,神明血脉吗?不是传闻可以压制一切体质,怎么如此不堪,被打的口鼻攒血?”
“仙祖,浩宇圣王,司空圣人,不都是大寒人吗?他们少年时,可是真正同阶无敌的天帝之姿,何时被人这样痛殴过?还有佛陀,昔年亦是这样结着九印到处挨打,积累经验创出道统的?”
盘邦太子口无遮拦,几乎将人族的绝巅强者全部划到神族名下,这让在场许多修士心里不满,他们不敢与盘邦太子对战,但此时一个个笑逐颜开,在场外指指点点,言语中很不恭敬。
“放肆!”盘邦太子差点气疯,他的血气冲天而起,化作天幕,将整片花殿笼罩进去,那些正在议论调侃的修士顿时如遭雷噬,噤若寒蝉,他们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仿佛此时盘邦太子一指点来,就可将自己击杀。
这就是神明血脉的力量,压制几乎所有体质,更不要说肉身平凡的普通修士,众人都噤声了,不敢多说,唯恐遭遇大祸。
苏寒默然无语,他受创很重,近身肉搏中很少会被对手打的如此之惨,但身躯中的战意随着流淌的鲜血更加狂暴起来,他迅速以神凰经修复肉身,鲜血轰鸣,肉身膨胀,每一滴血肉中的亿万阵图都在沸腾,散发乌光。与此同时,他运转焚魂魔功,双眼迸现血色,四周有无名的力量在汇集,身躯如神泉,孕育无穷无尽的战力。
“这就是焚魂魔功!昔年啸月妖皇的无上秘术!”
许多人过去只是耳闻,今日才第一次亲眼目睹啸月妖皇纵横寰宇的秘术,此功一出,战神亦要折腰,万初道老圣人,修为深如大渊,肉身几乎不灭,差半步就可证道,但被啸月妖皇一击而杀,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不知是苏寒第几次运转焚魂魔功了,纯熟的象控制心神一般。他以神凰经修复肉身,损失了一些精气,但气势更加强盛,灵魂燃烧平息下来,眼中的血光亦退去了,他象一团以无尽战力凝生的神,升腾于半空,一头黑发飘散,眼神沉默却慑人。
呼!
苏寒如一只鲲鹏扶摇九天,而后从天际的巅峰猛冲而下,拳头湮灭了整个花殿,四周禁制都在轻轻游动。步入十龙境,开启九窍,战力大增,再融合焚魂魔功,几乎达到力量的极致。盘邦太子肉身和上一样根本未能完全修复,拖着伤体对战,与半空而来的苏寒又接连碰撞九次。
九次碰撞,一次比一次激烈汹涌,此处象是经历了一场大劫,一切都被毁灭了,若非有四个老头子的加持,花殿早已经无存。苏寒运转焚魂魔功,九次碰撞,如同九次天雷压顶,盘邦太子满脸血迹,已经分辨不出容貌,他感到不可思议,亦带着一些惊惧。
“我的神明血脉无法压制他!这根本不可能!除非,他是……”
盘邦太子心念电石火光一般,此时脑海中猛然回想起当初刚刚修行时,与父亲盘辛的一次对话。
十岁的盘邦苦修大日经,他进境并不算很快,但在父亲的指点下,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根基稳固,为以后奠定基础。他的血脉亦是先天优势,大寒古朝亦有大教世家,但诸世家嫡子与大教神子,均无法与其争锋。
十岁的盘邦很得意,高傲的信念从此在心中扎根,盘辛亦很满意,他对盘邦道:“你为神明的后裔,凌驾于一切种族之上,尤其是纯正的神明血脉,乃天赐的大礼,好好修行,日后,我大寒终要南下,声震五洲。”
盘邦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手臂上的血管,其中流淌的鲜血无比有力,象一条生机勃勃的大江。
“父亲,我的血脉可以打败一切敌人吗?”
“这是自然。”盘辛望着儿子,心中充满骄傲,神族始祖的血脉一代代流传,渐渐稀薄,连他自己,也只有五成纯正的神明血脉。但自己的嫡子,却是极为罕见的纯正血脉,亿万年难见,修至大成时,或许可展现神族始祖昔年的风采。他弯下腰,耐心对盘邦道:“毋庸置疑,你的血脉压制一切敌人,不管他们是什么体制,都要俯首称臣。”
“我要打败所有人!”盘邦挥舞拳头,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在这一瞬间有用不尽的力量:“将我大寒的声威传播到五洲每一个角落!”
“但是……”盘辛的神色突然凝重下来,道:“只有一种人,无惧你的血脉,不知现在的世间还有没有这样的人。将来,若真的遇到这种人,要么将他彻底杀死,要么就永世躲避,不要与他为敌!切记我的话!”
这只是盘邦童年时的一个小插曲,他很快就将盘辛的话淡忘了,因为他的血脉无敌,从幼年到现在,不知多少天纵少年大败在其手下,无人可敌,百战百胜,无论多么出众的嫡子神子,在神明血脉的威慑下,都无法运转所有力量,无法撼动盘邦的肉壳。
但随着自己肉身一次次被重创,幼年的回忆骤然涌现出来,盘邦很吃惊,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血脉此时没有任何优势,苏寒一次比一次勇猛,根本未有被压制的迹象。
“他是父王所说的那种人吗!”盘邦举棋不定,他很少会困惑,但此时却陷入了焦急的思虑。
“要么将他彻底杀死,要么就永世躲避,不要与他为敌!切记我的话……”
盘辛的告诫如雷鸣,在盘邦太子脑海中轰然响起,但他不甘心,且不服输。
“我从未败过,也不可能战败!永远不可能!我要彻底杀死你!”盘邦太子的信念战胜疑惑,他抹去脸上的血迹,决心要将苏寒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