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的记忆还有一些,苏寒从惊怒与哀伤中清醒过来,他的父母早已死去了,不能复生,现在唯有洞悉事情真相,全力寻找元凶才是首要之务。
记忆中,苏寒的父母均爆成血雾,连一句遗言都未留下。出手击杀他们的强大修士没有任何感情,他的目光幽幽且冰冷。几间小屋已经有一半都淹没在大火中,强大修士站立在小屋的门外,纹丝不动。
很显然,他在向苏寒的父母强行索要什么,被拒绝后直接下手击杀对方。此时,强大修士一挥手,不久后,他身后的夜色中出现一条人影,慢慢走来。
这条人影来到强大修士身后,两人都未说话,注视着淹没在大火中的小院子。年幼的苏寒泪流满面,他的手死死抓住窗棂,几乎要昏厥过去。
火光中,强大修士的身形被一袭披风遮挡的严严实实,真容不可见,他身后的那条身影亦象融化在黑暗中。
“去吧。”强大修士冷冰冰道。
那条身影动了,向着小屋走去,踩着苏寒父母遗留下的一片血迹。
此次修复的记忆到此为止了,苏寒未能看到两个凶手的容貌。他心中依然无比悲愤,却没有再狂暴的在天地间肆虐,静静悬浮在天边。
命运就是如此,一旦发生,就无可更改。苏寒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父母,但连他们的姓名还不清楚,两人已经死去数年。
这是血海深仇,让苏寒切齿。但可以得到的线索太少,仅仅是记忆中的一幕场景,很难得悉凶手的身份与来历。且那名如夜枭般的修士无比强大,修为非常骇人,苏寒远远不是对手。
苏寒在半空悬浮了许久,他的目光由黯淡转为通红,像是燃烧着一团无尽的火焰。
“此仇不报,苏寒誓不为人!”
一切都已过去,但苏寒发下了毒誓,此时将整个天地都颠覆亦无用,父母不可能重生,只有手诛仇人,血祭双亲。
他将悲痛都埋在了心底,记忆或许还有一部分未能修复,他要全力修行化神诀,力求将被人抹杀记忆前的一切往事都回忆起来。
苏寒装着若无其事般,回到了月摇仙宫。驼叔与不死道人仍然没有归来,浪迹四处,在“瞻仰”圣迹。不多时,纪傲臣来到偏殿,与苏寒交谈了片刻,邀他出游。
“最近仙宫中有一些琐事,把我忙的焦头烂额,慢待之处,兄弟你不要见怪。”纪傲臣苦笑,他已经成人,不可能无所事事,开始分担一些教务。
“无妨,我与驼叔只是游历四方,寻找师傅的下落,纪兄有事,尽管去忙。”
“这几日好容易得到清闲,想请兄弟外出游玩,月摇仙宫与天冲城之间,有一个地方,叫做卧龙洼,这里景致极好,且传闻是昔年仙祖曾经悟道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游完卧龙洼之后,我们再到天冲城去玩上两天,那里亦是中土闻名的大城,比玄微不遑多让。”
“是仙祖曾经悟道的地方吗?那真的值得一游。”
纪傲臣有备而来,不多时,他与苏寒轻装上路了。两人漫步,一边赶路一边聊些关于中土的事情,他们俱精力旺盛,不觉旅途之苦,没多久,就赶到了卧龙洼。
这里景色很宜人,有不少人出现,他们并非来观赏山水,而是瞻仰仙祖当年的悟道地。
卧龙洼,象一条盘卧的天龙,面积很小,片刻就可走个来回。一条山溪,几丛绿树,遮掩着一座以山石堆砌起来的小屋。
“皇者的出身都是谜,无人知道他们的过去,仙祖亦是如此,有人说他出生在中土,并在此成长到圣境,而后进入东极,于东极证道。那间石头小屋,传闻就是仙祖当年苦修禅坐的地方,是一处圣迹。”
来往的修士有不少,男男女女形形色色。苏寒与纪傲臣来到石头小屋的附近,这里没有祥光瑞彩,毕竟时间太久远了,且石头小屋只是传闻,仙祖是否在此居住过,仍是个未知之谜。
“纪兄,很巧啊。”
人群中,有人上前与纪傲臣打招呼,亲切寒暄,这是几名年轻的修士,一个个器宇不凡,英姿勃发,其中一名女修士姿色很出众,且神情淡然,仿佛看淡了红尘世事。
纪傲臣跟他们点头示意,礼节性的交谈。苏寒在注视着不远处那座石头小屋,仙祖在中土时,尚未证道,这里没有一丝皇者的气息。这座石头堆砌的小屋,经历了岁月的冲刷,显得平凡无奇,但苏寒觉得,它与仙坟中的几件小茅屋,在外形上很相像。
“难道真的是仙祖当年容身过的地方吗?被当做圣迹保存到了现在?”
“这位兄台很面生,不知来自何处?”
有人出言,打断的苏寒的沉思,其余几人此时也注意起苏寒,他的衣着很普通,若非有人提醒,几乎都将他遗忘了。
“这是我的好友,从东极而来。”纪傲臣介绍道。
“东极来的客人,架子很大啊。”一名修士负手而立,显得潇洒俊逸,他看看苏寒,有意无意道:“鹤立鸡群,孤芳自赏,将我们都漏在眼光之外。”
“我无此意。”苏寒亦望了对方一眼,道:“只不过见到仙祖昔年容身过的圣迹,被吸引住了。”
“哦?难道你也能从这里观摩到道韵吗?”
几人都轻笑起来,嘴角有一丝不屑。这些世家子弟在一起交往,一个是看彼此的出身,另一个就是看本人的修为实力。没有背景,修为亦不高的修士很难被他们结纳,即便偶尔相遇,也会遭到轻视。
“刘子佳,你是什么意思!”纪傲臣面色不快,他低声呵斥那名修士。
“纪兄,你的眼界也越来越成问题了,这种人物,你也要结交。”刘子佳的身份亦不寻常,不惧纪傲臣。
两人针锋相对,火气渐生,纪傲臣额头上青筋暴露,刘子佳很不给他面子,让纪傲臣想动手教训对方。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朋友,且莫伤了和气。”有人上来打圆场,道:“纪兄,我们几个今日凑到一起,有一件大事要做,既然遇到纪兄,亦要邀你加入。”
纪傲臣冷冷看了刘子佳一眼,转头道:“能劳动你们这些人的,恐怕不是小事。”
“不错。”那人点头,靠近两步,低声道:“我们想进圣迹内部一观。”
这座石头小屋不知道何年就存在于卧龙洼,世人都说此处是仙祖当年的悟道苦修地,因而来此的修士都很虔诚,纷纷在附近浏览瞻仰,就会离去,从未有人敢亲身走进石头小屋。石头小屋在这里存在了若干年,也沉寂了若干年。
“这里是圣迹,轻易进入,是对皇者的不恭,恐怕有些不妥。”纪傲臣摇头道。
“我们只是看看新鲜,又不会贪图其中的东西,有什么不妥,多少年过去了,石头小屋没有法阵的维持,我就不信,期间无人涉足。”
“你若怕了,自可离去,无人强求。”刘子佳斜眼看看纪傲臣,言语带刺。
“我会怕吗?”纪傲臣毕竟年轻,他连连冷笑,反驳对方,当即表示要进石头小屋一观。
几人低声的商议,此时附近还有其他修士,人多眼杂,他们决定入夜之后再进小屋。苏寒一直冷眼旁观,那座石头小屋的两面窗户都被堵死了,小门亦严丝合缝,看不到其中究竟有什么。但苏寒隐隐有种感觉,古老的传闻或许是真的,仙祖可能昔年真在此悟道。
几个年轻修士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他们苦苦等候,终于在日落时将所有游人全部熬走了。
有人急不可耐,拿出防身的法宝,慢慢靠近了石头小屋。这是一处禁地,虽然没有强者镇守,亦没有法阵,但千百年都无人敢于亵渎,只有眼前几个年轻修士,眼比天大,敢于冒险。
“石头小屋中若真有什么仙珍,咱们该怎么办?”
“不要异想天开了,无主的小屋,若真有仙珍,会轮得到你吗?”
纪傲臣亦跟在几人之后,他让苏寒留下,在远处等候。苏寒感觉不妥,劝道:“不要冒进此地,即便没有危险,擅入皇者的容身地,也是不敬。”
“我觉得此地没有什么古怪,更不能让刘子佳小看于我。”纪傲臣心高气傲,他坚持让苏寒留下,自己则跟着前面几人,朝石头小屋靠拢过去。
月夜下,石头小屋仿佛陷入沉睡,几个年轻修士胆子很大,但此时都觉得心里有些发虚。古之皇者,伸手摘星辰,一拳破乾坤,神威浩荡万年不散,即便坐化,容身地亦是险地。
苏寒劝不住纪傲臣,但自己决意不插手此事。昔日在仙坟时,他曾亲眼目睹皇者容身地的恐怖,一缕圣威过来,将诸多道兵都震碎。
几人距离小屋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平安来到屋前。石头小屋门窗都被堵住了,有人四下观察了许久,而后动手拆掉了封闭的屋门,同时点燃了可以照亮一片天地的神灯。
就在屋门被打开的一刻,他们都有些心惊。石头小屋从外观看,至多四五丈方圆,内部空间很有限,但打开屋门后,里面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如同浩宇夜空,手中的神灯光芒,根本照射不进去,半丈之外就是无尽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他们心里都有些没底,但碍于面子,无人退缩。在原地商议了一下,刘子佳持灯打头阵,率先进入小屋。
苏寒心里的不安随着小屋被打开而更甚,他想要临时拉回纪傲臣,但已经来不及了,几人跟着刘子佳,一个个走进了这座神秘的石头小屋。
刘子佳手中持有神灯,光芒可照万丈,但他们步入小屋之后,所有光明仿佛都被黑暗吞噬了,一丝灯光都未透出,且没有任何声响发出,仿佛陷入了死寂。
“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隐隐的尖叫划破夜空,从石头小屋中传了出来。一直在不安等候的苏寒顿时一惊,他放眼望去,月夜中的石头小屋依然沉寂,但那声尖叫却无比真实。
苏寒在犹豫,该不该过去看看,此时,第二声叫声又传了出来,充满惊悚与恐惧。
“纪兄有危险!”
苏寒在原地踌躇了几个呼吸,进入石头小屋的诸人,修为都比他高,且身世显赫,人人有保命的法宝,他们显然在小屋内遭遇了不测,苏寒很犹豫,但几个呼吸间,他便直冲过去,别的人可以不管,纪傲臣却不能不救。
惊鸿一闪,苏寒快步奔向石头小屋,屋门仍然洞开,但进入其中的诸人连同神灯的灯光都被黑暗淹没,从外面看不到其中的任何景象。在此期间,又有两声惊叫发出,让人毛骨悚然。
苏寒立即抛出九把紫玉兵,自己手持紫玉盾,另只手持紫玉矛,其余的紫玉兵化为兵阵,护住身躯,他心里焦急却不敢大意,一点点靠近屋门,而后跨了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苏寒的心猛然一空。石头小屋只有几丈方圆,但这道屋门却象是两个世界之间的门户,跨入小屋,仿佛与世间脱节了,他进入了不可猜测的莫名世界。
四五丈的石头小屋,内部却无比浩大,望不到尽头,极远处有一片隐隐的灯光在左右摇晃,好像是纪傲臣那几个人。且一声声惊叫在不断传来,苏寒持盾上前,他很小心,心田中的十二神纹亦复苏了,随时都可化道字离体。
这里是一个黑暗的世界,乌云翻滚,有形容不出的气机在萌动。不知向前走了多久,一片无尽的汪洋出现,且神灯的灯光也稍稍清晰了一些。半空中,有法宝的光芒在闪烁,如一道道流光。
“纪兄!”苏寒高声大喊,将紫玉兵紧紧握住。
“不!不要过来!”
这片无尽汪洋的岸边,传来纪傲臣的回应,苏寒心头稍稍一松,对方仍然活着,但形势看起来很不妙,纪傲臣的语音中充满了无力和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