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们小胜一筹,不过,因为那古怪的兵器,包括凌若夕在内的所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最重要的是,体内的玄力完全处于濒临干枯的状态,继续追赶,和送死没有任何差别。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放过了不是很可惜吗?”暗水嘟嚷道,心有不甘。
“比起追杀他们,先把伤员送回去更要紧。”褪去肃杀的黑眸转向后方精疲力竭的骑兵,初略数了数,幸存的,竟只有不足四百余人,他们身形狼狈,浑身染血,但与那狼藉的姿态截然相反的,却是脸上过度亢奋和激动的神情。
“娘娘,奴才等没事,能够击退这帮蛮夷,就算豁出去这条命,奴才们也心甘情愿。”一名骑兵气喘吁吁的坐在马匹上,咬着牙说道。
“是啊是啊,娘娘咱们应该趁胜追击,直接杀到他们屯兵的大本营去。”
“没错,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一人领头,无数人响应,他们完全不觉得疲惫,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血液在沸腾,神经在颤抖,每一块骨头,每一颗心脏,都在叫嚣着,诉说着,想要战斗!
暗水嘿嘿一笑:“姑娘你看,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吧。”
凌若夕白了他一下,“击退北宁多的是机会,你们是想为了一场小胜丢掉性命,还是想留下这条命,见证南诏重新恢复安定的未来?你们自己选吧。”
说罢,她纵身一跃,身影快如鬼魅,顷刻间,就消失在了通往峡谷的天空上。
还处于亢奋状态的士兵顿时愣了,他们机械的眨巴几下眼睛,皇后娘娘就这么抛下他们走了?
“哎,收兵收兵,该打道回府了。”暗水摇头晃脑的叹息道,挥挥手,示意大家回去。
“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一些骑兵不太情愿,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受够了一次次撤退,受够了一次次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好不容易反击成功,却要半途而废,对他们来说,没有比这件事更无法接受的了。
“不然呢?”暗水没好气的反问道,“凌姑娘已经决定了。”
虽然打了一场胜仗,但所有的情绪似乎在喜悦和高兴中参杂了几分不甘和抱怨。
凌若夕一人疾行率先回到峡谷,身影刚从天空上降落下来,迎接她的,是南诏国高高举起的兵器,锐利的刀刃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森寒,绵绵细雨早已经停止,明媚的朝阳划破层层白云。
当看清来人是谁后,于老急忙吩咐停止戒备,双眼不停的往下方的道路看去,却愣是没见到北宁国大军的影子,难道计划失败了?
这个念头无法遏制的在他的心头升起,神情略显失望。
“皇后娘娘,北宁国的大军呢?不是说要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吗?”一名年轻的武将按捺不住,急匆匆的问道,他们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太久,对胜利的渴望,犹如那快要爆发的火山,蠢蠢欲动。
“先回军营。”凌若夕没有多做解释,反正待会儿要向卫斯理陈述刚才的战况,没必要再多说一遍。
“就这么撤兵?”于老有些无法接受,看向她的目光也愈发的不善:“娘娘,你该不会在大战前放水了吧?”否则,以她的身手和机智,怎么可能无法让计划顺利实施?
于老心里本就对凌若夕怀揣着几分狐疑和戒备,如今,更是达到了顶点。
“放水?”凌若夕凉凉的冷笑一声,“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诺言吗?我答应的事,从不会反悔,更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飞身向军营而去,身影快速消失在天际,徒留下这漫山遍野的将士,一个个面面相觑。
“她这是什么态度?”于老被撂了面子,神色愤愤的,心头怒气滋长。
“老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凌若夕不在,卫斯理不在,这里官衔最大的,就是于老,他们只能将决策权交给他,由他来做决定。
就在于老准备派人离开峡谷,去外面看看情况时,幸存的骑兵疲惫的骑着战马,缓缓从山路走入,他眼眸蹭地一亮,当即从高地冲下去。
“见过将军。”骑兵们整齐的翻身下马,向他拱手作揖。
“你们不必多礼,事情到底怎么样?北宁国的大军还在外面围困吗?”于老噼里啪啦一通询问。
暗水瘪瘪嘴,从骑兵身后踱步走出,“有凌姑娘出手,他们哪儿敢继续留下来?又不是嫌命长。”
这话……
于老脸色微变,似喜,似忧。
“回将军的话,敌军已经撤离万米外,我们安全了。”骑兵一字一字说得极其郑重,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炸得南诏国的将士有些脑袋发晕。
他们安全了?打胜了?
“给我具体说说。”于老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在峡谷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拉着一个骑兵的手腕,站在马边。
骑兵刚要回话,谁料,暗水却先他一步开口:“我劝你还是先让他们回去治疗再问其他的事,没发现他们身上都带着伤吗?”
如果是凌姑娘,一定会先在意同伴的安危和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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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有对比才有差距,暗水心头对凌若夕的崇敬又增添了几分。
于老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也知道自己问得太过着急,但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要让他在麾下的将士面前认错,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将军,还是先回营帐吧,丞相大人还等着呢。”一名武将提议道,轻易的解决了眼下这让于老进退两难的局面,他立即顺着台阶走了下来,松开手,平息一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大手一挥,下令撤军回营。
当大军重回军营,在无数的蒙古包最前方的简陋栅栏前,不少杵着拐杖的伤兵,此刻正焦急的张望着远方,看见那缓缓靠近的队伍,他们面上一喜,瘸着脚迎上前,瞬间将众人包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前方的战况。
暗水带着深渊地狱的人趁机从人群里溜走,身形滑如泥鳅,脚下几个错位,就远离了这闹腾的包围圈,挑帘走入主帐,刚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帅位旁,悠然饮茶的女人,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抖,卧槽,凌姑娘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这么快就喝上了?
听到脚步声,卫斯理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如同迎接功臣般,走到暗水身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辛苦你们了。”
虽然凌若夕没有说战果如何,但看到他们平安无事的回来,卫斯理已经猜到了七分。
他挨个感谢过所有人后,又立即吩咐军医进账替他们包扎身上的皮肉伤,深渊地狱的人几乎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口,血肉外翻的手臂,看上去有些骇人,但他们却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这点小痛,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丞相大人。”很快,武将们也纷纷抵达营帐,在向卫斯理行礼后,于老有些尴尬的看向凌若夕,他刚才似乎误会了她,想要请罪,想要道歉,但话到了嘴边,却不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暗水余光瞥见他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邪笑道:“哟,老将军,你这是在组织语言吗?有什么话说出来呗,反正咱们凌姑娘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说什么,她也不会和你计较的。”
这话明着是在褒奖凌若夕,暗地里,确实在挑衅于老。
他苍老的面容不自觉抽动了几下,一咬牙,竟朝着凌若夕弯下了腰肢。
在他有所动作的瞬间,凌若夕似乎就预感到了什么,脚下升起一团强悍的玄力气浪,连人带椅,朝着一旁挪动了几步,避开了于老。
“于老,你这是做什么?”卫斯理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这位可是出了名的硬汉,当初手握十万大军,却只因为不肯向前摄政王南宫归海投诚,导致权利被剥夺,官职被架空,沦为一介平民,直到南宫玉失踪,两国爆发战争,才再次被启用。
这样的大礼,就算是摄政王也不曾享受过,可如今他却偏偏对着凌若夕做了。
“丞相大人,你不用多说什么,这是老夫应该做的。”于老固执的不肯直起腰杆,仍旧保持着九十度弯腰鞠躬的姿势。
卫斯理想要去搀扶他的手臂停顿在了半空中,看看一脸淡漠的凌若夕,再看看姿态固执的老将军,顿时一声长叹。
暗水咂吧咂吧嘴唇,对于老的做法有些不屑,早知道是这样,前两天干嘛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凌姑娘?不是自找的吗?
“皇后娘娘,老臣深知自己这两日失言,方才又误会了你,请娘娘降罪。”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将他的后悔与懊恼说得淋漓尽致。
不少武将放缓了呼吸,神色有些惊诧,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到向来硬气的于老向人低头。
无数双眼睛偷偷在暗地里打量着凌若夕的神色,他们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毕竟,她的名声在南诏国不太好。
浅薄的眼皮缓缓抬起,凌若夕随手放下茶杯,拂袖起身,“没有必要向我道歉,我不介意你怎么看待我。”
她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更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怎么看她。
无关紧要的人,对她来说,就连放在眼里的资格也没有。
于老面色一怔,没有料到她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但随即,他愈发佝偻下了身躯:“不论如何,是老臣失礼在先,老臣就在这儿向娘娘你赔不是了。”
他的大礼,凌若夕没有接受,在他即将跪下叩首时,一股强悍的力量,生生托住了他弯曲的膝盖,任凭于老如何用力,也无法再跪半分,甚至被托着站起,他错愕的抬起头,撞入了一双如同星辰般无垠的黑眸里。
耳畔,响起了她不起波澜的声线:“我并没有把你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你无需做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