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五皇子、六皇子,臣女稍感不适,先行告退。m4xs.”望着原本坐在对面的简珏突然离开,许嫣儿顿时坐不住了,忙起身对皇甫少司、皇甫少堇福了福身,不等二人开口便已转身朝着简珏隐没在黑暗中的背影追去。

浮云法师看着这一出女追男的戏码,浅笑的神色稍稍沉了沉,遂转身面对皇甫少司、皇甫少堇,笑道:“两位皇子若是想赏月,不如去望月阁,那里是永宁寺赏月地势最好的地方。”

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见许嫣儿如此不懂礼数,当着如此多人的面竟也这般放肆,二人心中均闪过不悦,但在听到浮云法师的建议后,两人脸上同时浮上笑容,皇甫少司起身对浮云法师道谢,“多谢大师。劳大师带路。”

浮云法师点头,率先转身踏出功德林,举步往望月阁走去。

众人见浮云并未像上次那般销声匿迹,纷纷举步跟上,心中却盘算着如何能让浮云法师替自己替家族算上一卦。

心思各异间,沐清一越过沐靖一走到湛然身旁,转头看向湛然温文尔雅俊逸潇洒的侧脸,突然凑近湛然耳旁,小声道:“尧郡王,你不担心吗?”

沐清一的突然出声并未大乱湛然脸上的表情,只见他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和煦温雅,优雅地转目看向凑近自己,狠狠地盯着他的沐清一,笑道:“不知清郡王所言何事?”

见湛然明知故问,沐清一‘嘿嘿’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狡猾与兴味,再次压低声音提醒道:“叶贵妃可不是好相处的,之前叶弘渊吃瘪,护国公府却没有立即替其出头,想必是憋着一口气呢。方才叶贵妃将玉轻尘带走,是福是祸,怕是无人知晓吧。上次在香雪楼,你既为玉轻尘出头,怎么今日就坐得住了?”

一番话,沐清一说得极其清楚,只差指着湛然的鼻子问有没有担心玉轻尘此时的处境。

却不想,湛然听后竟是无动于衷,脸上浅笑更是完美地无懈可击,望着沐清一的目光始终如一的温雅,不见半点懊恼焦急之色,只听得他声音清浅如此刻银色月光,“她毕竟是相府小姐,叶贵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带走,自是不会为难她。想不到清郡王对她如此上心。”

说话间,湛然神色微变,之前的和气渐渐转变为让人畏惧的寒意,眼中虽然带着笑却又仿若夹着霜雪,若是旁人被其望着,怕是早已一身冷汗。

偏偏他此刻面对的是沐清一,只见沐清一在他的目光下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叹声道:“她若平凡,又何以能够引得你和简珏的注意?”

一句话,让湛然明白沐清一已将所有看在眼中,但他却未身在其中,因而才能看清湛然与简珏对玉轻尘不同对待别人的态度。

偏偏沐清一今日面对又是湛然,不是仅凭几句话便能够让他变色的男子,清明的月光下,湛然笑得坦然磊落,竟没有否定自己对待玉轻尘的特别,“清郡王看得倒是明白。”

“有些事情看得明白,有些事情却看不明白。”不料,沐清一竟缓缓吐出这句话来,随后见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那一轮明月,神色隐晦不明,若有所思。

如墨的夜空中,一轮明月悬挂一角,清辉洒落大地,隐隐照亮了众人脚下的路,但若是不仔细地盯着眼前的路,怕也是会被阴暗的角落给撂倒。

“你此刻尚有心情赏月,简珏那个病秧子则安心地返回厢房歇息,你们二人怕是早有准备吧。本郡王对那两道奏折,十分好奇,尧郡王是否愿意为本郡王解惑?”淡淡地收回视线,沐清一城府深似海地看着身侧的湛然,声音低沉地问着。

闻言,湛然勾唇一笑,缓声道:“既然是奏折,自然是请皇上先过目,岂有在皇上过目之前便泄漏内容的?今夜月色这般好,清郡王还是用心赏月吧,否则错过了今夜,怕是很难再在永宁寺赏月了。”

语毕,湛然不再与沐清一纠缠,脚下步子微微加快了几步,赶上湛子慕的步子,兄弟二人同行在一条道路上。

“笑面虎。”沐清一见自己询问了半天,却半点重要的消息也没有套出来,双目圆睁瞪着湛然的背影低低地抱怨了一句。

这时,沐靖一走到沐清一身边,看着自己弟弟的表情便知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沐靖一笑着摇头叹息道:“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回死心了吧。”

“哼,一只笑面虎,一只病狐狸,再厉害,也逃不过绕指柔。我倒要看看这两人鹿死谁手。”语毕,沐清一吃吃地笑了起来。

沐靖一见弟弟眼中再次浮现坏笑,一时间头皮发麻,立即出手拽过不安分的沐清一,将他带在身边才略微安心些。

另一边,许嫣儿领着婢女紧追着简珏的背影,却发现每一次即将追到简珏时,对方的身影又再一次远离她三丈远,纵使许嫣儿加快脚下的步伐猛追,却始终不能近了简珏的身。

一番追逐之后,简珏与袁天的身影往长廊的另一端拐弯走去,眼见着简珏即将踏入厢房内,许嫣儿心头大急,丢下自己的婢女小跑着追了上去,正要抓住简珏飘飞在身后的衣袂,眼前却突然横过来一条手臂,生生地挡住了她面前的路。

见有人竟敢挡住自己的路,许嫣儿心头大怒,猛地抬头怒目瞪向眼前的黑影,大声骂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挡住我的路?”

“我乃宁郡王贴身侍卫袁天,许小姐请留步,我家郡王累了,今日不见客。”袁天背对着月光让人看不清其长相,但出口的话却极其清楚清晰,不但向许嫣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更是代简珏谢绝了许嫣儿的闯入。

闻言,许嫣儿微眯着双目仔细打量着站在眼前的人,不是简珏身边的袁天又是何人?

一时间,纵使许嫣儿嚣张跋扈,在简珏的亲卫面前如此失礼,也让她红了脸颊,不由得放轻声音好言好语道:“不知宁郡王伤势如何?臣女十分担忧。袁侍卫是男子,怕是照顾不周,不如让臣女进去照顾宁郡王。”

说着,许嫣儿脚下步子微动,似是想越过袁天闯入厢房。

却不想,袁天身形如山,不但稳稳地立于原地,更是堵住了院子的圆形拱门,让许嫣儿不得入内,见许嫣儿竟想硬闯入内,袁天面无表情的冷声逐客,“男女有别,难道许小姐连这点浅显的常识也没有?再者,我家郡王的伤势自有府医照料,五皇子方才也为郡王请了太医,难不成许小姐的医术高过太医能够起死回生?许小姐请回。”

相较于方才冷漠的声音,此刻袁天的音色中多了一抹冷硬,稳如泰山的身形始终挡在许嫣儿的面前,让其不得跨入院子一步。

闻言,许嫣儿眉头紧蹙,原本强压下心头怒意瞬间涌上心头,眼中已凝聚了一股恨意,想起前一次在相府与简珏的见面亦是被袁天阻拦,许嫣儿恨不能当面责骂袁天,却又忌惮里面的简珏。

垂在身前的双手手指用力地绞着,许嫣儿费劲全身力气才勉强压下被袁天挑起的怒火,声音生硬道:“袁侍卫并未进去通报郡王,又何以知晓郡王的心意?难不成,袁侍卫想越过主子,替主子做主?”

一句大不敬压下来,许嫣儿等着看袁天变色的脸。

却不想,袁天闻声却是面不改色,依旧重复着方才的话,“许小姐请回。”

“你……”怒上心头,许嫣儿不想这袁天竟是油盐不进好歹不分,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又见厢房内亮起了烛光,许嫣儿心思一动猛地上前一步,前倾着上身朝着厢房里间的方向大声喊道:“宁郡王,许嫣儿求见,宁郡王,许嫣儿求见!”

一时间,袁天与许嫣儿僵持在院门口,一个挡着不让许嫣儿入内,一个拼命想越过袁天进入院子与简珏独处,加上许嫣儿故意提高声音提醒屋内的简珏,引得袁天猛地皱起了眉头。幸而此时住在周围的世子郡王们尚未回来,否则见到这样的场景,指不定会指责他家郡王。

“哎,让让、让让……”两人正僵持着,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

黑夜中传来年轻男子提醒的声音,夜风却送来一阵恶臭味。

袁天抬眸往黑暗中望去,见一年轻的小和尚挑着扁担疾步走了过来,那双原本暗含不悦的眸子中瞬间划过一抹浅笑,只是高大的身子却始终挡在门口,不让许嫣儿有半点可趁之机。

闻到这股粪便的恶臭味,许嫣儿猛地皱起眉头,暂停与袁天之间的拉锯战转而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借着月光,许嫣儿看到一名年轻的小和尚一肩挑着扁担,双手稳稳地握住扁担两头的绳索,而绳索下方则挂着两个极大的木桶,随着小和尚快步的走动,两只大木桶来回摇晃着,木桶里面发出一阵摇晃水渍的声响,一阵阵恶臭味便随着这一的摇晃中散发出来,不多时,这一带已尽数被恶臭味笼罩住。

许嫣儿自小娇生惯养,何时闻过这样恶心难忍的臭味?莫说许嫣儿,即便她身旁的贴身婢女亦没有遇到过这样情况。主仆二人看着小和尚越走越近,那股恶臭味越来越浓烈,两人纷纷从衣袖中掏出丝帕紧紧地捂住鼻子,眼底均是露出厌恶嫌弃之色。

“滚开,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将这等污秽的东西挑到我家小姐面前,难道不知我家小姐的身份吗?”婢女挡在许嫣儿的面前,望着越行越近的小和尚,紧捂着鼻子出声骂道。

闻言,小和尚停下脚步,抬起光秃秃的脑袋看向声音处,待看清面前站着是何人时,有礼地笑道:“原来是几位施主,小僧有礼了。”

“有礼?挑着这样恶心的东西冲出来,这就是你的礼数?永宁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猖狂了?难道不知我家小姐出身大长公主府吗?”见自己亮出自家小姐的身份依旧没有让挑粪的小和尚退却,婢女不由得叉腰骂道。

听出婢女口气中的傲慢,小和尚原本含笑的脸色渐渐敛去了笑意,慢慢摆出一副与人长叹的表情,神色严肃道:“女施主何以出口伤人?小僧挑着的粪便又怎么碍女施主的眼了?人有三急,这上茅房便是其中之一,难不成两位女施主生来便不用上茅房?更何况,这粪便可是好东西,由它浇灌出来的瓜果蔬菜这才可口。想必施主方才已在功德林用过晚膳,那白米熬成的粥,便是小僧用这粪便浇灌长成的。不信,两位女施主闻一闻,便会觉得这气温并非如想象中的难闻。”

说着,小和尚猛地往前走了几步,身子微微一侧,将扁担前面那一桶粪便杵到许嫣儿二人面前,让二人好好地闻一闻。

“你……呕……”二人见小和尚贸然靠近,纷纷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地往后退去。

奈何身后便是稳如泰山的袁天,二人退无可退,只能立于原地睁大双眼惊恐地望着一步步走近的小和尚,一手抓着绢帕死死地捂住鼻子,一手指着靠近的小和尚,出言骂道:“放肆……呕……”

只是,那越来越浓烈的臭味却让二人几欲当众呕吐,忙闭上双唇不再开口,免得吸入更多让人恶心的臭味,唯有惊恐地瞪着渐渐走近的小和尚,眼神恨不能将小和尚凌迟处死。

“施主,其实这粪便也是出自人的身体,没有那么可怕的,您看看,它们也是有形体的。”小和尚见眼前二人几欲晕倒的模样,眼底不禁划过一丝轻藐,暗道这京城的千金小姐可真是弱不禁风,这才闻了下味道就面色煞白恨不能晕过去,那如果自己让她们看看粪便的模样,岂不是要岔过气去?

思及此,小和尚竟松开了原本握住绳索的手,微弯腰掀开身前木桶上的盖子,想让许嫣儿二人看一看木桶里面的粪便。

一时间,臭气熏天,月光下,木桶中形态各异的粪便随着扁担的上下晃动而微微摇晃着,有些甚至是溢出了木桶的边缘,洒在许嫣儿二人的面前。

“啊……滚开……呕……”看着溅在脚边的粪便,许嫣儿二人惊恐地尖叫起来,却是无处可逃,只能挥着双手想让小和尚后退,二人眼中已由方才的盛势凌人变成了苦苦的哀求,一心只求着毫无眼力见的小和尚赶紧挑着两桶粪滚走。

奈何,她们二人越是如此,小和尚心中却越不是滋味,越是想让她们了解粪便的好处。见二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小和尚却是步步逼近,恨不能让二人低头凑近木桶好好闻一闻培养下感情。

“啊……”正在这时,许嫣儿在半空中乱挥的手碰触到了扁担前的绳索,原本被和尚稳稳抗在肩头的扁担顿时偏离了和尚的肩膀,两桶粪便瞬间朝着许嫣儿二人扑了过去。

‘哗啦啦’一阵声响,两桶粪便尽数招呼在许嫣儿二人身上,方圆百米内瞬间被恶臭熏染,而之前对之避之不及的主仆二人却是从头浇到脚底。

小和尚却在扁担失去平衡之时敏捷地抽身,整个人极快速地往后退去,躲过了一劫。二人身后的袁天更是有先见之明地与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冷眼旁观着两桶粪便浇灌了许嫣儿主仆。

原本光鲜亮丽的官家小姐,此刻却被粪便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淋湿,许嫣儿顿时停止了挣扎的动作,整个人呆愣地静立于原地。

“啊……”突然间,一道极其尖锐地尖叫声自许嫣儿口中喊出,直破云霄。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许嫣儿已是捂着脸颊往自己暂居的厢房跑去。

“小姐……”婢女见许嫣儿离开,忙不迭地跟上,不敢再在此处丢人现眼。

小和尚望着两道跑远的背影,再转过头看着洒了一地的好料,满脸可惜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可惜啊可惜,唉。”

此刻,原本紧闭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简珏一身墨黑色长袍大步走了出来,望着院门口的粪便、闻着空气中的恶臭,简珏黑眸微转冷光射向立于粪便前心疼不已的小和尚,冷声质问道:“永宁寺便是如此待客的?想让本王夜不能寐吗?”

小和尚却并未因为简珏的冷目而被吓退,依旧立于原地皱眉望着地上的一滩粪便,最后深深叹出一口气,双手合什地对着地上的粪便默念了几句经语,这才抬头看向简珏,解释道:“我家师傅说近日庙中粪便多,便让小僧等几个师兄弟挑出来浇灌庙中的花草,还请施主见谅。”

听完小和尚的解释,简珏眉头控制不住地轻皱了下,咬着牙关缓缓开口,“浮云法师好雅兴,三更半夜地命人浇灌,也不怕自己被臭醒。”

小和尚看出简珏眼中的不悦与不耐,心头一阵偷笑,脸上却学着浮云法师一本正经地开口,“小僧立即将此处清扫干净。”

语毕,小和尚脚上如生了风火轮一般,瞬间消失在简珏面前。

袁天看着逃跑一般的小和尚,又转头看了看面色冷峻如阎王的简珏,心头憋着笑意面上却毫无表情。

“小姐小心……”寂静的后院中传来水绿提醒的声音,只见她身影一闪瞬间挡在了玉轻尘的面前,同时定睛往前方望去,却在看清来人之前先闻到了一股恶臭味。

玉轻尘立于水绿身后,同样举目往月色朦胧的黑暗中望去,却看到两道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人影直直往她们这边冲了过来,随着那二人身影的靠近,那股令人作呕的熏臭味瞬间弥漫在整座后院,让玉轻尘与水绿同时皱起了眉头。

“小姐,好像是许小姐。”水绿将两人身上满是屎色的衣衫打量了半晌,这才勉勉强强地辨别出来者何人,只是月光却遮掩不住眼中的震惊,不明白一名好端端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满头满脸满身的粪臭味。

玉轻尘同样认出了许嫣儿,却不想许嫣儿竟是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

“避开她们吧。”低头看了眼裙摆上的泥印,玉轻尘低声吩咐道。

只是,不等她与水绿二人闪身躲入枝叶茂盛树干粗壮的大树后,许嫣儿已眼尖地看到了二人,一抹羞怒瞬间冲入许嫣儿的双目,脚下的步子更快一步地挡在了玉轻尘的身前,咬牙切齿道:“玉轻尘,你想去哪里?如今看到我这般狼狈的模样,你开心了?”

冲天的恶臭扑鼻而来,水绿眉头一皱,刚要伸手拦住步步逼近的许嫣儿,一只玉白的小手却在此时轻轻搭上了她的肩头,示意她往后退去。

玉轻尘稍稍往前走了一步,并未因为恶臭而避开许嫣儿,面色平静地开口,“许小姐这般模样,轻尘何来开心之说?”

语毕,玉轻尘领着水绿便要离开。

却不想许嫣儿竟是不愿放行,今日不但被那臭和尚泼了一身粪便,令她在简珏面前颜面顿失,更在此刻让她遇到了死敌玉轻尘,岂不是老天跟她开了个大玩笑?不是别人,偏偏就是玉轻尘,偏偏这个玉轻尘自小生长于野外山林,偏偏自己从来都是看不起玉轻尘的,可该死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却恰恰被玉轻尘撞见,怎能不让许嫣儿恼羞成怒?

加之之前在袁天以及小和尚处受了气,此时见到玉轻尘更是分外眼红,所有的怒气尽数发泄在玉轻尘的身上。

一个箭步冲到玉轻尘的面前挡住了玉轻尘前面的路,许嫣儿忍着满心想呕吐的强烈感觉,双目危险地盯着玉轻尘,冷笑道:“你如今看到我这般模样,想必会立即渲染地所有人知道,我岂会如你的愿?”

说着,许嫣儿突然举起双手,猛地朝玉轻尘扑去,其用意不言而喻。

玉轻尘与水绿却早有防备,在许嫣儿扑来之际两人齐齐侧身,不但躲过了许嫣儿的袭击,脚尖更是踢出脚下的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许嫣儿的膝盖内侧。

突来的力道让许嫣儿的右腿突然一软,毫无防备地往前跌去,整个人瞬间扑倒在坚硬的青石路上,跌了个狗吃屎。

“小姐……”婢女见状,脸色大惊,再也顾不得为难玉轻尘二人,忙小跑到许嫣儿身旁,伸出双手费力地将满身泥土的许嫣儿搀扶了起来。

许嫣儿右腿处传来剧痛,双手手心更是因为扑倒在地的原因而摩擦破皮,丝丝血丝顺着破皮的部位流了出来,融合着手上的粪便,传来更加令人难忍的味道。

许嫣儿满面涨红、眼底尽是疯狂的恨意,直指着玉轻尘的脸面骂道:“贱人贱人,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说着,许嫣儿即将再次朝着玉轻尘扑过去。

玉轻尘冷目看着许嫣儿吃瘪,面色冷寒如霜雪,眼底泛出让人望而生畏的寒芒,极其冷静地看着失去理智的许嫣儿,玉轻尘寒声道:“许小姐这是打算闹得人尽皆知?届时出丑的怕是许小姐。且此刻两位贵妃皆在南院歇息,扰了两位贵妃的清静,许小姐怕是担待不起吧。”

玉轻尘极寒的声音顿时让许嫣儿发热的脑子回归平静,心中极其不愿让所有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跨出去的脚步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唯有举目死死地瞪着不远处的玉轻尘,满是恨意地发誓道:“今日之仇,我记下了。玉轻尘,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玉轻尘看着如丧家之犬的许嫣儿,冷笑道:“你还不配!”

语毕,玉轻尘不再去看许嫣儿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吃拆入腹的表情,带着水绿转身快步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将那套紫烟罗裙装取来。”刚踏入里间,玉轻尘出声对水绿吩咐道,自己则动手解开身上衣裙的腰带,脱下弄脏的衣裙。

“小姐是打算盛装前去拜见叶贵妃?”水绿手脚麻利地从包袱中取出玉轻尘点名的那套衣衫,抖开做工精细的裙装小心翼翼地为玉轻尘换上,心中却十分担忧玉轻尘的处境。

方才小姐随叶贵妃前往南院时故意在途中弄脏了身上的衣裙,这才借口返回房中换衣衫,只是,即便是换一身衣裙也改变不了叶贵妃召见的命运,不知小姐是否有了对策?尤其今日叶贵妃当众单独点名小姐,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吧!

玉轻尘张开双臂让水绿为自己穿戴好干净的衣裙,随后抬手将原本束好的发髻尽数打乱,坐下后让水绿重新为自己梳了一个端庄却并不繁琐的发髻,再从面前的首饰盒中挑选了几只鬓簪将耳边的小碎发收拾利索。最后取出那只宝蓝色锦盒,取出簪子插入如云的青丝中。

“既然是前去拜见贵妃,穿戴自然不能太过简朴随意。”这几日跟着叶贵妃与赫连贵妃上香祈福,众人在穿戴上皆是去繁从简。只是如今祈福结束,众人也该回到现实中的身份中,自己虽待字闺中,却还是相府大小姐,岂能太过随意?且如今所有人皆被六皇子看住不得离开,能够自救的也唯有这一招。

看着铜镜中完美的装扮,玉轻尘起身,对水绿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两人再次踏出厢房,前去南院。

“娘娘,玉小姐来了。”夏荷悄声走入里间,在叶贵妃面前轻声禀报着。

“让她进来吧。”叶贵妃微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看着的玉簪对夏荷吩咐了一声。

“是。”得到叶贵妃的命令,夏荷弯身退出里间,将候在外面的玉轻尘迎进了里间。

“臣女玉轻尘叩见叶贵妃。”玉轻尘独自一人跟随夏荷踏入里间,低眉敛目间提起裙摆朝着端坐在桌边的叶贵妃徐徐下跪。

叶贵妃一如既往的冷傲,并未因为自己召见玉轻尘便显出好脸色,直到玉轻尘行完礼,这才淡声开口,“起来吧,赐坐。”

“谢贵妃娘娘。”玉轻尘同样不卑不亢,虽被赐坐却始终挺直腰杆,朝叶贵妃福了福身,这才动作优雅自然地落座。

听出玉轻尘言语音色间的落落大方,叶贵妃的目光这才从手中的玉簪转向玉轻尘,只是在触及玉轻尘换过的衣装后,冷傲的眼底不禁微微划过一抹惊艳与诧异。

难怪叶弘渊一眼看中了玉轻尘,如此绝色不但让她这个女子转不开目光,更别说男子了。且此时的玉轻尘可算是盛装而来,更将她骨子里的那份雍容挖掘了出来,配上本身的淡漠从容,更让人觉得玉轻尘的气质已超过了容貌,更加引人目不转睛。

只是……

叶贵妃的视线停留在玉轻尘的发间,目色猛然一沉,微微释放出一抹冷意,视线紧盯着玉轻尘云发间唯一一支玉簪,双目眯了眯,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淡淡地开口,“玉小姐换了这一身裙衫,更显娇艳。只是,既然玉小姐心中早有所觉,本宫便明人不说暗话了。”

说着,叶贵妃稍稍停顿了片刻,双目注视着玉轻尘脸上的表情。

玉轻尘岂会不知叶贵妃已经注意到自己头上的那一支珍珠玲珑八宝簪,却只是面色平静地听着叶贵妃开口,待叶贵妃冷淡地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时,这才浅声回道:“娘娘请说。”

叶贵妃的目光掠过玉轻尘发间的那支珍珠玲珑八宝簪,神色微淡,却还是开口说道:“你与本宫弟弟的事情,本宫已经知晓了。此事中,你受委屈了,是本宫弟弟唐突了玉小姐。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二人男未婚、女未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就是一桩美谈,既然弘渊心系玉小姐,本宫自然不能拂了自己弟弟的心意,打算成全这一桩美事。”

说着,叶贵妃稍稍打住,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玉簪放回一只红色的锦盒中,自己则端起手边的茶盏,动作优美地轻抿了一口。

玉轻尘心知叶贵妃虽暂时打住,却在观察自己的表情反应。将所有的心思藏在心中,玉轻尘始终坐如钟,眼观鼻、鼻观心,表情淡然从容不见半点破绽,让人寻不出半点突破口,更让人看不出她此时心中所想。

只是,听完叶贵妃的话,玉轻尘心中却划过一丝冷芒,好个叶贵妃,字里行间皆是故意混淆视听的话语。此番言论若是被不明事情真想的人听之,怕是以为自己与叶弘渊私定终身发生了不堪入目之事,而叶家却为了自己的名声愿意求娶自己这样一个女子。果然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即便此事错在叶弘渊,但却仗着贵妃的身份,将一人知错转嫁在二人身上,将原本是叶弘渊放肆浪荡的行为变为小儿女之间的两情相悦,好个转移目标、好个混淆视听,为了一家的利益竟不顾他人的死活。

玉轻尘沉下心思,半敛的眼眸中泛出一抹寒芒,却依旧清声回道:“自古婚姻大事均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是相府的女儿,一切皆由父亲母亲做主,这样的事情,岂敢擅自定下?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不软不硬的回答,却是明确地拒绝了叶贵妃方才的提议。

闻言,叶贵妃神色微微一变,比之方才脸上眼中的神色冷了几分,将手上端着的茶盏慢慢放回桌面,叶贵妃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带着一丝硬气地开口,“只消玉小姐点头同意,宋相那边,本宫自会请护国公亲自上门提亲,此事不必玉小姐操心。本宫的弟弟虽说为人贪玩了些,却也是个乖巧的孩子,玉小姐入了护国公府的门,便是尊贵的叶夫人,掌管一房的内务,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只是,玉小姐若是不珍惜这样的福气,下错了赌注,将来可不仅仅是玉小姐一人人头落地的境地。此事,玉小姐好好想想,本宫绝不会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叶贵妃也不再与玉轻尘玩文字游戏,直截了当地说出最终的目的。

只是,叶贵妃说得越明白,玉轻尘眼底的寒芒越发凌厉。叶贵妃这一招恩威并用,若是寻常心系家族命运的女子,怕是早已中招,乖乖点头同意。叶贵妃这一安排十分妥当,自己毕竟只是宋培臣半路认回的女儿,对于家族的忠诚度自是比不上自小养在身边的女儿,与其将自己这个相府嫡长女嫁给六皇子,倒不如嫁给叶弘渊,既能够拉拢相府拉拢宋培臣,又能够防着她,如此一举两得实在是妙招。

且叶贵妃想必也是担心宋培臣会偏向于其他的皇子,与其亲自上门得到宋培臣的拒绝,倒不如从自己这个小女儿下手,先以女子闺誉为诱饵迫使自己点头同意,从而再上门提亲,事情便水到渠成。后宫之人,果然心狠手辣,为了利益可牺牲一切无辜之人。

“臣女谢贵妃娘娘厚爱。”沉思片刻,玉轻尘半垂着螓首盈盈开口,“只是,臣女与叶公子只见过一面,两人之间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不知是何事情让娘娘认为我们之间存着不应该的情愫?”

玉轻尘要紧牙关不松口,更是反将叶贵妃一军,装作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转被动为主动。

闻言,叶贵妃精致的眉头猛然一皱,射向玉轻尘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怒意,回想起玉轻尘方才所有的回答皆是避开了与叶弘渊之间的肢体接触,想不到宋培臣半路认回的女儿竟如此难缠,思及此,叶贵妃不禁面若冷霜地开口,“难道要本宫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玉小姐才能想起来?护国公府可不是无名无姓的府邸,玉小姐在做决定时,可是要想清楚后果。本宫今日将你召来私下询问,便是为了你女儿家的颜面,难道你想本宫将此事公布于世?”

见叶贵妃的声音越发凌厉,出口的话不是威胁便是质问,玉轻尘勾唇一笑,慢慢地抬起头来,清亮幽深的美眸直接迎上叶贵妃冷傲如霜的双目,抬手不经意间轻扶了扶发间的珍珠玲珑八宝簪,随即浅笑道:“臣女谢贵妃娘娘厚爱。只是,臣女依旧是那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是臣女一人能够做主的事情。当日长孙太傅打算将臣女接入太傅府,也是先行经过太皇太后之口询问父亲。只是,不想皇上早已父亲让臣女入宋家的族谱,这才免去了一场纠纷。凡事皆讲究一个礼字,女子在家从父,自然是父亲为大,岂有儿女越过父母亲而擅自做主的道理。贵妃娘娘,您说是吗?”

一席话,说的虽是自己当时入宗的事情,却牵连出长孙策、太皇太后与平治帝三人,以此事说叶贵妃所要求的事情,指出叶贵妃强人所难。

玉轻尘面色淡然,气势沉稳,并未因为对方是贵妃而畏首畏尾,且自始至终皆是一个答案,让听完她回答的叶贵妃面色骤然冷沉了下来。

当日玉轻尘入宗一事,宫中早有传闻,相府嫡长女素来是各府争夺的热门人物,其中更是将太皇太后与平治帝牵扯了出来,虽说最后是平治帝胜了一局,却也让所有人看清相府在太皇太后与平治帝心中的分量。

而玉轻尘此番前来更是特意将太皇太后所赏的珍珠玲珑八宝簪戴了出来,无疑是提醒自己莫要因为一时的心急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沉默间,叶贵妃将所有的可能皆在心中脑中过了一遍,看向玉轻尘的目光则更加冷漠,甚至是带着一丝杀气。

玉轻尘却是坦然端坐在不远处,心知自己此举是彻底激怒了叶贵妃,将来也必将与叶氏一族为敌。只是,若让她委曲求全嫁得叶弘渊那样的纨绔子弟,倒不如直接拒绝。

“娘娘,六皇子来了。”两相静默时,原本候在外间的夏侯悄声走了进来,低声在叶贵妃耳边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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