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见了,脸上这才有了些快意。她讥讽的看着母亲,“李家书香门第?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真是好一个书香门第啊!”
“闭嘴,你侮辱自己的母亲就罢了,就连自己的家族也侮辱吗?”李老太太气恼的用拐杖敲着脚下的青石板。
“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认?你说陶建柏无耻,你们又好到哪里去?”李氏激动的道:“他把陶建柏叫来家里难道不是得了你的同意?和与陶建柏谈诗论琴难道你不知道?我给他们送过吃食呢,你又阻拦了?到头来出了事就是我不知廉耻,连一句话也不给就将我匆匆的许配出去。二十八年了,整整二十八年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实情,你怎么不继续瞒下去?你怎么就不继续为我好了?不告诉我不是怕我伤心吗?难道现在就不怕我伤心了?不过是因为你儿子,因为我触到了你儿子的利益,所以这时候伤不伤我也就不在意了,是不是?”
李氏血红着眼睛瞪着母亲,李老太太在她的质问中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睛。
“呵呵……”李氏有些神经质的笑起来,“原来你也知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李氏冷下脸来,满怀恨意的看着母亲,“既然如此,你现在来找我说所谓的道理不觉得太无耻了吗?而且,也太晚了吧?”
李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的问道:“那你待要如何?”
李氏眼里闪过讽刺,心里却带着苦涩,“我要你的嫁妆,你既然也是我的母亲,那你的嫁妆,自然也有我的一份,我要与他平分,母亲,你不是说你很疼爱我吗?我就想看看你有多疼爱我。”
李老太太的脸色很难看。
李氏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不再看身后后背越发佝偻的老人。
她恨自己的弟弟,却更恨自己的母亲,只有他们过得不好,她才能好受些。
李氏悄悄的摸着越发疼痛的心脏,觉得有了一些快感,虽然快感之后是更加厉害的疼痛,她也甘之若饴。
凭什么只有她一人在受苦?就算是下地狱也该大家一起下才是。
以前她就是太笨了,苦的酸的都自己咽下,但陶建柏说的对,既然她过得那么不好,为什么还要边痛苦,边默默地看着他们过得那么幸福?
她应该把他们一起拉下来的,让大家一起在地狱里生活就好了。
李老太太却好似老了十岁般,荣嬷嬷担心的扶着她进屋休息。
“她这是在报复我,她哪里是为了钱财才争那些嫁妆的?她这是为了折辱我和她弟弟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太太,等姑奶奶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体谅您的苦处了。”
“她都四十多了,难道还没长大?”李老太太手微抖的扶着床沿,无神的看着屋顶,心里却如惊涛骇浪般不能平静,伴随着是心脏处阵阵的疼痛。
她知道,她有些偏心。
但她一个寡妇,李家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们家那点产业,她不仅要照顾儿子,还要保住家中才财产,对女儿自然是有些疏忽。
但别人家的女孩有的,她都给她了。
她以前瞒着她陶建柏的事也是真的担心她知道真相之后伤心,至于急忙的将她嫁出去……
李老太太紧了紧手,垂下的眼眸中掩饰了悲痛,她当时的确是害怕女儿和陶建柏的事传出去对李家的名声不好,这才急忙将女儿嫁出去。
但她给女儿找的姑爷也是千挑万选的,若不是她嫁过去后太过冷淡,姑爷也不可能那么早纳妾,那么早有庶子,以至于他们二十多年来,夫妻感情都淡淡……
李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没错,没错,但另一道声音却不断的重复女儿对她的指控。
李老太太落下泪来,紧紧地拉住荣嬷嬷的手,“我是真心疼爱那孩子,但她要是跟她弟弟过不去,我也只能,也只能……只希望她下头的几个孩子不要怪我。”
“不会的,您是他们的外祖母,和疼几位孙少爷一样的疼爱他们……”荣嬷嬷违心的安慰道,心里却为李氏叹了一口气。
而屋外,木兰等李老太太进屋后就悄悄的拉着周春离开了。
一离开秋桐院,周春就夸张的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夫人,亏得没被发现。”
木兰皱眉,“出去不要乱说。”
“您放心吧,夫人,春儿又不笨。”
俩人回到宴席中,李氏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正低着头呆呆的坐着,也因此,周围的人并没有发现她还有些红肿的眼睛。
木兰见了心中微叹。
李老太太以为她是为女儿好,却全然不知让不知内情的女儿离开自己喜欢的人,突然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另一种伤害。
而很显然,李氏现在被人引着钻了牛角尖,并不像以前一样退让。
木兰移开目光,这毕竟是他们家的事,木兰不好插手,只好当作不知,只希望事情不要在宴会上闹开才好。
桃子小心的移动到木兰身边,“姐姐,你该过去西宅那边了。”
木兰点头,“你和媛媛帮我看着一些,”想了想,又道:“你姑母若是累了,你就带她到客院去休息一会儿吧。”
见桃子皱眉,语气中就不由带了些严厉,“不管她与李老太太有什么矛盾,那都是老一辈的事,你是小辈,就理应尊敬她,不可造次。”
“我知道了,姐姐。”
见桃子认错,木兰这才放过。
李老太太和李太太对桃子好,桃子偏袒她们无可厚非,但她并不愿意长辈的恩怨也延续到下一代。
李石已经在西宅那边,正被村长和两家的族长压着喝酒。
全场也就只有这几位长辈敢压李石喝酒了,其他人莫不是对他恭敬有加,少有敢调侃让他喝酒的,就算拿着酒杯上来敬酒,也必在后面加一句,“您随意。”
木兰一过来就被苏家的族长夫人拉住,“木兰,来跟婶子喝一杯,你可是我们苏家庄头一个得诰命的姑娘。”
苏家的族长夫人很是艳羡,早知道,当年那辆马车进庄子的时候她就该想着争取下木兰的抚养权,说不定现在有福的就是他们家和她的儿子们了。
在她看来,苏文能有现在的出息,一大半就是因为木兰,连带着桃子也能结一门好亲事。
族长夫人有这个想法,族里其他人家有这个想法的也不在少数,还是后来族长点醒她道:“你以为你想收养就收养?虽说现在苏家太太对木兰不好,但那时候,木兰也是她心尖上的人,这抚养的人家自然是精挑细选的,从她后头给苏家送银子去就知道了。”
族长夫人就感叹,“你说苏家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小时候还隔个半年的派人去看一眼,结果大了却讨厌起来了,连求到门前也能赶出来。”
族长抽了一口烟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头两年她还有些慈母心肠,后头再软的心也被后宅磨完了,木兰又不在她跟前,忘了也就忘了,后头木兰找上门,对她来说就是麻烦了,既然是麻烦,那自然是有多远就扔多远了。”
李氏的族长夫人见了也忙端了酒杯上前敬木兰,她与木兰不太熟,这时候自然是能多奉承就多奉承。
毕竟两家因为远,也很少来往。
“今日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这杯酒是我木兰敬大家的,今儿大家就放开肚皮吃,不够的只管叫厨房加上。”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除了李家和苏家,村民们很少有能参加酒宴可以放开肚皮吃的时候。
李家庄和苏家庄离得远,这次被安排在西宅的一个院子里住下,等明天才会离开。
宴会结束后木兰过来看李家庄和苏家庄休息的情况,进了苏族长他们住的屋子,族长夫人就拿出一个长盒子交给木兰,“这是陈先生和陈夫人叫我给你送来的贺礼。”
“怎么陈夫子和陈太太没来?”木兰给他们专门下了帖子了的。
“先生和陈夫人说年纪大了,不好动弹,而且明年开春族学里就有人要去参加府试,他要在村里辅导孩子们。”说到这里,族长夫人有些骄傲。
木兰则眼睛一亮,“今年有多少孩子能参加府试?”
“就只有赵子文一个,但夫子说他基础扎实,八九能中,只是可惜,不是我们苏家的人。”族长夫人叹惋,不过好在对方是苏家庄的人,又在苏家的族学里念书,他以后肯定会念着苏家的好。
木兰则看了李石一眼,笑道:“我这里有几本书,回头婶子带回去给他,都是以前江儿和阿文用过的笔记,他用完了还可以给其他人用。”
族长眼睛一亮,“嚯”的抬头看木兰,族长夫人忙笑容满面的应下,“你放心,我一定带到,这可是好东西呢。”
那些笔记是木兰叫人复印的,并不是原本,原本在书房里收着呢。
不管其中价值如何,这都是有纪念意义的事,木兰不会拿出去送人。
但李家庄那边暗示过几次,想要借阅李江和苏文的笔记,陈先生也叫人传过话,他多年没关注过科举,有些试题知道的并不太清楚,为了更好的复习,陈先生就希望可以借阅李江苏文的笔记。
木兰干脆就叫书局的人复印了一百本,李家庄和苏家庄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