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春霞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接住傅氏,手指用力的按着傅氏的人中穴。
傅氏微微睁开眼睛,眼里忍不住落下泪,她手中紧紧的抓着信,压抑的哭出声来。
傅大福站在一边皱了皱眉头,想到老爷的嘱咐,还是上前道:“二姑奶奶还是早作打算的好,老爷那边已经叫了三老爷带着婚书上来了,不日就会到太原。”
傅氏脸色更白,却凌厉的看向傅大福,“你是个什么东西,倒教育起我来了?”
傅大福脸色一变,正色道:“二姑奶奶,奴才也是奉老爷的命令前来,还请您为大局着想……”
“什么大局?”傅氏失控的喊道:“这是我的家,是我的夫君,什么时候倒可以让你一个奴才说嘴的了?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傅氏推开春霞,竟然失控的拿起茶杯去砸傅大福,傅大福忍不住头一偏,躲过茶杯,这显然更加激怒傅氏,傅氏气得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砸过去!
春霞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头发都有些凌乱的二太太。
二太太虽然凉薄,但一直注重脸面,就是最恼怒的时候也只是砸个茶杯,脸上也就闪过恼色而已,她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傅氏如此失态。
春霞的目光落在掉落在地上的信件上。
她心跳雷动,直觉得不对,她的心里告诉自己,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但脑海中却闪过木兰凌厉的眼神,她想也不想爬上去抓起信就看,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春霞忍不住身子一软,丢开信上前扶住傅氏,哭道:“二太太,二太太,我们去找大夫人吧,让大夫人做主。”
傅氏的眼睛迷蒙了一下,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理智重回大脑,看清眼前的人,傅氏只觉得手脚冰凉,艰涩的道:“春霞?”
春霞连连点头,“二太太,是我,是春霞,我们去找大夫人吧,这事只能告诉大夫人,让大夫人做主。”
傅氏不辨情绪的看着春霞。
傅大福躲着傅氏砸过来的东西,已有些狼狈,此时再听春霞的话忍不住大怒,“春霞,你别忘了你是我们傅家出来,你老子娘还在我们府上呢,你敢撺掇二姑奶奶做不利于傅家的事!”
春霞脸色一变,但她一向果决,既然拿定了主意,那就要做,因此厉眼看向傅大福,“你们这些烂了心肝的,二姑娘就是出嫁了也是你们的主子,难道就治不了你们了!敢跑来逼迫二姑娘,真当我们家姑爷是吃素的不成?”
春霞见傅氏静默不语,知道她顾忌她现在跟了木兰,就向前爬了两步,抱住傅氏的腿大哭,“二姑娘,您快拿个主意啊,如今您是李家的媳妇,想想四少爷和八少爷他们……奴婢,奴婢也才有了一个儿子啊……”
傅氏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是啊,她还有儿子!
傅氏低头看春霞,明白过来,就算春霞现在跟在木兰身边伺候,她依然是她的陪嫁丫头,依然是从傅家出来的,这件事对她依然有影响。
统一了战线,傅氏一凛,眼神凌厉的看向傅大福,道:“这一定是你这奴才勾结了外人伪造我父亲的字迹写的,来人,把这狗奴才给我拉下去。”
早在屋里噼里啪啦响的时候富春家的就跑去叫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过来,此时听傅氏一声令下,忙带着几个婆子冲进来按住傅大福。
傅大福挣扎的大喊道:“二姑奶奶,老爷那是为你好,你竟然要绑我!如今京城一片弹劾二老爷,他的命可能都保不住,你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白添上一条性命罢了,真到时出了事,你别来求傅家。”
傅氏的身子晃了晃,春霞就指着一堆人道:“还不堵了他的嘴,就任由他辱骂二太太不成?”
有个婆子一时找不到东西,干脆就脱了鞋子,扒了自己的袜子塞到傅大福的嘴里,世界这才清净了,若不是如今情势紧张,春霞说不定会笑出来,但她现在完全没心思,只扶着傅氏坐下,低声劝道:“二姑娘,这件事我们做不得主,大夫人好歹算是您的长辈,当年这婚事也是大夫人和大老爷定下的,得找大夫人,最要紧的是,姑爷事大夫人如母,只要大夫人不介意,姑爷那里才能敞开心怀。”
春霞字字句句说到了傅氏的心里,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委屈,抱着春霞就大哭起来。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叫她与李江和离!
没错,傅鹏寄来的信就是要傅氏与李江和离。
春霞聪明,当年能护着自己和春红在傅氏心有芥蒂的情况下站稳脚步,最好还在不得罪傅氏的情况下到木兰身边,现在更是嫁得好丈夫,生了个好儿子,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好。
她从求傅氏告知木兰开始,就一直称傅氏为“二姑娘”,这无疑是一种自己人的称呼,把她自己放在了傅氏丫头的位置上,这让傅氏对她的戒备降到了最低。
春霞抱着傅氏,很想给丫头使眼色,让她们去把大夫人叫来,但又怕这会激起傅氏的反感,到最后反而得不偿失,所以只能按捺不动。
傅氏哭了一下,眼睛红肿的看了一眼被捆了丢在一边的傅大福,抓紧了春霞的手,也不看下面的丫头仆妇,只吩咐道:“叫个人去把大夫人请来。”傅氏顿了顿,道:“去把二爷也叫来。”
木兰来得很快,这边的嘈杂她在书房里都听到了,不过最近她管的事好似有点多,傅氏虽然不说,但脸上的表情不作伪,为了家庭和睦,她也就安坐书房当没听见。
只是没想到傅氏会主动叫人来请她,那就不是一般的事了。
至少傅氏是不喜欢她插手李江的后宅的,一般二般的事都不会主动告诉她。
木兰眼露疑惑的进来,却看到站在傅氏身边的春霞,见她眼睛红肿,这才去看傅氏,却发现她不是一般的狼狈。
木兰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傅氏眼泪忍不住落下来,抓起桌子上的信跪在木兰面前,呈给木兰看。
木兰诧异,看了春霞一眼,也没叫她起来,直接打开来看。
木兰不辨神色的折起信纸,低头问傅氏,“那你是什么意思?”
傅氏头点地,眼泪湿了衣襟,哭道:“嫂嫂,我既嫁入了李家,那就是李家妇,死了也为李家鬼,还请嫂嫂救我!”
木兰面色微缓,亲自把傅氏扶起来交给春霞,道:“这事你不用管了,交与我就是了,你去后头照顾孩子们吧。”
木兰这才转头去看傅大福,示意婆子把他嘴里的东西除了,这才坐到主位上。
傅大福看着冷漠的木兰,怨忿的看了一眼春霞,这才收敛了神色坦然的对视苏木兰,朗声道:“李大夫人,还请您把李二老爷叫出来,写了和离书,也免得到时我家老爷告上朝堂,大家脸上不好看。”
“哦?告上朝堂?亲家老爷打算怎么写呢?嗯,李江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替民请命秉公执法的清查偷税漏税,我傅鹏还想升官发财,因此只好不顾道德,请求圣上判处李江与女儿傅氏和离,从此与李家再无瓜葛,对吗?”木兰慢悠悠的说完,但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的看向傅大福。
傅大福呼吸一滞,只觉得背上压了座大山般,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他没想到这李大夫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木兰身后的傅氏更是晃了晃身子,这话一出,李家与傅家算是彻底决裂了,就算收到父亲的信时已有了准备,傅氏依然倍受打击。
这个时代,女子出嫁后靠山有三个,第一个自然是自己的丈夫,第二个则是儿子,第三个就是自己的娘家。
而第一个和第三个一向很微妙,于婆家不受宠的女子来说,娘家的依仗就是她在婆家站稳脚跟的一大助力,而于傅氏来说,婆家虽然比娘家重要,但娘家也一直很重要。
她敢在木兰跟前硬气,所倚仗的不就是傅家吗?
傅氏失魂落魄的站在木兰身后,春霞担忧的看着她,扶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傅氏惨然一笑,没想到最后扶着她的却是她一直戒备的春霞。
傅大福满头冷汗,心里只一个念头,不能叫苏木兰把这话传出去,不然不管实情如何,世人肯定会鄙薄老爷的。
他正要反驳,李江却沉着脸从外面进来,“这是在干什么?”
被人从熟睡中叫醒,李江的心情很不好,但让他更不好的是刚才在外面听到的一番话。
傅氏看到李江,脸色一白,一下子抓紧了手帕,担忧恐惧的看向他。
木兰把信给李江看,“你看看吧,你岳家给你媳妇写的信。”
李江一目十行的看完,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眼里闪过阴狠,“嚯”的看向傅大福,冷哼道:“真是什么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这是觉得我李江好欺负?”
傅氏挥开春霞的手,上前跪在李江面前,嘴巴张了张,给父亲说情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李江低头去看妻子,神色不辨的问道:“你跪在我面前干什么?”
木兰瞪他,眼中带着不满,道:“是你媳妇请我过来主持公道的。”
李江明白过来,眼里闪过愧疚,妻子刚才站在嫂子身后,那就是她自己不愿走了,没有悄悄处理掉,而是通知嫂子过来……
李江心中涌起一股甜意,心中更加的愧疚,知道刚才自己迁怒了她,上前将妻子扶起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木兰道:“他毕竟是你岳父,此事还是交由我与你大哥处理吧,你们夫妻俩回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