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心安!安安……安安,起床了,快点起床了!”一个温柔慈爱的声音在林心安的耳边响起。
“院长妈妈,天亮了吗?”林心安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说道。
“早就亮了,快点起床,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参加好朋友的生日聚会吗?别去晚了,快点起来穿衣服。”院长妈妈笑着说道。
“嗯!院长妈妈,今天我能穿粉色的公主裙吗?”福利院里有一件女孩子们心目中很漂亮的公主裙,只有在特别的日子里,其中一个女孩子才有权利穿上它。
“当然可以了,小懒虫,快起来了!”院长妈妈转身去拿那件粉红色的裙子。
林心安今天非常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她有机会穿上了那件梦寐以求的公主裙,还因为她的好朋友小嘉今天要过生日,而她也为小嘉亲手制作了礼物,相信小嘉会很喜欢的。
快走到小嘉家时,林心安就看到班里的几个女孩子正围在小嘉面前高兴地说着什么,为了给她们一个惊喜,她故意轻手轻脚地走到她们身后不远处,想要吓她们一下,没想到却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小嘉,你今天生日也邀请林心安了吗?我真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她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了,而且她看起来好土。”
“是呀,小嘉,我也不喜欢和她一起玩。上次,她都不小心把我的娃娃给弄脏了,而且我的七彩笔不见了,我怀疑是她偷偷拿走的。”
“她穿得衣服看起来都好破,就像乞丐一样,老师还常常让我们帮助她,给她钱花,可是我上次看她背着我们偷偷去买雪糕,以后我再也不捐钱给她了。”
“哎呀,我也不喜欢和她玩呀,可是她就喜欢粘着我,老师还让我帮她辅导作业,害得我成绩都下降了。”
“她就是个笨蛋,小嘉,你就是再帮她,她也不会考得好的,那么笨的人,和她在一起玩,你也会变笨的。”
“要知道,我就不邀请她了,以后,我们都离她远点吧,不能都像她一样变成笨蛋傻瓜。”
“好呀,以后我们一起玩!”
……
林心安最终没有踏进小嘉家的家门,她想,就算她不去,朋友们也会不在意的,说不定还会玩得更开心。就算穿上漂亮的公主裙有什么用,她依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朋友们心目中的“笨蛋”和“傻瓜”。
从那之后,她就明白了自己和很多人是不一样的,她没有父母亲人,没有高贵的身份和背景,没有钱,也没有知心的朋友,唯一剩下的就是尊严,但如果自己不努力,就连尊严也会被人踩在脚下。
所以,她拼了命地开始学习,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情,用自己的真正实力来获得别人的认可。最终,她成功了,可是老天爷这时候又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将她“发配”到权力高于一切的古代。
在这里,她是楚国一户普通农家的女儿,在这里,能力和才学比不上一个高贵的身份,在这里,她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低下头小心地维护着她那点可怜的尊严。
她知道,黄氏并没有打从心底里认可她,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陆志明、张显等人看重,是因为她对他们“有用”,只不过在利用与被利用之间有些真情罢了。
林心安也好,临青溪也罢,两世的她都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也不是那种知道被人利用就恼羞成怒的人。能被别人利用,至少说明你有存在的价值,如果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那么别人就能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踩死你。
她对所有的一切都心知肚明,而且她现在甘于被利用,因为她是一只还没长出翅膀并跌落山谷的雏鹰,只有在野兽密集的丛林里找到出口,然后踏着一路荆棘站到最高的山峰上,等到她羽翼丰满之时,便是她自由翱翔于九天之日。
黄氏六十大寿的前一天,淮绍之派人给她送来了寿宴当日要穿的衣服,是临青溪从未见过的锦绣衣衫和华美襦裙,还有几样漂亮的首饰。
她觉得这些衣服、首饰和她有些不相配,而且她也认为自己穿上之后会觉得很别扭,这就是一场古代上流社会的宴会,而她不过是最底层的一个农家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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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临青溪还不知道,她究竟要参加的是怎样的一场寿宴,而当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的左腿已经踏进了当朝宰辅家的大门。
“青溪小姐,你怎么了?”夏蓉是淮氏今天特意派来照顾临青溪的,可她发现临青溪就像被人点住穴位一样,跨在了大门槛那里,低着头不往前走了。
“夏蓉姐姐,师公、师婆到底是什么人?”临青溪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夏蓉问道。
“青溪小姐,你……没事吧?”淮氏交代过夏蓉,等到临青溪一进入宰相府,就要把她先带到自己的如意院里,她怕几人的身份经由别人的嘴说出来,临青溪会被吓到,而淮绍之曾对淮氏说过,他就是想看看被吓到之后的临青溪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没事,夏蓉姐姐,咱们走吧!”临青溪扯起嘴角勉强一笑,继续跟着夏蓉走。
夏蓉把临青溪直接带到了如意院,然后让临青溪在厢房里等一会儿,而她先去禀告在主院帮助黄氏招呼女眷的淮氏。
临青溪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只是跟着夏蓉的脚步有些机械地前进、转弯、停止。
淮氏走进厢房的时候,就见临青溪低着头站在那里瞅着地面,似乎要把地看出一个窟窿来。回来的路上,夏蓉已经告诉她临青溪在进门的时候问了淮绍之和黄氏的身份,但是夏蓉没有说。
“溪儿,怎么不坐下?是不是吓到了?”淮氏走到临青溪的面前,有些关心地拍了一下她的小肩膀问道。
临青溪脸色如常地抬起头,笑着喊了一声:“师娘,您回来了!”
没从临青溪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淮氏心里惊讶闪过,但也很快恢复平静,说道:“溪儿,你是不是已经猜出了你师公、师婆还有师父、师娘的身份,有没有怪我们?”
临青溪摇摇头,她的确是从进门的时候开始猜出来了,自己的耳朵可是很灵敏的,那些客人说的话,她全都听了进去,稍加分析就能猜出来。
“溪儿,不管我们的身份是什么,对你而言,我们只是你的师公、师婆、师父和师娘,还有你那些师伯和师兄也是,不要把他们的身份当成你的压力,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淮氏和陆志明、淮绍之等人都不同,她把临青溪当成半个女儿来疼,也当成自己的徒弟来教导。
“谢谢师娘,溪儿记住了!”临青溪很感激地说道。
“听说溪儿在小竹院一直给你师婆准备寿礼,能不能先拿出来给师娘看看?”待会儿是当众进献寿礼,淮氏很了解自己的娘黄氏,到时候,还不知道她怎么为难临青溪呢。
临青溪绣好贺礼之后并没有拿去装裱,一是时间上来不及,二是她的确是囊中羞涩,最后卫玄告诉她,黄氏不会介意的,直接将这幅绣品拿出来,就足以震撼世人。
不太懂古代的规矩,临青溪也就听了卫玄的话,没有拿去装裱,直接叠好用红布包了一层,然后揣进怀里就来了。
淮氏接过临青溪从怀里掏出来的红布包,然后打开观看,只一眼,她就从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临青溪还被她吓了一跳。
“师娘,怎么了?”该不会是自己绣的这幅绣品有什么问题吧?临青溪有些担忧地想到。
“溪儿,这是你自己绣的?”淮氏见过临青溪绣的东西,她那种绣法的确奇特,自己也跟着学了两三种针法,只是这次临青溪用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针法。
也难怪淮氏没见过,临青溪教给秦氏、吴氏、淮氏还有村里女孩的那种针法是湘绣的基本针法,而这次她是用自己最拿手的苏绣针法来绣这幅寿礼的。
“师娘,是不是这幅绣有问题?这是我绣的。”临青溪照实说道。
淮氏赶紧重新将绣品小心珍惜地叠好,然后又用红布包好,这才坐下将临青溪拉到自己面前,有些严肃地说道:“溪儿,以后像这样的绣品不要轻易拿出来,看过你这幅绣品的还有谁?”
“卫玄师兄和他的两名手下,我两个哥哥。师娘,为什么我不能拿出来?”临青溪还等着这苏绣在寿礼上一鸣惊人,然后回去再绣几幅绣品赚钱呢,她现在很缺钱的。
“溪儿,你可知早慧易伤,如今你在你师父、师公和师伯、师兄面前表现得已经太过聪慧。记住,你只是个孩子,你的身上不应该被太多人倾注过多的希望,在你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或者反抗别人的时候,学着做一个快乐的‘傻’孩子,明白吗?”淮氏之所以对临青溪说这些,实在是因为她自己也曾经和临青溪一样,是个自小就聪慧异常的女孩。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淮绍之和黄氏对她比对她的姐姐更为严厉,从小到大,她虽然得到的称赞比自己的姐姐多,但是却并没有自己的姐姐活得快乐和潇洒,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陆志明,她想她的命运应该就是宫中那一朵慢慢枯萎的花。
这些话,她以前没有对临青溪说过,那是因为她觉得淮绍之和黄氏是不会有机会见到临青溪的。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回到宰相府之后,淮绍之对临青溪的看重比对她当年更甚,如果再加上一个黄氏,那么临青溪想再回云州府临家村,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师娘,您的话让溪儿有些糊涂了!”临青溪是真得有些糊涂,淮氏当天让黄氏来小竹院见自己,不就是让自己得到她的承认和喜爱吗?怎么这会儿又变得不一样了呢?
“溪儿,师娘当然很想你得到你师公和师婆的喜爱,只是有时候他们的‘喜爱’对你来说可能是一种甜蜜的负担,甚至以后只会变成负担。你告诉师娘,你是不是很喜欢临家村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每天被逼着练琴棋书画,而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淮氏知道临青溪是个聪明人,那么有些话今天她就有必要和她说明白。
临青溪非常使劲地点点头,她本来就不喜欢什么琴棋书画,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就是当初学习刺绣也不是因为有多喜爱,而是为了赚钱养家。
“那就好,溪儿,师娘也看出你不是一个爱攀附权贵的孩子,如果你是,今日这番话,就当师娘没说,如果你不是,就听师娘一句话,千万不要讨你师婆欢心,而是让她嫌弃你。因为,如果她开始喜欢你,就会把你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哪怕你是一块朽木,她也会倾尽全力让你按照她的方式彻底改变。溪儿,我娘有时候真得很可怕!”淮氏说完这些的时候,有些伤感。
在淮府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关于淮府嫡三小姐早夭的真相。当年,整个京城都知道淮府有三个漂亮可爱的嫡小姐,只不过嫡长女天资不足,嫡次女是个神童一般的小才女,至于黄氏最小的女儿除了精通琴棋书画外,更是有一手连宫中绣娘都称赞的绣技。
于是,黄氏对二女儿和三女儿尤为严苛,不但找来专门的师父教习她们琴棋书画,更是请来宫中绣娘专门教自己的三女儿绣技。
淮氏性格稍微内向怯弱,就算自己再不喜欢练琴和画画,她也不敢对黄氏说,但她的小妹妹就不一样了,说不练就不练,整天就想着出去玩,甚至把所有的绣布都剪烂了,以示反抗。
黄氏对于三女儿毫不让步,她觉得自己这个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女儿好,等到女儿长大之后就会感谢她。所以,她就用更严厉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小女儿,以至于小女儿为了逃避责罚从楼上摔了下来,不治身亡。
自己小女儿死亡的真相,黄氏至今还不知道,淮绍之告诉她,是有恶贼不小心闯进府里来,他们的女儿为了逃跑才不小心摔死的,而淮绍之不知道的是,淮氏知道所有的真相。
临青溪现在的年纪和自己妹妹当年的年纪一样,而且同样绣技出色,淮氏担心黄氏会像对待当年自己的小妹一样对待临青溪,与自己的小妹相比,淮氏觉得,临青溪比她还更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渴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悲剧有一次就够了,反正现在黄氏对临青溪还没有彻底承认,只要她不喜欢临青溪,那么临青溪就能再回云州过自己的乡村小日子。
“师娘,溪儿不想做什么大家闺秀,溪儿就是个野惯了的农家女,师娘的话溪儿记住了,只是,溪儿该拿什么给师婆做贺礼呢?”临青溪现在很后悔,当初在第一次见到陆志明的时候,她就不该写下那一首诗,只是现在很多事情后悔也来不及了。
“溪儿,你就用最普通的针法绣一个最普通的荷包出来,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淮氏担心地说道。
“师娘,来得及,我很快就绣好!”这绣她能往最好的方面绣,也能往最普通的方面绣,临青溪这方面还是很拿手的。
于是,临青溪就从刚才那幅绣品的边角上剪下一块绣布来,用最快的速度绣好了一个样式十分简单的荷包,而荷包上是很端正也很普通的一个“寿”字。
淮氏翻来覆去看了看临青溪绣好的荷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溪儿,你做得很好。你先前这幅绣品先拿回来,放在师娘这里也不妥当。”
临青溪本来还想说先前这幅绣品送给淮氏呢,但想着这幅绣品原本是给黄氏祝寿的,送给淮氏也不是很合适,那就自己先留着了。
“小姐,夫人让您去前院,说是宾客们都到齐了,一会儿就要开席了。”夏蓉在门外说道。
“我知道了!”淮氏听出黄氏这是在暗示她和临青溪一起去前院,估计这会儿已经有宾客在当众进献寿礼了。
果不其然,等到淮氏带着临青溪到了主院前厅的时候,献礼已经差不多都要结束了。
“如儿,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黄氏有些不悦地看着淮氏和临青溪说道。
“娘,溪儿她头次来京城,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女儿担心她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客,所以特意交代了她几句,这才来晚了,还请娘亲和各位贵客莫怪。”淮氏走向前解释道。
“夫人,这二小姐身边如此水灵的小姑娘是谁?怎么没见过呢?是不是哪府经常不出门的小姐呀?”黄氏身边一位华贵的中年美妇疑惑地问道。
“什么府里的小姐,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让你们见笑了,呵呵。”黄氏说的很是随意,因她的语气亲近平和,并没有给人贬低临青溪的意思。
不过,有些爱生事的妇人却接下了话说到:“呦,这宰相府里怎么能进野丫头,夫人您定是拿大家逗乐,呵呵。快说说,到底是哪家名门闺秀。”
“回晋宁候夫人的话,溪儿她的确不是大家千金,是夫君在福安县认下的女徒弟,见她机灵可爱,当她半个女儿看待。”淮氏替临青溪解释道。
“如姐姐,陆大人那样才华横溢之人怎么会选一个乡野农夫之女为徒,哎,这也要怪如姐姐,与陆大人成婚那么久,这肚子倒是……呵呵,也难怪陆大人识人不清了。”说话的乃是晋宁候府的世子妃,亦是当年对陆志明有意的女子,只是陆志明选择了淮氏。
成婚多年无子嗣,一直是淮氏心中的痛,亦是黄氏总觉得颜面无光的“家丑”,只是这是她们淮府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胡乱嚼舌根。
“瞧瞧世子妃那张小利嘴,我这笨嘴拙舌的女儿可是说不过,呵呵!我可还等着自己的寿礼呢?”打了圆场,黄氏看向了一直躲在淮氏身后的临青溪。
淮氏忍住胸中怒气,将临青溪轻轻拉到黄氏面前,然后说道:“溪儿,还不将你为师婆准备的寿礼拿出来?”
临青溪假装自己耳朵刚才失聪,那些贵妇人说的话,她一点儿没往心里去,不过倒是把这些人都记清楚了,尤其是那个说自己师娘的什么世子妃。
“师婆,这是溪儿给您准备的寿礼,希望您喜欢!”临青溪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绣着“寿”字的荷包。
黄氏接过之后,发现这是一个特别普通的荷包,就有些奇怪,她可是听说临青溪这段日子一直呆在小竹院绣东西,难道这么多天就绣这一个荷包?还是说,她故意装着孝顺,其实在小竹院玩呢?
“我还当是什么宝贝贺礼,不过是一个荷包,该不会是在大街上花几文钱买的吧。”晋宁候夫人故意尖着嗓子说道。
黄氏听到晋宁候夫人这样说,心中就有些不悦,脸色也开始有些难看,虽说临青溪是个乡下丫头,可也不能这么不知礼数,真是不懂规矩。
“这不是在小贩手里买的,是我自己亲自绣的,师婆,真得是我自己绣的!”临青溪假装着急地解释道,显得她有些傻乎乎的。
“娘,这真的是溪儿自己绣的,以前在福安县的时候,她就专门绣这种荷包拿去镇上买,女儿是看过的。”淮氏进一步解释道。
“是的,师婆,师娘她知道溪儿的绣工的,而且溪儿绣的荷包五文钱一个呢。”临青溪知道淮氏这是在帮她,所以自己也跟着加了一把火。
黄氏听着淮氏和临青溪的话,简直被她们两个气得有些失去脸上平静的笑容,一个是自己亲生女儿,一个是夫君要求不要对其太过分的徒孙,她这六十大寿过得可真有些闹心。
“既是亲手所绣,也是一片心意。”黄氏把临青溪绣的荷包交给了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不过,黄氏还是看着临青溪问道,“听说在福安县的时候,你师伯张显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是个不错的孩子。可会弹琴?”
“回师婆的话,溪儿只会下地种田,不会弹琴,倒是能唱一些民间小调。”临青溪正正经经地说道。
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丫头,也不知道陆志明哪根筋搭错了,自己的夫君也是,这样的徒孙竟然也能认下。黄氏对临青溪心中已有芥蒂。
“那棋呢?”这次是刚才那位中年美妇问得。
“回这位夫人的话,溪儿也不会下棋,倒是会玩石头子。”临青溪有些脸红地低下头说道。
她一说完,周围就传来了低低地嗤笑声,因为在场的都是女眷,所以也不敢有人当众大笑。
“那字写得如何?”这次是那位晋宁候夫人问道。
“回这位夫人的话,师公说,我写得字丑的不能见人。”临青溪头更低了。
“那画画总该会吧?”这回是那位世子妃强忍着讽刺地笑意问道。
“回世子妃的话,我阿爷说,我画的画还没村里那头傻驴用蹄子画得好呢。”临青溪这次的声音虽然很低,但众人还是听清楚了她的回答。
“哈哈哈……”终于所有女眷宾客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宰相夫人果然说得没错,这还真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很多人心中想道,淮绍之最得意的徒弟和女婿,这次肯定是被蒙了眼,挑来挑去,挑了一个这样傻乎乎的乡野丫头做徒弟,这宰相门里竟然长出了一棵野草。好笑,好笑,真好笑!
众人嘲弄的笑声听在黄氏的耳朵里实在令她感到十分感受,心中对临青溪全无好感,而且已经开始责怪陆志明、淮绍之等人,明明都是众人眼中的聪明睿智之人,怎么偏偏对一个如此不堪的乡野丫头“着了迷”,真是太不像话了。
“如儿,你爹不是说她做的饭菜还过得去吗?这会儿后厨怕是忙不过来,就让这丫头去帮忙吧。”黄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把那个人疼到骨子里,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就什么情面也不讲,但她的“疼爱”与“厌恶”和普通人表现得并不一样。
“娘,溪儿她……”淮氏想说临青溪也算客人,怎么能和府里的下人一样,去厨房帮忙呢。
“回师婆的话,溪儿这就去帮忙,平时溪儿最喜欢在厨房做饭了,师娘您让夏蓉姐姐带我去吧。”与淮氏不同,临青溪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既然这丫头这么喜欢做饭,夏蓉你就领她去吧,也让各位夫人尝尝她的手艺。”黄氏脸上又恢复了平易近人的笑容。
“奴婢遵命!”夏蓉领着临青溪出去了,而厅里又恢复了热闹的谈笑声。
从屋子里走出来之后,临青溪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有些刺眼,很快她就又低下了头。
只是刚走两步,胳膊就被人一左一右给拉住了。
“小姑姑,你没事吧?”杜宇堂刚刚躲在厅外的门后边全都听到了里面的谈话,他很担心临青溪。
“溪儿妹妹,师婆是不是为难你了?”沈瀚今天去小竹院接临青溪的时候,发现临青溪已经被夏蓉接走了。
“我没事,宇堂,沈瀚哥,你们怎么在这里?”据夏蓉讲,这边的客厅都是专门用来招待各府女眷的。
“九师叔和我都担心小姑姑,小姑姑,刚才我都听到了,你不要管那些人,堂儿喜欢小姑姑,小姑姑是野丫头,堂儿也喜欢。”平时和杜宇堂一起玩的孩子不多,临青溪的出现以及她身上那种很容易就亲近的感觉,让他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小姑姑。
“师婆说你是野丫头了?!”沈瀚有些高声地说道。
临青溪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说道:“沈瀚哥,你小点声。”
“青溪小姐,奴婢先带您去厨房吧。”夏蓉看到周围已经有丫鬟、仆人看到他们了,就想带着临青溪赶快走。
“去什么厨房,不去!你回去和师婆说,我带着溪儿和堂儿出去玩了,同时告诉师娘,晚上我会送溪儿安全回去的。”说完,沈瀚拉起临青溪就往外走,这多少引起了周围很多人的注意和非议。
沈瀚带着临青溪和杜宇堂离开宰相府的事情,几乎是第一时间传到了黄氏的耳朵里,她这个人最重礼教规矩,临青溪竟然在府里公然和沈瀚拉拉扯扯,更与杜宇堂关系亲密,还被别人看到,真是有辱师门。
黄氏回到后堂之后,直接就拍起了桌子,先责怪起了淮氏,让她跪在地上反省,说她为人妻者,不知提醒自家夫君,竟然让他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实在是不贤。
之后,又让人请来了淮绍之,而余为和张显也跟在淮绍之的身后。
一进门,看到跪地的淮氏,几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接着黄氏就态度强硬地让淮绍之将临青溪逐出师门,说宰相府不能因为一棵不知哪里来的野草成为楚国上下的笑话,淮氏一门的名声也不能因为一个不入流的乡野丫头蒙上污点。
淮绍之、张显和余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怎么临青溪那样出色乖巧的孩子能惹黄氏这样生气呢?按说,黄氏应该会喜欢上临青溪才对,甚至会比他们还要对她满意,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因为今天黄氏是寿星,淮绍之也不想她太过生气,只说事情查清楚之后,他会看着办。但黄氏说什么也要让他把临青溪逐出师门,还说这件事情根本不必和陆志明商量,说他在民间走得时间长了,有些东西他这个七品县令已经完全忘了。
黄氏连陆志明都埋怨上了,淮绍之和张显等人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么问题应该出在什么地方呢?临青溪来之前可是对黄氏一无所知,按说她那样聪明的丫头,即便出身寒微,也能全然应对黄氏,可结果却如此出人意料,太不对劲了。
“如儿,你跟我来!”淮绍之思来想去,这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女儿淮氏的身上。
张显跟着淮绍之和淮氏一起去了书房,而余为被派去找临青溪和沈瀚他们,卫玄那小子果然没猜错,而且结果更严重,师婆根本不是想为难临青溪,而是压根不想她与宰相府有任何的关系。
进了书房之后,淮绍之的脸色也不好,他问道:“如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淮氏知道今天她对临青溪讲的那些话有些冲动,甚至会和淮绍之、张显等人的意图相反,但她觉得自己今天并没有做错,黄氏的确是个心疼儿女的好母亲,但她对某些东西太过看重了。
“爹,今天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没有叮嘱好溪儿。”淮氏突然跪下认错道。
“如儿,你应该比爹清楚溪儿是怎样一个孩子,她今天的表现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的母亲也许有些偏执,但如果溪儿蒙她亲身教导,那么溪儿的人生和命运将大为不同,你明白吗?”淮绍之已经觉察出今天临青溪的反常表现应该和淮氏有些关系。
“爹,女儿比任何人都明白,可女儿更明白,溪儿也有知道的权利,也有选择的权利。究竟她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不是女儿能决定的,不是父亲和师兄能决定的,也不是母亲能决定的,是她自己。”淮氏有些痛心地说道。
“如儿,你糊涂呀!”淮绍之有些责怪地说道。
“爹、师兄,也许今天我真得糊涂了,可溪儿只是一个孩子,她被你们强加了太多的希望和重担。溪儿最适合的土壤不是京城,更不需要别人精心栽培,她就是山间一株灿烂的小野花,你们强行要把她栽种到昂贵的花盆和土壤里,她可能很快就枯死了。这不公平,这对溪儿太不公平。”淮氏从来没有如此大声和淮绍之说过话,只是回京的这段时间,她似乎又回到了童年那段压抑的生活,她真的不想临青溪像她一样。
“如儿,师兄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可溪儿不是你,她也不是什么小野花,她是山林里一只还未觉醒的老虎,是狼,是狐狸。原本她的利齿、利爪可以长在我们都看得到的地方,可是现在有了警觉心的她,只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努力成长。溪儿本性善良,可人是会变得,我们不希望有一天她变得不再是我们曾经认识的那个人,所以她需要被人好好引导。”张显语重心长地说道。
“如儿,你只看得到你母亲严厉的一面,可也应该看到经过她调教出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出类拔萃。你没看到溪儿的身上有很多刺吗,如果不帮她拔掉,随着她的成长,这些刺也会长出来,到时候她就无法和更多的人和谐相处,而她自己也会受尽挫折。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淮绍之也沉声说道。
“父亲,女儿……女儿没有想那么多,那……那现在还来得及挽回吗?”淮氏现在脑子里很乱,一方面她觉得淮绍之和张显说得没错,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有什么可能是错的。
“不知道,这一切都要看溪儿自己想到了哪一步!”淮绍之叹气说道。
别说淮绍之不知道,就是临青溪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清楚。以前在商场打滚,尔虞我诈她见得多了,利用与被用的事情她也经历的多了,各种类型的人她都见识过,也都多少打过交道。
不可否认,淮绍之、黄氏等人也许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老师”,他们能把自己用心雕琢成一块令世人震撼的美玉,但她本尊究竟愿不愿意呢?
如果没有淮氏那番话,也许她是愿意的,从临家村那样的小地方来到京城这样的大都城,要说自己一点儿想法也没有,那肯定都是骗人的。
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也不是什么无知的乡下丫头,能够借助他人之力成就一番事业,这也曾经是她使用过的手段,只是结局有些不尽如人意罢了。
她的心思在京城这段时间“活动”过,甚至想着要在京城想法设法置办一些地,然后开家店,先留颗种子。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家人,想起临家村的老老少少,想起她每日都要看一看的大眉山。
记得有位老人曾经对她说过,孤儿都是游魂,死了之后也无归属,她常想,自己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老天爷重新“发派”到了老临家。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再是游魂,她有了归属,有了父母亲人,有了同族兄弟姐妹,而她也不需要多么出色去获得他人的认同,现在她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是一份安宁悠然的生活。
淮氏的话,让她重新想起了她那个梦想,那个要在大眉山深山里盖一家农家乐的梦想,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小姑姑,你在想什么?”杜宇堂见临青溪从相府里出来之后,似乎在沉思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家门前的那座大山,好想快点回去看看。”临青溪笑着说道。
“溪儿妹妹,你是不是想家了?溪儿妹妹,你不要怪师婆,她其实人很好的,今天她肯定不是有意为难你的。”沈瀚以为是黄氏今天的为难让临青溪格外思念家乡。
“沈瀚哥,我没有怪师婆,相反,我还要谢谢她老人家。正是因为她,让我看清楚了自己要走的路,也明白以后我该怎么做了?”临青溪轻吐一口气,展眉说道。
“溪儿妹妹,你说的话我怎么没听明白?”沈瀚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也没明白!”杜宇堂也学着沈瀚的样子皱着小眉头说道。
“小娃娃,等你们长大了,就明白了!”临青溪逗他们说道。
“溪儿妹妹,也不知道谁是小娃娃,我可比你大!”看到临青溪笑,还能和他们开玩笑,沈瀚放心多了。
“沈瀚,你个负心汉,今天本小姐看你往哪里跑!”一声娇喝从临青溪几人的身后传来,而沈瀚一听到这个声音,拔腿就往前跑。
临青溪和杜宇堂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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