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对于大明的危害,就如同一棵大数生了蝼蚁一般。庞大的大明王朝正在一点一点的被侵蚀掉曾经旺盛无比的生命力。
流寇号称十三家七十二营,而在这里人中,以拥有八队闯将的高迎祥势力最大。
崇祯七,朝廷擢陈奇瑜为兵部侍郎。总督山陕、河南、湖广、四川诸路军马,与郧阳巡抚卢象升,水陆并进,四面包围夹击流寇。流寇四出河南、浙川、商雒等地。高迎祥、李自成入陕,入兴安车厢峡。时逢大雨两月,马乏倒毙,弓矢皆脱。
在这时刻,李自成向高迎祥献计,用出了他一贯的手段:假投降,尔后趁明军将领不备,遂率部渡栈,突围入关中。是时朝廷正准备弹冠相庆置流寇于死地,惊闻流寇突围,群臣交章弹劾,陈奇瑜削籍戍边,洪承畴代之。
高迎祥、李自成乘洪承畴处置西宁兵变无暇东顾,率部入巩昌、平凉、临洮、风翔诸府数十州县,击败贺人龙、张天礼军,杀固原道陆梦龙,围陇州丝是余日。待洪承畴卷土东进,高迎祥、李自成入终南山。稍后东出,破东州、灵宝、汜水、荥阳。闻左良玉军将至,移师梅山、溱水问,分兵拔下蔡,烧汝宁。
明军连番作战失败,让流寇声势大振,新任三边总督洪承畴焦头烂额。
不过洪承畴终究是大明不可多得的一员将才,在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迅速制定出了八路围剿之策。
明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洪承畴已经决定一战成功,将流寇彻底歼灭!
“报!前方探子传报,流寇十三家七十二营,二十余万人大会荥阳!”
“多少?二十多万?”洪承畴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想这才几年功夫,反贼居然发展到了如此规模,若是再不能剿灭。只怕你我都无葬身之地了。”
副总兵贺人龙笑道:“反贼便再猖狂,督帅八路围剿,我料反贼必败!”
洪承畴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有一分自喜。反而神色凝重:“话不可这么说。这些反贼狡猾得很,否则朝廷也不会三番五次进剿,但却寸功未得。诸位,千万不可大意。此次本督奉圣命经略三边,责任重大,八路进剿,务必要一战功成!”
“报!台湾五虎游击将军、轻车都尉丁云毅奉旨前来,求见大帅!”
“谁?”洪承畴一怔。
总兵曹文诏精细:“督帅。就是那个兵部侍郎丁远肇的公子,斩杀了海盗刘香,救了王承恩一命的丁云毅。”
“台湾?台湾不是在红夷手上吗?”洪承畴有些纳闷。
曹文诏笑道:“督帅在三边进剿流寇,那些偏远地方的事怕是不太清楚。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听说这个丁云毅新婚之夜,突然率领全部澎湖水师,偷袭台湾热,热什么城的成功。消息传到京城。圣上高兴得很。”
洪承畴“哦”了一声,随即大感兴趣:“这人倒也是个人物,新婚之夜居然出兵?有些意思,有些意思啊,他来我这里做什么?”
一边的贺人龙满不在乎地道:“前几日督帅去渑池布置军务,朝廷来了旨意。说把这个丁云毅调来这里,归属下节制。属下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疏忽,忘记禀告督帅了。”
“你糊涂。”洪承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圣旨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你如何敢不禀告?再者,他是今上宠眷的臣子,又是丁侍郎的公子,好歹要给一个面子。来人,让丁云毅进来。”
不多时,一个年轻将领进来,见了洪承畴大声道:“丁云毅见过督帅!”
“你就是丁云毅?”洪承畴点了点头:“年少英雄,好得很,好得很。看座。”
这里一营帐的总兵、副总兵、参将,丁云毅官职最小,坐在了最后。洪承畴略略客气几句,也不再去管,又把话题回到了流寇身上:
“诸位,十三家七十二营,声势浩大得很那。我看这二十万流寇大会荥阳,是想要和我军决战了。”
“督帅,末将愿领一军,以为前锋,大破反贼!”贺人龙站了起来,雄赳赳地说道。
“贺副镇勇气可嘉,本督甚为欣喜。”洪承畴不慌不忙地道:“但如何进兵,还需谨慎。我八路进剿,稳扎稳打,若是一路出现问题,不免被反贼有几可趁。诸位都是朝廷重臣,大家一起说说应该怎么办?”
一时间营帐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洪承畴仔细观察,忽然见到末座的丁云毅嘴唇在那动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当时道:“丁将军以为如何?”
还是第一次有人叫自己“将军”,丁云毅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道:“督帅,云毅大胆,但云毅以为反贼大会荥阳,其意并不是要与我军决战!”
“哦?”洪承畴来了兴致:“那你说说,他们是要做什么那?”
十三家七十二营流寇大会荥阳,那么有名的事,丁云毅如何会不知道?也不客气朗声而道:“云毅以为,反贼大会荥阳,皆因督帅八路进兵,步步为营,逼得反贼无路可走,不得不合兵一处,商量计策。他们是要突围,而不是要决战!”
朝诸将看了一下,继续道:“云毅料反贼必然分四路出兵,破督帅八路进剿。其余三路皆为虚,唯东路是主力。贼首高迎祥部,必定一路东进,破霍丘、攻寿州、入颍州,乘胜径取凤阳!”
营帐里一片寂静,过了会,贺人龙笑了起来,接着笑声四起,满是嘲讽,就连一贯稳重的洪承畴面上也不禁露出笑意。
丁云毅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来了那么多的嘲笑。
洪承畴笑着道:“丁将军,若非你是圣上亲自委任的,本督几乎以为你是反贼的探子,前来乱我军心。你怎知反贼会四路出兵?十三家七十二营反贼,各自为战,高迎祥什么时候成了贼首了那?东进?我八路进剿,他不合力,反而要分兵吗?天下哪有这么自取死路?”
贺人龙讥笑道:“丁云毅,你归我节制,说出这些话来连累我也蒙羞。破霍丘、攻寿州、入颍州?还要直取凤阳?难道我们这些总兵、副总兵和诸位大人都是些无能废物,眼睁睁的放他们打到凤阳?好吧,就算我们都是废物,反贼就算大摇大摆的从我们面前经过我们也不敢迎战,但这一路,知州尹梦龙、州判赵士宽、尚书张鹤鸣手中各握重兵,他们也眼巴巴的迎接反贼到来?难道这些官都是反贼封的?”
营帐里笑声更大,贺人龙一脸写满讥讽:“再退一万步,反贼真的打到凤阳了,早已成疲兵之势,凤阳乃皇陵所在重地,凤阳留守朱相国,指挥使袁瑞征、吕承荫、知府颜答暄这些朝廷官员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一举而荡之,怕不劳你丁云毅费心了。”
“贺副镇,你也不必为难丁将军。”曹文诏笑道:“丁将军年轻气盛,奇思妙想,皇上深为喜爱,原不是你我这样凡夫俗子能够懂的。他虽然是你的属下,你这个做副镇的,总还要天天向丁将军请教指点才好。”
丁云毅勃然大怒,但自己官职小,勉强把这口气忍了下来。
他的威名,在福建等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敬,但在这里,在这么多显赫官员面前,在他们的眼里却什么也都不是。
“好了,好了,如此喧闹成何体统?”洪承畴让众人安静下来:“丁将军久在海上,对陆地上的事情有些不太熟悉也是有的。各位都是朝廷大员,对后进理应扶持提携才对,如何出言不逊?贺副镇,丁将军在你麾下,你总要看在丁侍郎的面上多多关照才是。”
“是,属下总会关照的。”贺人龙不怀好意的看了丁云毅一眼:“丁将军名门之后,又是圣上亲点的将领,属下定当万分谨慎,要是擦破了个皮,流了血,属下就算立一百个功劳也弥补不回来了。属下仔细想想,营中督办粮草尚缺一人,似乎最是合适。”
丁云毅心里恼怒,自己是奉命来打仗的,不是来管什么粮草的!
洪承畴却点了点头:“甚好。丁将军,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官责任重大,你也不可丝毫怠慢!”
“是,属下照办。”丁云毅勉强应道。
洪承畴也觉得自己荒唐,什么人不好问,偏偏去问了个台湾过来的后辈小子,弄的好好的一次军事会议全无体统:
“八路进剿,绝不改变。诸位,能否歼灭反贼,恢复我朝廷安定,就看这一仗了。诸位回去后,务必小心努力,不可有一丝一毫懈怠。”
“我等遵命,不灭反贼,决不收兵!”
站在一众将领身后,丁云毅也机械的重复着这样的话。自己这次一来,先被杀了个下马威,没人愿听自己一句,先前的雄心壮志,顷刻间便受到严重打击。
只怕这还是个开始,自己将来的日子恐怕会更加的不好过。
可是,他却知道自己对于流寇突围直取凤阳的判断一定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