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王丁云毅要来南京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震撼到了马士英这些人。
难道丁云毅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吗?居然敢来南京?还是他有别的目的,想要以武力攻占南京?
虎贲卫的实力天下尽知。
流寇算得上猖獗吗?被虎贲卫灭了!金虏算得上嚣张吗?也被虎贲卫给灭了!一个接着一个敌人,倒在了虎贲卫的脚下!
如果丁云毅真的决心攻击南京了,仅仅凭借着南京这有的兵力能够抵挡住吗?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马士英忧心忡忡,而史可法和那些东林党人却兴高采烈。
在史可法和这些东林党人的心目中,对丁云毅是有着很高的评价的。愿意也很简单,在于以张溥为首的士子阶层对丁云毅的极高评价。
在立帝的问题上,史可法和东林党人完全被马士英这些人算计了,惨败在了他们的手里,而此时丁云毅的出现却一下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如果能借助丁云毅的手,来换一个让他们满意的新君,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事。
南京城里的气氛一下便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可是该来的一样还是会来的,随着一天天日子的过去,终于有消息传来:
大明武烈王、天下兵马大元帅丁云毅不日即到南京!
马士英等人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
快马不断的向南京城里传递着消息,让人诧异的是,丁云毅竟然只带了一百多名随从,这也一下让马士英等人放下心来。
丁云毅再强,难道一百个人便能在南京城里翻天吗?
“丁云毅看来是同意我们拥立陛下了。”马士英放心的舒了口气:“一百个人,都是他这一路上的护卫,我等不用再担心了。”
靖南侯、总兵黄得功接口道:“我早就说过武烈王忠义无双,他绝不可能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一语未了,已经有人冷冷说道:“靖南侯未免太乐观了吧,可惜虎贲卫没有把靖南侯这样的人才给招揽过去啊。”
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兴平伯高杰,听他语出讥讽,黄得功不由得大怒之下怒目相视。
黄得功和高杰之间,本来就充满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朱由崧在江南自立的时候,黄得功封为侯。他与刘良佐、刘泽清、高杰为四镇。起初。史可法认为高杰跋扈,所以命令黄得功驻扎在仪真,暗地里牵制他。黄蜚与黄黄得功同姓,以兄弟相称。他准备赴登莱总兵之任,黄得功率骑兵三百由扬州往高邮迎接。高杰素来忌惮黄得功,又怀疑他想图谋袭击自己,于是在路上埋伏下精兵。黄得功走到土桥,正做饭时。伏兵四起,他上马举铁鞭迎战。周围箭如雨下,他的马跌到,他跳上别的马继续作战。一名敌军骁骑舞槊冲过来,黄得功大呼转身,挟住槊将他拖下马来,敌骑人马皆烂。又连杀数十人,跳入倒塌的房屋中,吼声如雷。追兵不敢靠进,于是他疾驰回到自己部队的地方。黄得功战斗时,高杰乘机偷袭仪真,黄得功所部损失颇重,随行三百骑全部战死。他于是向朝廷上诉。表示要与高杰决一死战,史可法多次劝解方才不得已与之和解。
虽然暂时是和解了,但这份仇可实在的是无法忘记。这时高杰又出言讥讽,黄得功焉能不发怒?
“好了。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马士英开言劝道:“不管怎么说。丁云毅很快会到南京,大家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暂时不要撕破脸皮。他一百多人虽然不可怕,但他的虎贲卫还是深让我等忌惮的那。”
想起了虎贲卫,一众人等全部沉默在了那里......
“王爷,明天就可以到南京了。”段三儿在一边说道。
丁云毅点了点头,上一次来南京自己带回去了一大票的美人,这一次来南京却有可能迎来一场腥风血雨,想来大是让人感慨。
“王爷,那江北四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段三儿有些不解,他想了想还是问道:“好像那个什么朱由菘能够登上那张位置,全靠的是这什么江北四镇的力量?”
“这江北四镇还是有些来头的。”丁云毅沉默了下说道:“先说那个高杰,他本是是四镇中兵力最强的。高杰本是李自成的部下。李自成曾经劫掠过一个良家妇女邢氏,这个邢式,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爽朗大方,富有智计,李自成十分喜爱,让她掌管军中的府库钱粮。高杰一次去领取钱粮的时候,见到了这个邢氏,立时惊为天人,邢氏对高杰一见之下也颇有好感,接触久之,二人便勾搭到了一处。李自成在秦中的时候,数次被明陕西总督孙传庭击败。孙传庭手下有员大将叫贺人龙,也是陕西米脂人,和李自成、高杰都是同乡。孙传庭围迫李自成最厉害的时候,李自成指使高杰与贺人龙密商,希望看在同乡的份上,网开一面,不要逼迫太甚。乱世英雄起四方,有兵就是草头王,这个贺人龙为保存自己实力,也不愿拿自己的兵士与李自成拼个鱼死网破,便暗中应允了,使得李自成减却一面威胁。事情至此,本来是个欢喜局面,不料,李自成见高杰与贺人龙交往甚密起了疑心,断定他要背叛自己,投降官军,便要除掉他。
不幸这个消息走漏了,高杰闻听之后又惊又怒,便找邢氏商议,邢氏说将军英明神武,怎么可以长久的蒙受一个贼的名声呢,不如就此去投降官军。高杰想想也只有如此,率部下万人,带着邢氏投了贺人龙。这是史籍流行说法,我想未必如此。李自成一代枭雄,不是昏聩之人,不会分辨不出高杰与明军间假戏真做和逢场作戏的区别的。他欲杀高杰,我想绝对是察觉了高杰和邢氏的奸情,可以此杀高杰,实在有损他的名声,毕竟被手下戴了绿帽子。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于是,便捏造了欲降官军。”
“原来不过是个流寇。”段三儿鄙夷的说了一声。
“是啊,是个流寇出身,不过还是很有一些本事的。高杰投降大明后。着实卖了一阵子力气。在与农民军作战中屡立战功,大明对他也不错,数年间便将他提升至总兵官。”丁云毅点点头缓缓说道:
“后来孙传庭战死了,其他人哪里还有斗志?秦中诸将纷纷投向农民军。但高杰不敢。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担心李自成不会放过他。放眼天下,哪里可容身?唯有江南一带。于是。高杰率残部一路东逃,逃至山东,派人向凤阳总督马士英联系,请求归属。马士英闻听高杰手下尚有数万兵马,大喜,此时手中有兵就是本钱,于是让出徐州让高杰进驻,听从自己指挥。”
说到这,他略略停顿了下:“至于其他四个人。刘泽清是行伍出身,山东总兵。李自成攻打北京时,崇祯皇帝下诏,要求各地统兵大将带兵勤王,刘泽清自然在征召之内。可这刘泽清实在是被李自成的名头吓破了胆。又不想落个不忠的名声,于是心生一计,整队出兵时故意从马上摔落下来,以摔伤为名。按兵不动!大顺军进攻山东时,刘泽清不敢应战。率部一路南逃,屯扎与淮安。刘良佐有个绰号叫‘花马刘’,因经常骑一匹花马得名。京城沦陷时候,他正驻军河南正阳一带,马士英给他写信,招他南下。刘良佐孤军在北,正担心流寇们攻打,得信大喜,当即率军南下。南下路上,一路烧杀奸淫,民怨极大。到达南直隶,马士英划出寿县为他驻地。至于刘良佐呢?在满清有关系,弟弟刘良臣是明朝降将,早就在关外降了满清。而最后一个黄得功,是四人中比较干净的一个......”
段三儿这才明白了江北四镇的关系。
“别小看这江北四镇,带给咱们大明的威胁很大那。”丁云毅目光深邃:“四藩镇形成之后,‘开创’了一种局面,开创了一种示范效应,便是统兵大将开始左右朝政,朝廷掌控在统兵大将手中!这意味着什么?便意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意味着皇帝不过是一种摆设,形同木偶。王朝更迭,政令不一,但对防范统兵大将掌控朝廷这一方面,每一个皇帝,每一个王朝都有相同的心思,就是要极力的去避免这种局面出现。这种局面任其发展,即便不亡于敌国,也终被篡位!最为人熟知的怕就是曹操!大明太祖皇帝为防范这种局面,做过许多努力,包括废大将军,建立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使兵将分离,相互牵制,最后权归皇帝;包括重文轻武;包括派遣监军等等。终大明一朝,武将没有擅权的,即便到京城被破之前,天下大乱,武将依然不敢违抗朝廷之令!可惜啊,却因为这四镇眼看着就要废了。”
丁云毅忽然想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不也是如此吗?
统兵大将掌握朝政。不过幸运的是自己正在努力改变着这样的局面。
“当兵的管朝政,文官呢?则党同异伐。”丁云毅若有所指地道:“大明不是非要到京城被破,皇帝殉国的地步,崇祯皇帝如果调度得当,大明帝国完全可以延续下去;崇祯皇帝为了大明中兴不是没有进行努力,只是可惜他的努力与他的梦想南辕北辙。为什么?无非党争二字。明朝的党争打从万历朝的张居正之后便愈演愈烈,终至于亡党亡国。张居正这个人,是当之无愧的大政治家,在中国古代千百宰相中算得上出类拔萃!受命托孤之时,大明王朝已经是千疮百孔,为使大明王朝这辆帝国之车走的更远,张居正实行了以一条鞭法为主体的赋税改革。一条鞭法的改革对当时及后世影响深远,它使万历前期的国库充盈,朝廷富足;使后世征收赋税改以银钱代替实物......”
段三儿虽然有些地方听不懂,却还是听着武烈王丁云毅说了下去:
“任何一项改革,都避免不了要触及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都免不得要有阻力。中国古代的改革,取得成效的,将改革进行到底的,都是以强权为后盾,没有强权支撑的改革注定都是要夭折的!万历十年。一代名相张居正走到了他的生命尽头,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朝中官员纷纷联名捐钱去庙中为他禳灾祈福,唯独有一人既不联名也不捐钱,此人叫顾宪成。他的好友担心他日后遭受排斥。便替他签了名捐了钱。顾宪成听说后,纵马赶到庙中,将自己名字涂抹,将钱要回。其时张居正权倾朝野。为官为民的哪个不要巴结,此举足可见这个顾宪成风骨硬挺!”
“恩,这么说来此人倒也算是个人物。”段三儿不由自主地道。
丁云毅笑了一下:
“这个顾宪成有一幅流传很广的对联,足可见他的政治抱负。‘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万历二十二年,顾宪成担任吏部文选司郎中,这个文选司,是专门管理官员提升调转的。此时首辅王锡爵告老还乡,万历便命吏部推选阁臣,顾宪成和吏部尚书一番计议后提出了七个人选,不料上报皇帝后,万历帝立时大怒,因为这里的多数是万历帝所憎恶的官员!于是。万历一怒之下将顾宪成削职为民。顾宪成回到老家,在无锡重建东林书院,传道讲学,品评时政,久之。一部分朝野人物出于共同的理念凝聚起来,形成一个团体,这些人便被冠以东林党人。毋庸置疑,此时的东林党人以天下为己任。希望朝廷一振百年颓风,出现政通人和气象。应该说是一批具有卓识的精英团体。东林党人行事风骨铮铮,嫉恶如仇,对朝堂那些碌碌无为、作奸犯科、结党营私之徒品评起来毫不容情。由于东林党人关心民生疾苦,处事公允无私,自然有利于人心向背,尤其得到中下层人的支持,所以东林党人一旦对某一人或某一事作出品评,往往便是定论......”
段三儿心里隐隐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但却没有问出来。
丁云毅继续说道:
“如此,必然引起朝堂之上一部分人的激烈抵制,这部分人又分成几个朋党,以首辅沈一贯为首,以浙江籍官员为主的,人称‘浙党’;以吴嗣亮为首的,以湖北官员为主的,人称‘楚党’;以山东籍官员为主的,人称‘齐党’。这三党联手对付东林党,所以又统称‘齐楚浙党。由此开启党争。党争一起,朝野官员再也无心理事,也不能理事。因为每一事项提出,每一政策提出,每一政事安排,不论对错与否,立时就会遭到朋党的攻击,鸡蛋里头挑骨头,也让你的主张在朝廷上通不过!于是,最好的保身之道便是少做事,不做事,这样就不给人以口实。诸党派官员就如潜伏草中的毒蛇,时刻在等待机会,猛然窜出,狠咬对手一口。最要命的是,万历皇帝竟然深藏宫中二十八年不上朝理政,党争无人调和,自然愈演愈烈。”
“怪不得,怪不得。”段三儿喃喃说道。
如果不是武烈王的话,他还真不知道朝廷里居然有那么多的矛盾。
“现在咱们的情况同样也是如此。”丁云毅的面色渐渐阴沉下来:“目前的党争就是东林党人挑起的,它起因就是帝位继承!在先帝三子下落不明的情况下,福王朱由崧是最近的帝系分支,最有资格继承大明皇位,东林党人只是担心他的继统对本党不利,便横插一脚,提出拥立潞王的主张,挑起纷争。而且还美其名曰是立”,那就等于变相说福王不贤,不配继承皇位,东林党的发源地在江南,东林党在江南的关系盘根错节,此论一处,对福王的人望冲击可想而知。断章取义,歪曲事实,铺天盖地,先把你的名声搞臭再说。东林党人常自诩君子,常常把小人的名字顺手戴到敌手的头上,中国人是很在乎君子和小人论断的,便是当今,若评介一个人是小人,这人定会跟你急眼。也便宣告这人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与小人交往。”
说到这,他冷笑了一声道:“朱由崧是在东林党的一片反对声中继位,在他的内心就不可能依靠东林党人来维持他的统治,甚至对东林党人一直是严密防范的。史可法不是东林党人,但朱由崧让他督师江北,远离朝廷权利中心,不能不说是受了东林党人的影响。马士英就说过如此话‘上之得位,由臣及四镇力,其余诸臣皆意在潞藩,今日弹臣去,明日且拥立潞藩矣!’这分明就是在那告诉朱由菘他该依靠谁那。”
丁云毅接着大声道:“可是只要在我的势力范围可以到达的地方就绝不允许党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