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力去找找。”采薇也不知这般成不成,如今没有更好的主意,只能按小姐说得去做。
可偏偏今天这个日子巧,什么事情都凑到了一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佟未运气好,她想着什么人什么人便能到眼前来,若真是如此,她定要时时刻刻念叨相公,将容许念回来才是最最好。但此刻被她“念”来的人,却又给她添麻烦了。
“赵……局主,您来了。”
当一家人坐车归来,突然瞧见赵鼎天坐在自家厅堂里,连容谋都不禁口齿不清起来。佟未和采薇则讶异地对视,心念:这个赵鼎天莫非是有神通的,知道咱们正寻他帮忙?
但赵鼎天的回答,旋即让所有人停止了疑问和惊讶,那一刻仿佛周遭的一切皆停滞了。
冯梓君浑身发抖,脖子僵硬地转向一侧,正搀扶着她的大儿媳妇已经是脸色惨白。颤巍巍地立在身边,却不知是她靠自己的身体支撑着,还是自己靠她搀扶着。
“贱人!”冯梓君厉声大喝,一巴掌将儿媳妇打在地上,恨得几乎双眼要沁出血来,“那一晚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是如何在我面前许诺的?你对不起我不要紧,你对得起谔儿吗?”
众人大惊,佟未忙喊丫头们都退下去,将厅堂的门紧闭了,周姨娘和如惜上来劝老太太,将她扶到上首坐下。楚楚扑在娘的身上,摸着她的脸儿大哭,她本想张嘴喊赵伯伯救她娘,可一见奶奶那凶戾的脸,便咽下去了。
容谋亦不知所措,刚才赵鼎天那句“赵某今日来,是想向老夫人提亲,欲娶筱悦。”实在太突然,难怪娘亲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赵局主,今天恐怕不适合再谈这件事,您看是不是……”容谋上来劝阻赵鼎天,“先回吧。”
赵鼎天沉默,抬头时看见佟未,容夫人脸上的神情几近平静,她似乎只是旁观事态的发展,一如那夜她对自己说的,这件事成与否,不在他人,全在孟筱悦一人身上。
“既然已经提出来了,回避并不是解决之道,不论如何也当给我一个答复。”赵鼎天轻轻推开容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缓步走到孟筱悦的身边,伸手想去搀扶。
“走吧!”孟筱悦奋力挡开了他的手,别过头不去看,“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永远不要再来。”
“筱悦。”赵鼎天一手蓦地攒紧了拳头,“你怕什么,你究竟怕什么?”
“难得你还有羞耻之心。”上座冯梓君哼哼着,又犀利地瞪向赵鼎天,“赵局主的胡闹也该有个完,你不是要一个答复吗?我家媳妇已经给了你答复,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了。”
“筱悦,跟我走吧,你真的想这样一辈子如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赵鼎天竟没有理会冯梓君的揶揄和威胁。“只要你点头,没有不能的事,只要你点头你答应,我就能带着你走。”
“你走吧,走吧。”孟筱悦依然重复这句话。
楚楚掰着娘的身体哭道:“娘,我们跟赵伯伯走,让赵伯伯带我们走,我讨厌这个家,我不要再待在这里。”
“楚楚!”孟筱悦惊呼。
“娘,我恨这个家,我讨厌看到你被奶奶欺负。”楚楚苦苦哀求,“你答应好不好,我们走,再也……”
“啪”的一声响打断了楚楚的哭泣,众人被眼前一幕震到,素昔将女儿视作生命一样保护的孟筱悦竟当众扇了女儿一巴掌,伤害之大叫楚楚捂着脸的手下竟淌出血丝来。
“楚楚。”孟筱悦后悔了,伸手要拉开女儿,“叫娘看一看,对不起,娘错了,楚楚,叫娘看看。”
楚楚却倔强地捂着脸,死活不肯撒开手,更推开母亲自己站了起来,含泪道:“你若真的心疼我,就答应赵伯伯,让他带我们走。”
“楚楚,娘不能。”孟筱悦泪如雨下,“娘不能这么做,楚楚,为什么你不能体谅娘的难处?”
“你的难处是什么?你明明喜欢赵伯伯的,你明明也想跟他走的。”楚楚哭着质问母亲,“你说要我一直记着爹爹,我会记得,一直一直都记在心里。可这不代表娘就必须过得辛苦,就必须一直被奶奶欺负啊,娘的难处是什么,是什么呢?”
冯梓君气得发颤,吼着对身边的丫头道:“你们愣着做什么,把这没良心的小东西给我带下去。”又骂孟筱悦,“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你既然不会教,我替你管教。”
却见雨卉施施然上前搂过楚楚,对嫡母道:“让我带楚楚下去吧,这里的是就交给娘了。”说罢便拉着楚楚走。佟未看在眼里,默不作声,但与其目光对视的一瞬,心头微颤。
雨卉带走了楚楚,小丫头出门时还不忘向母亲恳求她要离开这个家,孟筱悦狠心不应答,只是匍匐于地上抽噎着。
冯梓君拍响了桌子,怒视着小儿子:“你要看着你娘被气死不成,还不找人打这个混账东西出去?我们容家不待见这样野蛮的人。”
赵鼎天立直了腰杆,反诘冯梓君:“赵某以礼前来提亲,不知哪里做了老夫人所谓野蛮的事,若非老夫人先动手打人,何以闹得此刻的光景?老夫人,您对自己的儿媳想打便打,到底是谁更野蛮?”
“你……”冯梓君气疯了。
容谋这才上来劝解,“赵局主这话就不妥当了,家母毕竟是长辈。”他一边扶了赵鼎天,一边使了眼色,意在叫他稍安勿躁。
冯梓君那里却不肯罢休,冷冷地又招惹起二儿媳妇,质问她:“平日里二奶奶伶牙俐齿的,今日看着婆婆叫个外人欺负,就这么干立在边儿上,大气也不喘了?”
佟未知道婆婆此刻没好气,并不会计较这些话,其实她的心思已不在大嫂和赵鼎天的身上,这件事再怎么闹,总有个收场,此刻她更担心的,是带了楚楚离去的雨卉,刚才小姑子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子离别的意味,叫人心里慌得很。
“二奶奶,你这是吓傻了?”冯梓君最厌恶别人不理会自己,见儿媳妇只管呆呆地出神,不由得嗔骂:“可见你平日里的厉害,只不过是个窝里横罢了。”
佟未心里憋屈,面上却不得不赔笑,脑筋一转,忙道:“娘教训的是,儿媳乍见赵局主已躲避不及,就更不该多说什么,无论如何都要端着我们家的尊贵才是。娘啊,我惦记穆穆好不好,这里又插不上手,您若不介意,叫媳妇先退下吧。”
冯梓君发愣,不解地望着佟未,只是心里明白这个儿媳妇心思比针尖细,她的话可得字字句句音音节节都听明了才好。可恼此刻怒气冲头,心里繁乱,便没了理智来琢磨她的话,见她说得可怜恳切,反无话可说了,于是不耐烦地挥挥手,“下去吧。”
佟未得令,心底一松,转身时瞧见大嫂眼神里满是求助地望着自己,虽心疼,可不得不得红唇一咬狠心不理她,只管径直离了厅堂。
到了外头,便喊了人问:“四小姐和楚楚往哪儿走了?”下人们纷纷指了方向,佟未便不再多说,带着采薇就追了过去。
到得雨卉的闺阁,青兰、紫兰皆在楼下守着,一看便是在张望来往的人,二人见了佟未主仆,亦是不知所措,半晌才见紫兰往里跑,似要去通报。
“别去了,我知道。”佟未喊了一句,跟上来与她们道,“继续在这儿看着,仔细些。”说罢便独自上楼来,果然见雨卉正忙乱地收拾东西,楚楚则在一旁帮忙。
“你现在就要走?”
乍听见这话,雨卉吓得哆嗦掉了手里的衣裳,转身来看见是佟未,方松了一口气,又拿起东西来,一边回答:“早走晚走都要走的,本来不打算拿这些东西了,既然现在有机会,拿点总是好的,出去了什么都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