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思吗?”
“……就算没有,我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能让你相信我所说的话的机会不会太多。”
颜小朵从石头上站起身,“豫北,我很信你,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很相信你。”
“……”
“我不想同你吵架,也不想同你把关系搞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如果那时候不是我说喜欢你,也不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纠缠你,其实我们永远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颜豫北轻笑了一下抬眸看她,“你喜欢温礼衡是吗?你喜欢他什么?”
颜小朵没有想到颜豫北会在这时候提起温礼衡的名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很镇定地道:“我喜欢我跟他之间没有承诺,因为没有承诺,所以也用不着去相信和期盼什么。而豫北,我跟你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我们错在,在还不懂爱的时候就轻易承诺。”
颜豫北的眼睛红似血,却还是笑起来道:“所以你已经不相信我的承诺了,是吗?”
颜小朵没有接话,只是低下头道:“你对我是习惯,可我对你不是的。一段感情最不平等的地方就在于越喜欢想要的也就越多。”
颜豫北如鲠在喉,好多话从心间升起,却永远没有办法从他的口中说出。
他挣扎了半天,还是转身,“你可以不信承诺,但我会一辈子记得。”
一辈子记得……
可惜一辈子那么长呵!
……
颜小朵一整夜的失眠,本来那些狂欢全都是为着她,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快乐。
颜豫北送的那场绚烂的烟花好像还在眼前,以及儿时的那些承诺,这男人似乎不管什么时候说着谎话,都像真的似的。
快天亮以前她迷迷糊糊地在梦里,好像看到这些年来他们一起牵手走过。
那时候那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她真想回到那个时候。
可是醒来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的,因为心底的空,便觉得这冷清也似寒了心似的。
她没睡多久便从房间里出来了,别府的早晨,即便是在到处都是蒸汽的温泉酒店里,因为露珠,还是透着一丝丝的寒。
她披着外套踩着白袜子到重遇温礼衡的那间和式门前,就坐在廊边,背靠着身后的柱子,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
她其实也知道温礼衡早就离开,这算门就算再有人打开,也不会有他在。
可她似乎只有待在这里想着他的时候最快乐最安心。
颜豫北是她前半生所有的记忆和牵绊,可是温礼衡居然是现在和将来。
她想着颜豫北眼泪就要掉下来,可是想着温礼衡,却觉得温暖。
颜小朵还是在所有人起身发现她以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简竹来到颜小朵的房门前敲门,才知道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了。
女侍真知子穿着一件酱色的和服经过,同简竹招呼了一声,才说自己上午是看着颜小朵走的,那时候花子姐姐还去送她了。
简竹说:“走了?”
真知子才道:“颜桑已经走了,她让我看到您便转告一声,下午她在别府美术馆旁边的‘大分香味博物馆’门口等您。”
简竹狐疑地跟上,会馆的人帮她叫了车子,直接将她送到了与颜小朵约定的地方。
她到了,也没见到颜小朵的身影,着急打了她的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
颜小朵说:“简竹,算了,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不想逛什么博物馆了,我回去了。”
简竹听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浓重的哭音,才道:“小朵,你怎么了,今天还是你生日啊!”
“过不过生日又能怎样?反正在他心里我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颜小朵说完了就挂断电话,简竹再去打,对方竟然关机了。
颜小朵其实早前已经来过“大分香味博物馆”了,温家的“通润实业”早前是由香水起家,也一直号称“香水世家”,是以九州为起点向亚洲扩散,很好地继承了当地的地域文化。
所以温家制香,“通润”出的那些日用品里所带的香气便是任何品牌都无法都无法模仿的东西。
所以温礼衡家的沐浴乳和洗头精再经过定制,那味道便更加特别,是人闻过便不会再忘记的香气。
颜小朵到博物馆的时候这里不过刚刚开门,她顺着展览路线走了一圈,一种一种香味闻过,可还是找不到那香。
她笑着哭了一会儿,哭了又笑,原来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候,那香已经深入她的神经。
她站在博物馆里给温礼衡打电话,那时候z国是什么时间他又在做些什么,她一点都不在意了。
“喂?”温礼衡的声音疲敝,这里比z国的时间快一小时,所以他应该还没有起身。
“温礼衡,你会不会跟我结婚?”
“……现在几点了,嗯?”
“我知道你有老婆,可是你爱她吗?”颜小朵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这么骄傲这么自信的公主,她竟然也会颤抖,颤抖到不相信这些话都是她说的,“如果你不爱她,不如跟她离婚,女人的幸福经不起等待,在她恨你以前,你们还可以离婚。”
“我跟景薇不会离婚。”温礼衡的声音言简意赅,赤luoluo的真相,有时候比迎面捅人刀子还要可怕几分。
“……”颜小朵的心跳失了衡。
“同样,她也不会恨我,我们跟你看到的绝大部分夫妻一样,我们的婚姻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利益。你所谓的爱和不爱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而我们是成年人,成年人就有成年人的选择,而且必须对这个选择负责任。”
温礼衡的话严肃而又正经,像极了大学里的老教授,循循善诱,只为了让她这个学生明白一些道理。
在她以为自己因为恋上的香可以爱他的时候,他跟她说他不会离婚?
她的耳边好像都是嗡鸣,甚至比颜豫北放了那场烟花还要令她心疼。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温礼衡那边却有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是谁?”
“你不认识。”他的回答干净利落,甚至也不打算向对方解释些什么。
那道陌生的女声再次响起:“她让你同我离婚?”
“嗯。”
“哦!早上你想吃什么?爸说想要喝粥,我让佩姐熬了小米,再给你做几道小菜行吗?”
“随便……”
颜小朵拿着手机一句话都没说,温礼衡又在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可她一句都听不进去,直到把电话挂断,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
温礼衡撑着枕头从床上爬起来,埃及长纹棉的被套从他肩头滑落,落在腰间,露出齐上精瘦却也结实的小麦色胸膛。
他微眯了下眼睛,漆黑凌乱的头发和疲惫的神情再再显示着他昨夜的忙碌——他原是喝了酒回来的,深夜的应酬最是令人烦闷,不喝又不行,回来已经快要天亮,他几乎只是刚刚躺下,就接到了颜小朵的电话。
棱角分明的英俊五官和漂亮结实的八块腹肌都令他整个人看上去魅惑十足。
温礼衡放下手机,侧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根烟点上,才发现景薇还站在床边,傻傻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吐了一口烟圈,“你进屋不会敲门?”
景薇是长发披肩的美女,因为从小养尊处优,养成了极其高傲的自尊。
她这么高傲的人,再碰上了像硬石头一样的温礼衡,难免就容易生出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氛。
婚礼的当天他们就曾因为一件小事在电梯里闹掰,温礼衡完全不像她以前的其他男人会迁就她,这男人就是个硬石头,又臭又硬的石头,最喜欢在她的怒火上再点一把,看她自焚,然后他还能淡定地抽烟。
经历过这几次的分分合合,也闹到两家人都出面调停过,温礼衡就是死活不买她账,就算把她气死了亦不会上门讨饶,所以次数多了,景薇反而能够了解一些温礼衡的脾气,知道不应该在什么时候往他枪口上撞。
“这不是我们的房间吗?我回自己的房间还须要敲门?还是说,因为你回来的次数太少,所以已经把这当成酒店?”
“我在的时候希望你给我留足私人空间。”温礼衡不太耐烦,径自从床上起身。
他起身的时候,长被落下,他径自光脚踩在地板上往浴室里去,全身上下未着寸缕,经过景薇的身边却是完全脸不红心不跳。
景薇就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时候脸都红了,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径自跑出门去。
温礼衡在腰间简单地围了条浴巾才歪着脑袋对着镜子刮胡子,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最不想看见的女人。
他刮完胡子拿起架子上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给温礼乔打电话,“起来了吗?”
“哥你能不折磨我吗?这才几点啊?我都疯了我!”
“你去帮我买份礼物。”
“要买什么你让我助理去买吧!我求你放过我吧!我累死了!”
“待会我把地址和名称发到你的手机上,记得早去早回,中午以前帮我送到吧!”
“我起不来!我昨天通宵你让我怎么去啊?”
“拿到东西你先拍个照,发给我看看再往外送,还有,记得包装好一点,漂亮一点。”
“我这会儿头都是昏的,你跟我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嗷嗷,求放过,疯了我!”
“啪嗒!”温礼乔对着已经出现忙音的电话,整个人都呆了。
温礼衡径自挂断了电话,他这人从来只说自己要说的,根本不会在乎电话那端的人的死活,等到温礼乔开始死命地叫,这边的温礼衡早就收拾妥当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