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小手揩过脸颊然后坐起身道:“我当你是我的男人,所以当年执意要求你住在这里、我的房子里。我那时候甚至天真地想过,要是有一天你破产了就好了。等你破产了,我就可以养着你。到了那时,我想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我想让你往西就得往西,我让你永远不要离开我你就不会走了……”
颜小朵说完话后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悲伤来袭,过往一切彷如云烟,她甚至已经不太确定他还会不会要这样的自己。
半天等不来温礼衡的回应,她也大抵猜到他是介意她同颜豫北之间的一切。早在来这里之前,她便做好准备被人嫌弃甚至被人抛弃,现在也不过,是事实应验了而已。
两相对望,颜小朵还是从大床上爬起来,兀自摸着床边下了床,准备从这间房间里出去。
“你嘴里求的事,不想要了吗?”
男人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颜小朵都只是背对着,并没有回身。
“我知道,求你是徒劳的,什么事情一旦被你决定,我都只能接受,所以要帮还是不帮,你心里有数,我求不了你。”
温礼衡冷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颜小朵闭上了眼睛。须臾后,她继续往前走,伸手去推面前的房门——
“我情愿记着过往的疼痛,努力的宽容,也不要,更不能,忘记你。”
颜小朵深吸一口气,耳边只剩下他说话的声音。
……
温礼衡入驻“焦阳集团”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裁员。
颜小朵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与他斡旋,可温礼衡向来一意孤行,白天他去忙什么她并不知道,到了晚上,她也本以为他不会再跟她睡一张床,可他还是每到入夜了就过来,从身后揽着她,两个人静静在床上躺着。
她的自尊心仍然受伤害,他的心也仍然支离破碎的。
过去的五年伤害了太多人,也碎了太多颗心,他总想着时间能够抚平他们之间一切的伤痕,五年他都等过来了,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他愿意用时间去等,去抚平一切的伤痕。
周末的时候,颜小朵还是去找了回颜豫北。那时候他已经从外地回来,也知道她从家里搬走的事情。
颜豫北到达事前约好的咖啡屋,也不说话,冷冷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颜小朵把带来的小箱子推到他面前,“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去妈妈的公墓看过一次,甚至爸爸出殡的时候你也没有来,但是,我想这些东西,应该会是你需要的。”
颜豫北冷笑一声,一掌把她放在餐桌上的纸盒打翻,里边零零碎碎的东西散得一地都是,也惊了咖啡吧里的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颜小朵你终于如愿了,你抛弃我!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就想吐,你知道吗?果然是什么样的妈生什么样的女儿!你妈妈当初是怎么对我妈妈的,你现在也一样的无耻!”
“我知道你会恨我。”她笑着仰起头来,一脸云淡风轻,“可是我还想要好好活下去,也想你好好活着……豫北,我们在一起不开心,这五年来,我们没有一天是开心的。过去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你,可是现在,你是谁你还知道吗?”
颜豫北一跃而起,越过桌面,一把箍住她的下颌向上抬起,他说:“颜小朵,你好天真,以为颜佑宁去世了我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你……”
“我爸爸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她的双眸中泪意盈盈,“真正想要他死的人不是你,是妈……对吗?”
颜豫北:“……”
“在到这里来之前我先去见过沈瑜筝,她把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原来她知道那么多。妈妈不喜欢我,她一直都不喜欢我,她甚至也恨我的妈妈。所以,她因爱生恨想要置我爸爸于死地,甚至是……甚至是故意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条沾满了麝香的项链给我……她恨我,她是真的很恨我,不然也不会当着我的面故意嫁祸你推她下楼。她不想让我活得太痛快了,因为她恨惨了我。”
颜豫北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怔怔望着面前这个仿佛浑身都在颤抖却要佯装没事人一样的小姑娘。
她的小手抚上他箍在自己下颌的大手,然后一点一点松开再拉下去,她说:“你不必把我当成个傻瓜,也不必再费心保护了我。豫北,我已经长大,该承受的和不该承受的我也已经都承受过了,所以再也不需要谁的照顾,你,可以放手了。”
颜豫北仓皇后退了一步,却因为绊着身后的椅子而重重落在于上面。
颜小朵还在努力深呼吸使自己保持平静,童年的那些时光,与他一起的所有的时光,全都像是电影片段似的一幕幕在她面前闪现。
要说一点都不爱他那肯定是假的,两小无猜的情谊,在最天真的年岁里,他不仅仅是她的大哥,也是她所有的依靠和爱恋。她曾经一副心思地爱着这个男人,只爱着这个男人,可是,路终归会走到尽头,这五年,他们相互折磨,已经足够。
颜小朵起身就走,再没给这段感情任何时间,便从咖啡吧里冲了出来。
她不敢回头,只能一路向着阳光所在的方向疾走,她想快了,只要再走几步,再跑快一点,她就真的能够如同简竹说的那般,重新开始。
沈瑜筝给她打了通电话,说:“不管怎样,豫北他是爱你的,小朵,你能不能……”
“再也不能。”颜小朵拼命摇头,这次是真的再也无法回头,她说:“瑜筝姐你帮我照顾豫北吧!你帮我好好照顾他好不好?因为我跟他是同一种人,我们活得都太执着了,所以如果没有一个人先放手,我们就永远走不出这个相互折磨的怪圈。”
沈瑜筝还想再劝些什么,颜小朵却并不愿意再说,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她一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就像把过去那许多年的阴霾全都抛之于脑后,她甚至想着只要她愿意付出时间修补,她与温礼衡之间的那道鸿沟,总有机会能够跨过的。
回去以前她去了趟超市,买了以前温礼衡喜欢吃的所有东西,想着回去以后要做些什么好吃的。等东西结账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确定他今晚是否回来吃饭,可是,刚掏了几下包包,小腹一阵不适,胸口泛酸,她差点当场就吐了。
慌忙捂唇退到一角,等买完东西出来,还是不可遏制地胸口泛酸想吐。
颜小朵慌忙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冲到路边去抓住栏杆吐了起来,吐到胃酸都快出来了,才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等她站起身转头,整个人忽然一晕,差点摔倒在地上。
还是仅着最后一丝力气往家走,到了家,依次把东西拿出来码进冰箱,小腹却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得她冷汗都下来了。
实在是没办法做饭她就先到沙发上去躺了一下,谁知道一躺便躺到天黑,再睁开眼睛时,客厅的灯微黄,厨房的方向却响起锅碗瓢盆叮当响的声音。
颜小朵立时应声而起,奔到厨房去瞧个究竟,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手里是她下午在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有几盘菜是已炒好的,还有盆汤,正热气腾腾地向外冒着热气。
温礼衡还没回头腰间便突然一紧,颜小朵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肢静静靠在那里。他的动作只是一顿,很快又继续刚才的动作,等到一盘菜出了锅,才听见他在自己背后哼哼的声音。
颜小朵说:“啊嗯……我肚子饿了。”
“饿了不知道让开?自己去拿碗筷。”
他的态度仍然不太友善,但比起前些日子的冷漠来说,他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是他的了这件小事。
温礼衡冷声冷气地斥了她,颜小朵却压根儿不介意似的,屁颠屁颠就跑到消毒柜前拿碗筷。
再是简单的食材,到了他的手里都能变换出各种精致而又丰富的菜。颜小朵捧着小碗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恍然觉得好像所有东西都不真实,不真实到她觉得自己的厌食症似乎突然好了,却又心惊地觉得也许马上还要恶化。
温礼衡全程默不作声地吃饭,他这人向来优雅,对生活又有极高的品质要求,所以家里所用的餐具一应都是最好的,哪怕不吃,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他吃完了饭便起身,把自己的碗碟放到厨房的洗碗槽后,捞起一本杂志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听着电视上的声音一边随意翻弄。
颜小朵安心吃着晚饭,等到吃完以后起身,也学他的样子把碗筷收进洗碗槽,再回身到餐厅的时候,就见刚刚还在沙发上的他已经起身,放下手里的杂志,把该放冰箱的东西放冰箱,不要的菜都倒掉,然后依次收进洗碗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