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临虽然也是陆璟渊的儿子,可是他们俩长地并不像。反倒是陆琛熠。与陆璟渊年轻的时候相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傅沁的脑海中全是陆璟渊的影像,对自己的儿子也一瞬间变得疏远了许多。
傅思临不曾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突然间问出这样的问题,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她的身上,此刻的她微微低垂着头,薄如蝉翼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像极了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不忍心责怪,也没有理由责怪。傅思临攥紧了手。然后把自己的脸递到了傅沁的眼皮子底下,勉强让自己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呐,你忘记了我没关系,不过你从现在开始就要记得,我是你的儿子。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傅沁的警惕心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已经这样说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不信的了。
眸子里忽然间闪现出了些许的亮光,傅思临以为她恢复了正常。却不想,下一秒他就听到傅沁继续说,“你说。只要我乖乖地回医院。就带我去看我老公的,你说话算数么?”
站在原地,傅思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突然间想起之前去祭拜陆琛熠的母亲时,那里还有一块墓碑,只不过上面没有刻字,他思考了很久,再一次对上傅沁充满期待的双目时,他才开口道,“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都必须乖乖地听我的话,想要再去看父亲的话,也必须证得我的同意才可以。”
傅沁如一个孩童一般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傅思临给傅沁披上了一件外套,然后慢慢地扶着她下了床,从吴妈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脚下的步伐又停了下来,然后看着吴妈交代说,“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去办理出院手续,待会儿我会直接把母亲转到精神病院接受专业的治疗,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这些,傅思临原本想直接离开的,只是他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又继续补充了几句,“吴妈,我记得你也应该有个自己的孩子的吧,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如今也应该有我这样大了,母亲以后有了专业人士照顾,你可以多陪陪他了。”
提到那个儿子,吴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紧接着她便强迫着自己恢复了镇静,然后回应道,“写写少爷的好意,只是你也知道我和我男人都离婚了好多年了,那个孩子恐怕对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我不想去打扰他们原本的生活。”
“少爷,你去忙吧,我只要守在你身边就好。”
对于她的话,傅思临并没有多想,点头示意了一下之后,他就搀扶着自己的母亲走了出去。
距离陆琛熠母亲所在的位置有点远,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傅沁已经睡着了。
骨瘦如柴的身体微微蜷缩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也因为不安的情绪紧紧皱在了一起。
傅思临并没有吵醒她,他把车窗锁好之后,也靠在车座的后背上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疲惫不堪的感觉袭来,他慢慢地睡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傅沁正扒拉着椅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傅思临吓了一跳,然后本能地朝着远离傅沁的方向挪了挪身体,额头上也因为紧张惊出了一层冷汗,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了几下,情绪平稳下来之后,才温柔地说,“母亲,我们到了。”
傅思临率先下了车,在确认了一眼那块无字碑的位置以后,他才扶着自己的母亲走了过去。
无字碑上什么都没有,傅沁直接看着他开口说,“你骗人,为什么这上面连我老公的照片都没有。”
傅思临在她的后背上拍动着,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解释道,“其实这一切都是父亲临死前的愿望,他跟我说他一直都很爱你,所以他不愿意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也不愿意给你留下这些不必要的念想。母亲,我这样说,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么?”
傅沁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她不再说话,只是面容悲伤地站在了那块无字碑的前面。
安静了几分钟以后,她突然又像发了疯一般地朝着陆琛熠母亲的方向跑了过去,看到墓碑上方的一张照片,她直接拉住傅思临的手把他拖拽了过来,口中一直在说着,“对,就是她,就是这个坏女人,肯定是她把我老公害死的,你快帮我打她。”
她说完,松开自己的儿子就朝着墓碑扑了过了过去。
傅思临赶紧抱住了她,然后假装在墓碑上拍打了几下,心底却一直念叨着,抱歉,我母亲不是故意的,希望你可以原谅她。
只是,傅思临清楚地很,她犯下的错,或许,陆琛熠的母亲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闹地累了,傅沁慢慢恢复了安静,而那双眼,也在此刻再一次变得浑浊而无神。
傅思临让她坐到了汽车后座上,然后交代道,“母亲,我帮你找了一处新家,现在我带你去看一下,如果你不喜欢,你就告诉我。”
傅沁陡然间对上了他的眸子,双目中分明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紧接着,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到达目的地以后,傅思临扶着她做了一遍检查之后,帮她办理了住院手续,把她送到房间里以后,站在门外与主治医生谈论起了有关于她的话题。
傅思临担心地朝她看了一眼,然后才问了一句,“我母亲恢复的可能性有多大?”
主治医生摇了摇头,“目前看来,她恢复的可能性是极小的,所以,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控制住她的病情,这一点,请傅先生做好心理准备。”
明明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得到确定以后,傅思临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紧了紧,很疼。他落寞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傅思临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傅沁正坐在床上,包裹着纱布的手正不停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他的心一痛,直接把那个女人的头摁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母亲,对不起,把你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面对这样的傅沁,傅思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吧,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总该为此付出代价的。
被他弄地有些无法呼吸,傅沁呜咽了几声,然后用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她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把玩着手里的头发。
傅思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找到照看傅沁的护士交代了几句话以后,便离开了这里。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块大石一般压在他的胸口,甚至连呼吸的动作而言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傅思临捂住胸口,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朝着自己的住处开了过去。
吴妈已经回来了,她正在收拾房间,只是她的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好。
可能是这几天照顾自己的母亲累到了,这样想着,傅思临走了过去,然后从她手上接过了西服外套,“吴妈,你去休息一下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吴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少爷,你刚回来,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她说完,利索地把最后一件衣服叠了起来,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傅思临下意识地抱住了她,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傅思临忽然觉得她与自己的母亲一样,已经瘦成了一副骨架。
来不及多想,傅思临第一时间把她送到了医院。
等了一会儿,检查报告就出来了,吴妈有严重的糖尿病,而且经过这两天的折腾,她出现了贫血的症状,必须要进行输血。
只是,就在傅思临在报告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以后,医生再一次对他说,“傅先生,根据我们检查下来的结果,病人是稀有血型,rh阴性,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熊猫血型。目前,血库对于这种血型的库存短缺,而病人的情况又比较紧急,所以我们在向大众请求帮助的同时,也必须往她的亲属那方面考虑,傅先生,希望你可以尽快通知到病人的家属。”
吴妈似乎从来没有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的家人联系过,傅思临微微蹙眉,想了想,他赶紧赶到了住处,在吴妈的房间里找了好久,他才在衣橱里最下方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老式手机,只是摁下开机按钮后,它并没有反应。
傅思临把它连同电源线一起拿了出来,接通电源,等了五分钟,他才开了机,通讯录上的联系人只有四个,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家里的座机号码,一个是傅沁,还有一个只是一串数字。
大概这应该就是她之前所说的那个已经跟她离了婚的男人了吧。这样想着,傅思临赶紧把那个电话拨了出去。
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那边穿了一阵中年男人的嗓音,“你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不是说好再过一个月我就去看你和儿子的么?”
有着厚重的口音,傅思临只能大概辨别出他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男人有点厌烦她,说你又打电话过来做什么。他顿了顿,然后才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是吴妈的雇主,是这样的,吴妈有很严重的贫血,而她的血型又比较稀有,所以,可不可以麻烦……”
听到傅思临的声音,男人似乎显得有些慌张,他没有说话,而是快速地把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