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云初转身跑出去的那一刻,风含影觉得整个世界的阳光都随着她走了,只剩他孤孤单单地留在黑暗的深渊里再也无法救赎。
房间变得空荡荡的,世界变得空荡荡的,他的心也空荡荡的。
在遇到她之前,他活得冷静清淡,从来没想过那样生活着的意义,所有的浮华悲喜都离他太过遥远。从小和师父在一起,常常几十天彼此都不说一句话。后来师父让他自己出来历练,看见繁华的人群便只觉得无比吵闹,那些沉浮在勾心斗角中的喜怒哀乐更让他感到心烦,而伪装在厚厚脂粉下的女人们更是他避之不及的对象,直到在宫里一时疏忽中了计,遇见云初。
她不施粉黛却美得令人眩目,古灵精怪的言语更让人心生好奇,眼底时刻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却让人一眼就看出她不愿害人性命的善良。
是她近乎无赖地赖上了他,他本来可以轻易的撇下她,因为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明确的善恶之分。可是被她抱住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竟然莫名想到了“温暖”这个词汇。当她强盗般地跪地磕头叫了他一声“师父”,欢欣雀跃地笑着时,他竟然觉得原来被人算计也可以这么美好。
于是,他一直清冷淡漠的心柔软了,默许她的存在,并且一天天地在她的笑容里沦陷。发现她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感,并告诫似地宣誓她不会爱上任何人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已经爱她爱得无法自拔、甚至冲破了师父为他筑起心锁。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这一生就是为了她而活着的,就算父亲临死时不跟他说那番话,他也同样不会放弃爱她的执著。
所以他不问原因地答应她去边塞挑起战事,并不惜打破“盗物不杀人”的行规答应耶韩巴尔夫去枫城杀了葛长治。
瘅雾山顶的差点失去、枫城的清心自守这都是他对她的默默守护。就算她只是单纯的对他依赖,尽管知道她不可能给的更多他也甘之如饴。
直
到京都南郊的山洞一夜,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傻,原来她的心里早就埋下了他的影子,原来她的多次主动亲近并不仅仅是为了报答。
懊悔不已的他发现娘亲的日记,原来当年他娘亲爱上了他父亲,生下他后便不想再理战争国事想和父亲归隐山林,却不料因此触发了手链而被手链强行带回了原本属于她的时空。震惊于娘亲的来历时,他更惊恐地发现她随时都有可能离去。才刚刚拥有的幸福又怎么甘心让它那么容易失去?
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心意拥有了她,并怀着一丝贪念对她提出近乎残酷的要求。
她原本不用遭遇那些伤害,她只需要认认真真地享受一段爱情,然后便可以安然回到疼她爱她的父母身边,继续承欢膝下、快乐生活。
是他自私地留了她这么久,让她深陷皇宫遭人毒害,受了那么多苦。
他不会、也不应该被原谅,不是吗?
风含影脸色苍白如纸,往昔的一点一滴如流水般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又慢慢隐去,最后只剩下一片灰茫茫的冷雾,让他再也看不清生活下去的方向。
隔壁房间里安静得吓人,先前还能听见尹云初瑟瑟发抖的牙齿磕碰声,现在却连她心跳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已经走了吗?
如果她走了的话,证明她是爱着他,是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手链才会被触发的吧?
“呵呵……”风含影突然凄苦地低笑了一声,他用这种方式终于证明了她是真的爱着他的,他应该满足了不是吗?这不是他一直盼望的吗,盼望有一天他能彻底得到她的心。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冷,这么痛?
没有她的世界,孤单无依、举目无亲的世界,他要怎么活下去?
风含影缓缓抬起自己润温如玉的双掌仿佛欣赏艺术品似地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没有明确的善恶界限,也从来不屑于认同世人对事物的一般看法。他做
事向来只遵循自己心中的道德和喜恶,所以生无可恋而选择死去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耻辱的事。
他的命,他作主。
双掌微握,十指用力地屈起,绷紧浑身的每一寸筋脉,只要双拳再度完全握紧他就会崩碎每一道经筋离开这个冷酷得没有一丝热度的世界。
“啊……!”隔壁突然传来尹云初的惊呼声,接着“砰”地一声,似有重物落地。
风含影绝美的双眸中滑过一抹失而复得的狂喜,如闪电一般飞掠到尹云初的房间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将房门和房门后的桌椅踢得粉碎:“云初!”
房间里的尹云初呈高空摔落的姿势跌坐在地上,一张粉嫩的俏脸上满是交错的泪痕。抬头看见风含影极为委屈地唤了一声“风大哥……”,晶莹的眼泪更加凶猛地涌了出来。
“云初!”
风含影像一阵疾风将地上的尹云初牢牢地卷进了自己的怀抱,不停地亲吻着她的额、她的发,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和她融为一体。太好了,原来她还在、幸好她还在!
他不要放手,再也不会放手、死也不会放手!
尹云初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他勒断了,可她舍不得叫他松开,哭得断断续续:“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吓死我了……我好害怕、你怎么可以……风大哥,你怎么忍心……”
“再也不会了,相信我,再也不会了”风含影轻轻松开她,怜惜地替她抚顺被泪水胡乱粘在脸上的发丝,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他揪心地痛。
至于她为什么没能回去,是不是不够爱他所以才回不去他不在乎。如果可以,他宁愿她永远都不要真的爱上他,就让他再自私一次。
尹云初突然狠狠地一口咬住他右臂,直到雪白的衣袖上浸出两排鲜红的牙印才松口,脸上的泪渍早已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此刻看到自己在他臂膀上留下的伤痕,更是泣不成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