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绮芳的预感没有错,尤其是当她听到元娘用无比亲昵的口吻谈论宋元春的时候,她心底的不满和不安达到了极致。
“这么说来,宋家大娘子果然是个有才学的聪慧女子呀,呵呵,元娘是不是很喜欢她?”
王绮芳拉着女儿坐在临窗大炕上,下巴抵在小丫头的头顶,母女两个小声的说着话。
此时正值午后,外面的天气正好,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暖暖的太阳透过宽敞的窗子照射进来,金色的阳光无遮无拦的洒落在炕上,烘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一种温暖而慵懒的气息充满整个房间。
元娘也有些困了,小手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喃喃的说:“嗯,元春姐姐真的很厉害呢,她绣的牡丹连孙嬷嬷都夸奖,说是比南边儿的绣娘绣得还要精致。另外,元春姐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写得一手好字,端正大气的前唐楷在她笔下硬是写得如花般秀雅,元春姐姐说,这种字体是她自创的,叫簪花小楷。”
簪花小楷?王绮芳讶然,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种字体是清朝的某位书法家首创的吧?她忍住心底的诧异,颇感兴趣的问道:“大娘子说是她自己写出来的新字体?叫簪花小楷?”
元娘的困意越来越浓,她嘟着小嘴,迷迷糊糊的说,“是呀,元春姐姐说她是在前唐楷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风格,创出了这种小楷。不过她又说了,这些都是闺阁女子的玩闹之事,不可随便流传出去,否则会失了家族的脸面。”
王绮芳无声的笑了笑,暗道,她哪里是怕失了家族的脸面呀,分明就是怕被穿越同乡找上门。呵呵,还自创?看来这位疑似同乡,跟李家的老祖宗有共同的爱好呀,都喜欢剽窃后人的成果,唔,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人提前把瘦金体弄了出来,要不,她没事的时候,引导引导儿子,让小新哥儿抢先注册版权?!
“娘,元春姐姐还说,她很敬佩您,作为一个弱女子,竟能支撑起这么大一份产业。对了,她还问卫生巾是不是您发明的?她还隐约提到了什么苏菲?娘,这是谁呀?也是位儒商吗?”
元娘见母亲对元春姐姐这么感兴趣,也不好就此睡过去,强打精神扬起小脸问道。
如果说王绮芳刚才对宋元春的身份还有一丝怀疑的话,如今听到这个后世有名的品牌,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位宋家大娘子也定是位穿越同仁。
而且,她故意当着小丫的面说出这个牌子,无非就是想借小丫的嘴试探自己。可惜呀,本夫人没有乱认同乡的爱好。想当初,石三少爷那么直白的跑到她面前,连潜伏的台词都弄出来对暗号,她都没有理睬,现在她更没有兴趣和这个宋元春续交情。
王绮芳伸出手指,点了点小丫头白皙的额头,佯怒道:“没规矩,宋家大娘子是大夫人故友的女儿,按辈分应该是你的姑姑,你怎么能叫她姐姐?”
小丫一时没有转过弯儿来,愣愣的看向母亲,“厄,是元春姐、哦不,是元春姑姑让我这么叫的。她说自己才十八岁,若是被我一口一个姑姑叫着,肯定会叫老了……娘,我错了,我、我以后会注意的。”
小丫委屈的撅着嘴儿解释,只是当她迎上母亲严肃的表情时,才猛然想起孙嬷嬷教给她的规矩,忙坐直身子,板着小脸,规规矩矩的说道。
王绮芳见状,好笑的揉揉女儿的小肩膀,轻声道:“元娘,知道娘为何没有让孙嬷嬷刻意教给你规矩,而是每天让你跟着她生活吗?”
小丫摇摇头,“不知道!”
王绮芳扳过女儿的身子,与她对视着,“娘这么做,并不是想让你把规矩当成负担、或者表演,生搬硬套的去完成刻板的动作。而是希望你能将规矩、礼仪融入到你的骨子里、血液中,并且非常自然的体现在举手抬足间。”
见女儿还是有些困惑,她又补充道:“大娘子跟你开玩笑,逗你叫她姐姐的时候,孙嬷嬷是什么反应?还有,孙嬷嬷真的对大娘子的才学和言谈表示钦佩和赞许?!”
小丫听了母亲的话,抿着双唇,秀气的两条眉毛也轻轻皱起来,回想了好久,迟疑的说道:“娘这么一说,女儿倒想起来了,孙嬷嬷似乎并不喜欢宋姑姑,每次宋姑姑来找我聊天或者下棋的时候,孙嬷嬷的脸色都格外严肃……娘,孙嬷嬷为什么不喜欢宋姑姑呀?这跟您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王绮芳浅浅一笑,故意卖关子的说道:“这个呀,需要你自己去想。呵呵,等你想明白为何孙嬷嬷不喜欢宋姑姑,你就能明白娘说的话了。”
“……”小丫纠结。虽然她在‘梦’中有了几十年的经历,但却从来没有人教导过她什么,有些时候,小丫甚至怀疑她的梦境究竟是真是假,为何她经历了这么多,却还是像幼童般懵懂无知?!
“还是不明白?呵呵,”王绮芳将女儿抱进怀里,笑得格外开心,“想不明白就先不要想了,你只记住一件事即可,那便是好好看孙嬷嬷如何做、听她如何说话,如果不理解她的言行,就直接问她,懂吗?”
“嗯,女儿知道了,母亲,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跟着孙嬷嬷学。”别的听不懂,母亲最后一句话她很明白,那就是时刻跟着孙嬷嬷学习就是了。
孙嬷嬷来接元娘的时候,王绮芳又故作随意的和她说了几句话,话里,她并没有提及宋元春,只是在最后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一句,“元娘还小,很多事一时想不明白,还望孙嬷嬷多费费心。”
小丫听不懂王绮芳的话,孙嬷嬷人老成精的,哪里会不懂,保养良好的脸上笑开了菊花,孙嬷嬷点头应道:“大少奶奶放心,老奴明白。另外,小郎君那里,您有时间的话,最好也去看看。”
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透,孙嬷嬷故作随意的这么一点,也没有解释什么,便带着元娘离开了主院。
小郎君?不就是小新哥儿?
王绮芳咬了咬唇瓣,一时竟猜不出这位同乡的心思——她若是对李靖天有意,为何哄着元娘叫她姐姐?可若是对李靖天无意,为何又跑去跟小新哥儿亲近?
心里藏着心事,王绮芳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去书房处理公事,而是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起身来到二院的书房,站在房外的廊下,她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李先生,听说您是大周最年轻的解元,您为何没有继续参加科举呢?我听说这么一句话‘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如果您继续考下去,很可能打破这种说法呀,‘六首’,啧啧,李六首,定可以名垂青史呀。”
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娇柔婉转,语气也舒缓平和,听起来格外让人舒服。
当然,这是对普通的人来说,但对于一向不走寻常路的李文,他对此丝毫不感冒。只听到——
“大娘子,你不是来给小新哥儿送花笺吗?东西可曾带来?”
“哦,在这里呢。呵呵,这是我自己染制的花笺,按照季节的不同,分别用相应季节的花汁熏染了二十四张花笺,本来是我闲暇之余玩闹的小东西,偏小新哥儿见了喜欢,我特意重新熏染的,李先生看看,这些可还能用?”
听声音可以判断出,女子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自得——嘁,王七娘会做卫生巾又怎么了?不过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私密之物,哪有我做的花笺高雅风流?
屋里的女子正是宋元春,她来到李家的第二天便见到了温文儒雅的李文,也从小新哥儿和下人嘴里打听到,这位大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解元,最不喜规矩,尤其仰慕魏晋南北朝时代的风流雅士,甚至不准小新哥儿唤他老师,有时还以兄长自居。
知道了这些消息,宋元春便开始做准备,先是诱哄着元娘姐弟几个叫她姐姐,接着又翻阅了各种前朝古籍,了解魏晋时代都有什么风雅之事……做足了功课,她这才胸有成竹的来到二院外书房,每次以不同的借口接近李文,并向他展示自己的各种才艺。
至于李靖天,宋元春才没有兴趣。虽然她是打着李靖天未婚妻的名义进了李家,但并不意味着她想嫁给他。人家最喜欢的就是风流倜傥的文人雅士,而不是粗鲁野蛮的莽汉子,比起冷峻冰山的武夫李靖天,她还是更哈李解元李文啦。
“嗯,确实挺雅致的,小新哥儿,还不谢过大娘子?赶紧收下东西,咱们该读书了!”
变相的逐客令,李文毫不客气的将宋元春赶了出来。
王绮芳忙闪到一旁,看着宋元春撅着红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顿时松了下来——呼,她真是想得太多了,宋元春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李靖天,她居然还把人家当情敌,真是太可笑了。
解除了警戒,王绮芳也开始有心思去忙正事,上次跟天字号、地字号儒商合作开发温泉草药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诸多合作伙伴正热火朝天的选温泉、定场地,等他们定好种植园,王绮芳便开始着手给他们每个温泉庄子‘加料’。
每天来去匆匆的忙活着,王绮芳浑然不知,后院的某个女人,正一点点的接近着李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