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处,果然是河水清澈,垂柳处处。两人跳下马背,卫子扬顺手便牵上了冯宛的手,朝前走去。
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牵着手缓行,冯宛的脸不由又红了红。她低着头紧走两步,挨在了他身边。
这时,卫子扬低低笑道:“果然!”
冯宛一怔,诧异地问道:“什么果然?”
卫子扬慢慢说道:“幸好我聪明,那日一进城便把阿宛抱到了怀中。这下,阿宛不是习惯了,这么多人盯着,也不羞臊了!”
这个时候她应该怎么反应?像个小女孩般娇羞?还是真的跺跺脚啐他一口?
不,她的心本已不再纯粹,要做也做不来。她也知道他这人,将是要站在巅峰的。她想,不管结果如何,她需要做的是,让自己始终成为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阿宛。
望着得意洋洋的卫子扬,冯宛雍容一笑,她拂了拂秀发,轻轻挣开他的手,广袖轻挥中缓步上前。春风吹荡中,她这一步,那属于晋人的长袍大袖,衣履风流,尽在其中。
这是一种风姿天成,仿佛这天和地,也因她的出现变得敞亮而随意。
卫子扬连忙上前一步,把她的手牵得更紧了。微微侧头,他含笑满足地望着她,似乎为她的风采所倾倒,也似乎满足之极。
两人慢慢走着,
突然之间,卫子扬什么话也不想说了。这几个月中,他绞尽脑汁,于刀山尸海中奔走,无时无刻不让自己处于紧张中。
现在,他回来了。
他的身边,有这个丑女人伴着。
这种感觉,真是很好。
慢慢回头,朝着冯宛看上一眼,卫子扬凤眼微眯,淡淡一笑:而且,他这个妇人,开始绞尽脑汁地讨好他。她的心,都在他身上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太好,好得他已下定决心,绝对不去拆穿她。他的妇人,本来便应该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便是她笨了些,自以为是了些,那也是有趣的。
直转了一会,卫子扬才紧了紧冯宛的手,低声说道:“知道我的身世,你不吃惊么?”
冯宛抬起头来。
她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温柔地说道:“子扬凤目鹰扬,龙行虎步,本不是平凡之人……我很早以前,便猜到了。”
“猜到了?”卫子扬惊讶地问道。
冯宛点头。
卫子扬苦笑起来,“我还以为,没有人会猜到的。”他看向天边,徐徐说道:“以我这一次的军功,足可升为大将军。陛下忌我又不得不用我,这我知道。使臣纷纷而来,他们的目的如何我也知道。”
他抿着唇,慢慢说道:“这几年便是有战事,陛下只怕也不会差使我了。”他冷然一笑,“若不是朝中实无大将,只怕今日这种恩待都不会有。”
他低下头看着冯宛,温柔的,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宛,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在我身边。你如此聪慧,定能助我。”
果不其然,他一说到“定能助我”几个字,便看到冯宛白瓷般的脸上一亮。见她矜持地点头,卫子扬差点失笑出声:这个笨女人,果然要这样说才会使她在我身边呆得心安理得。
忍不住伸手搂上她的腰,见冯宛僵住,卫子扬又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据我所知,还有不少部落对我故国留恋于心,这些都是可用之人。”
冯宛听得认真。
卫子扬见她一脸沉思,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秀发,凑近她,以刚才谈正事的,一本正经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哑说道:“丑女人,我不在时,你可有想我?”
冯宛开始还侧耳倾听,到得后来,脸孔腾地一下烧得火红。
卫子扬忍着笑,唇与她的耳尖相触,在令得冯宛僵住后,声音靡哑地叹道:“我每次洗澡时,总会想你……”
洗澡时想我?
冯宛臊得差点跳了起来。她恨恨地一跺脚,当真像个小女孩般把他手掌一甩,向前便冲。
可她哪里甩得脱?刚刚一挣,卫子扬握得更紧了。他嘟囔道:“你不相信么?我说的是真的。”
冯宛臊到了极点,她又羞又恼地想道:这个小子越来越放肆了!都调戏起我来了!
这少年实在变化太大,冯宛记得,初初她碰到他时,他都会脸红不自在,可每一次再见,他都比以前胆大。到了现在,他都可以逼得她手足无措了!
这小子,他明明才十几岁呢!
又慌又乱中,冯宛暗暗想道:这样下去可不行。
至于怎么不行,她却是说不出来。
卫子扬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表情变化。
这时,四周嗡嗡声渐响。
卫子扬是个天生的聚光体,这一会功夫,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看来。特别是那些小孩和少女,更是在不经意间,一步一步靠拢来。
眼见自己又要被人群给埋没,卫子扬暗叹一声,目光从冯宛脸上移开,叹道:“没有个清净时。”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子扬!”
几乎是一听到这个声音,卫子扬握着冯宛的手,便是一僵。
他慢慢转过头去。
出现在两人视野中的,却是五殿下和四殿下。这两位殿下显然也是来踏春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跟了二三十个少年男女,一个个衣履鲜华,有半数还换上了晋裳,被春风一吹,倒有几分晋庭世家子弟的味道。
叫唤卫子扬的,正是忝为太子的五殿下。他正直直地盯着卫子扬,目光时不时盯过卫子扬与冯宛相握的手。
他与所有人一样,以前便是见到卫子扬看重冯宛,也以为他只是讲情义,只是任性……直到今日街头那一抱,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妇人是子扬的心上人!
知道此事的那一刻,他唯一的念头便是杀了冯宛。可是,他还没有动作,便被臣下明里暗里地劝住了。他们说,卫将军天纵之才,他这样的人若是能收服,何愁天下不平?他们更说,这样的天纵之才,本来便不应该以男宠视之。他有了心爱的妇人,更当成全他们。
被他们劝来劝去,五殿下终于被劝服了。他想,成大事者,无不忍字当头。他又想,且放她一放,等时机到了再说。
在五殿下的旁边,四殿下的目光也有着痴迷。不过与五殿下不同,四殿下在扫过冯宛时,眼光阴沉外露多了。
至于两位殿***后的贵族少年,有目光惊艳而痴迷地看着卫子扬的,也有饶有兴趣兴趣地看着冯宛的。当然,更有一些目光是不屑地睨向冯宛的。
该来的,终于都来了!
冯宛暗中叹了一口气,她现在,终于是到了风尖浪口了。
就在这时,五殿下哈哈一笑,他大步走向卫子扬,伸手在他的肩膀上一拍,声音朗朗,“你小子!原来早就对人家妇人上心了。怪不得怪不得。”
说到这里,他转向冯宛,挤眉弄眼地说道:“冯氏啊,本太子与你也是故友了。今日良辰美景,你便没有所求?”
这话,分明是在向冯宛开口,求他把自己配给卫子扬!
面对着爽朗欢喜的五殿下,冯宛却是呆了呆,她抬起头向卫子扬看去。心里却在想着:听五殿下这语气,他对卫子扬已完全放开了?可是,前世似乎不是这样的啊。
卫子扬接收到冯宛的目光,当下一笑,向五殿下抱拳埋怨道:“臣刚刚回来,殿下说这话干什么?”
噫,他不想纳这个妇人么?
卫子扬的表现,让五殿下着实吃了一惊,在他想来,卫子扬既然对冯宛有心,那么不管是想娶她还是纳她,都是情理当中的事。现在自己亲自开口,愿意替他们向父皇进言,以解去困住冯宛的婚姻,他不是应该欢喜感激的吗?
难不成,他那时当众抱着这妇人,说什么她是他的心上之人,不是因为倾心于她,而是另有打算?
这个念头一出,不管是五殿下还是四殿下,看向冯宛的眼神都缓和了一些,杀意也消去大半。
见五殿下愣在那里,四殿下笑道:“五弟,既然卫将军不想提这个,你就不要扫兴了。”
他负着手,笑容满面地说道:“这春光正好,携美而游,确实是人间胜景啊。”说到“携美而游”四个字时,他没有看向冯宛,反而一脸遗撼地盯上了卫子扬。冯宛不由有点好笑,忖道:原来我才是那个“携美而游”的人,四殿下这是羡慕我啊。
后面传来一阵轻笑声。一个苍白着脸的青年走上前来,尖声说道:“说到这个美字,当真天下无人敢出卫将军之左!听说这次前来的胡人使者中,有一个使者是芮国胡太后派来,给自己说媒求合的。”
他这话一出,四下哄堂大笑。
众人一边笑,一边看向卫子扬。如今卫子扬军威盛,他们心下知道,应该对他多加尊重。可是那事实在是好笑了些。堂堂一国太后,居然派使来向卫子扬这个他国将军求亲,这种事可不多见。
笑声中,另一个青年说道:“听说那芮国使队中途遇到埋伏,几乎全军覆灭。刚才一抵达都城,那使者还放声大哭呢。”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大笑声传来。众人笑嘻嘻地看向卫子扬,那表情那语气,分明觉得埋伏芮国使者的事,便是卫子扬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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