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道:“严医女请说。”
严慈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了两个药罐,一个黑色,一个白色。她从黑色的药罐里倒出了一颗女子小拇指指甲大小的药丸,递给徐静道:“这是我研发的毒药,三天内不服下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解药就在这个白色的药罐里。
我会把这个药罐留给我儿,这般,如今天底下有解药的人,便只剩下我儿一人。
若徐娘子愿意把这颗药丸服下,我相信这里再没有人会怀疑徐娘子。”
程晓刹时大惊失色,道:“不可……”
徐静却径直接过了严慈手里的药丸,淡淡一笑道:“好,但我愿意接受这般不平等的条约,不是因为旁的,是因为对严医女的信任。
因为信任严医女,我也愿意信任崔郎君和崔使君。”
说完,她便仰头,毫不犹豫地把药服下。
这下子,其他人哪里再能说什么,崔含接过严慈递给他的白色药罐,突然转向徐静深深地行了个礼,道:“徐娘子放心,只要确认了徐娘子的身份,某定然立刻把解药双手奉上。先前我们对徐娘子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徐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徐静的态度,早已让他们对她的身份信了七八成。
只是为了谨慎起见,还不能下最后定断罢了。
程晓急得不行,愤愤地瞪了崔含父子一眼,道:“这药三天后就会发作,咱们得尽快行动,事到如今,崔使君可以开诚公布地告诉我们,这里到底是哪里,以及离灵州有多远了罢?”
崔含如今好说话得很,看向程晓道:“放心,这里是灵州城外的无名山,此处是无名山里的一处山谷,因为周边地势崎岖险要,很难被人发现,我祖父当年也是无意间发现了一条通往这里的小路,才知晓了这个山谷的存在。
从这里回灵州城,快的话半天之内便能到。
如果徐娘子不怕连日奔波太过劳累,现在就可以出发。”
他虽然心疼自家母亲,希望能让她休息一晚上再走,但徐娘子都愿意把自己的性命押在他这里了,他们总要拿出一点诚意来。
以他对阿娘的了解,阿娘也会选择立刻出发。
果然,严慈点了点头,道:“我随时可以出发,就由徐娘子来决定出发的时间罢。”
一旁的崔史度沉着一张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严慈立刻道:“徐娘子不用在意旁的无关人等的态度。”
崔史度:“……”
徐静好笑地瞥了一眼一脸幽怨的崔史度,道:“李源两天后便会有所行动,我们自然是越早行动越好,我觉得今晚便赶往灵州城是最合适的。”
“好!”
严慈果断地点了点头,道:“含儿,出行的准备就交给你了。”
崔含立刻抱拳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准备了。
崔史度:“……”
他似乎真的成了旁的无关人等了。
一直到他们临出发前,严慈都没有看崔史度一眼,急得崔史度抓耳挠腮的,四十多岁的人了,竟还像一个求爱不成的毛头小子一般可怜巴巴的。
徐静和严慈坐同一辆马车,一直到马车往前走了,徐静才看到严慈悄悄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她不禁轻笑一声道:“慕青说得没错,严医女其实还是很关心崔郎君的。”
严慈微愣,转头看了徐静一眼,神情倒也平静,“说什么关心不关心的,这几十年都和他纠缠过来了,我为了躲他,连我最不喜欢的皇宫都去了,他一样追了过来,其实我已是认了,这辈子是摆脱不了这老家伙了。”
徐静看着严慈,道:“严医女的心结,其实不是崔郎君,而是他们崔家的节度使头衔罢?”
崔史度当初骗了严慈,严慈确实很生气,但无论怎么看,严慈对崔史度还是有情的,不至于这几十年都不愿意原谅他。
严慈的脸色突然变得忧伤起来,嗓音微沉道:“我直到今日才知道,他们父子俩背负着那么多东西,过去我因为厌恶节度使,一直不愿意过多去了解他们,接近他们,满心以为他们不愿意放弃手中的大权,是因为心里对朝廷存着异心。”
却哪里想到,有时候一个人到了那个位置,很多事情便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他们的顾虑和身不由已,是她所无法想象的。
严慈顿了顿,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来,我竟是今天才发现,我活得这么自我。”
徐静看着她,不禁微微一笑道:“严医女能活得这么自我,未尝不是崔郎君和崔使君想看到的结果,我能看出来,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想把严医女卷进这件事中。”
说不定严慈不愿意过多掺和他们的事情,他们反而高兴。
就像昨晚,萧逸苦口婆心想劝她先离开灵州一般。
徐静从不怀疑,若她愿意,萧逸定然很乐意把她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今晚看到崔含父子对严慈的维护,她莫名地想到了萧逸和萧怀安。
不知不觉间,她在这世间,竟也有了会这般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家人。
徐静说着,思绪不由得有些放空。
也不知道,春阳把她的平安信送到萧逸手上没有。
但即便收到了她的信,萧逸也定然很担心罢。
只希望她失踪这件事,不要过多影响他,让敌人有机可趁才好。
天还没亮,他们便走出了山谷,走到了前往灵州的路上。
徐静和严慈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突然只闻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近,他们的车队倏然停下,走在最前头的程晓和崔含派来的一个将领几乎是同时沉声道:“什么事这么急?”
随即,只听一个微微紧绷的声音响起,“禀报钟校尉!我们派出去的探子来报,前方的村子里见到了一队夜行兵,看着……像是大军过境时留下来的尾巴!”
“什么?!”
钟校尉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讶异,“不会是李源的人这么快就到达灵州了罢!”
“属下不知,但那队夜行兵手上拿着的军旗,分明是使君常用的黑底白虎旗,然而,据前方探子说,他们的行军阵容以及做事方式,十分陌生,完全不像是使君麾下的兵!”
这下子,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只怕是李源提前行动了!
钟校尉不禁和程晓对视了一眼,两人正要回头向徐静和严慈请示接下来怎么做,徐静便已是扶着严慈下了马车,看向那个来传递消息的兵士,道:“那队大军经过的村落,如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