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走后,陆家这一档子人迫不及待就要进去看陆修远。
守在门口的宛童道:“大老爷,二老爷,二太太,国公爷吩咐过,今日得让少爷好好休息,最好是别进去打扰他。”
“大哥是醒着还是昏迷了?”陆胤恒一脸着急。
“醒倒是醒着,就是体力太弱了,哪怕是老爷太太们进去了,他也不一定能跟你们说上话。”
“谢天谢地。”陆二太太双手合十,“这孩子总算是平安度过一劫了。”
“娘,是不是等恢复了,大哥就能下地走动了?”陆幼萱上前来,激动又紧张地看着陆二太太。
“对。”陆二太太笑了笑,“这得多亏了你表姐夫宣国公,哦对了,还有客院的那位白公子……”
“咳……”陆二太太还没说完,陆嘉平马上就重重一咳,她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住了嘴。
“怎么了?”陆幼萱面露疑惑,“娘方才想说什么?什么白公子,咱们家来客人了吗?”
陆二太太笑着给自己圆场,“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你大哥能有复原的机会,全亏了你表姐夫,改日找个合适的机会,陆家得亲自登门道谢。”
“这倒是。”娘不愿意多说,陆幼萱也不想追问下去为难她,“爹,娘,大伯父,咱们也别在外头站着了,外头坐去吧,大哥要是个能好的,咱们不用站他也能好,大哥要是好不了,咱就是把双腿都给站没了他也好不起来。”
虽然当下说这话多多少少有些“刻薄”,但话糙理不糙,两位老爷细思过后都觉得有理,忙让陆二太太招呼着女眷出了陆修远的院子,两兄弟和陆胤恒自然是留在外院。
陆幼萱则是挽着二嫂的胳膊跟着陆二太太去了内院。
“萱萱,你最近怎么样?”一坐下,陆二太太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亲生的女儿就这么一个,又是嫁入了王府,能不担心么,虽然每次回来都问,陆二太太还是觉得担心不够。
陆幼萱笑说:“娘宽心,女儿一切安好。”
这时,她二嫂林氏压低声音道:“听闻王妃娘娘最近不大安生,可是让你去侍疾了?”
这话说得委婉,可实际上在座的三人都明白,叶筠哪里是不安生,倒像是被人给算计了,偏偏连皇帝都查不出蛛丝马迹来,听说是折了一只手臂。
“倒也没有经常去。”陆幼萱道:“只是偶尔过去照看一下。”
叶筠伤了脸,太医说,虽然只是擦伤,但短时间内想要结疤脱痕是不可能的,所以叶筠如今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一言不合还会大发脾气,好在叶筠不愿意让更多人看到她那副“尊容”,所以陆幼萱算是捡了个幸运,不用每天都去正院受气。
不过听说,昨儿送吃食的小丫鬟在叶筠换药的时候冒冒失失地闯进去瞧见了她的脸,后来被打折了腿。
就因为叶筠受伤,王爷最近对她的态度都好了很多,陆幼萱其实不太确定,倘若叶筠把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来,王爷会否出面挡一挡,或许,王爷真的会看在叶筠身份的份上而放任自己被她欺负的吧?
“萱萱啊,夫家比不得娘家,况且那是王府,你万事要小心。”陆二太太拉着她的手,谆谆嘱咐。
话说千遍不离其宗,反正都是为了她好,陆幼萱都懂。
“娘,我知道。”她乖巧地应着。
林氏道:“早前听你说贤王妃人很好,希望能像礼亲王府那位一样,与侧妃侍妾们和睦相处,这样咱们家萱萱也能少遭点罪。”
陆幼萱心中冷笑,礼亲王府后院是出了名的和睦,这不是外面人传的虚名,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东阳侯府那位姑奶奶当年虽然是因为美貌而被礼亲王看中的,但一顶青布小轿抬过去以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排挤和算计,反倒是与正侧两妃相处得诡异的和睦。要说,这也得归功于云慧本身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懂得如何才能在王府后宅长久地活下去,巴结讨好阿谀奉承这些假把式她从来不用,对待正侧两妃,向来都是出自真心的,所以好心有好报,那二位待她也便如同亲生姐妹一般,正主都拿她当宝护着,那些个侍妾就更不敢打云慧的主意了。
所以说,云慧脑子聪明是其一,最主要还得看礼亲王妃的态度,这要是个容不得人的,你就算把心肝掏出来双手奉上,对方也会嫌脏。
而叶筠显然就不是礼亲王妃那个级别的,外人或许会觉得她贤良大度才情出众,可实际上叶筠也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而已,阅历浅,积淀下来的东西少,稍微受点刺激就能现出原形来,比起雍容沉稳的微微表姐,叶筠算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嘴上浅浅笑着,陆幼萱道:“娘和二嫂都放宽心好了,王妃姐姐人是真不错,人家天生就受的良好教养,一言一行都透着风度,反倒是我,要跟她好好学学呢!”学一学如何滴水不漏地算计人,更要学一学如何菩萨面孔蛇蝎心。
“那就好那就好。”陆二太太眼含泪花,每次做梦一不好,她就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非得托个靠谱的婆子去贤王府打听打听才能吃得下。
婆子给的消息都是好的,而现在女儿也说过得好,那她就安心了。
陆幼萱不能在娘家待太久,与陆二太太和她二嫂随便坐坐就回去了,每次来娘家一趟,她心中就止不住地欢喜,可这回没能见到大哥,实在遗憾。
“走吧!”陆幼萱吩咐轿夫,再遗憾也是没法的事,谁让自己来晚了呢!
——
第二日卯时才过,陆嘉平就第一个去了陆修远的房间问东问西。
陆修远无奈失笑,“爹,哪有你说得那样严重,不过就是暂时不能下地而已,只要汤药和外敷药不断,再加些养护的补着,过不了多久孩儿就能像正常人一样了。”
“我…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陆嘉平激动得险些说不出话,“咱们想了那么多年的法子,一点用都没有,怎么这会又突然……”
“国公爷是军医出身,而客院那位算是毒医出身,有他们两人的配合,孩儿这腿,想不好都难。”
“太好了,太好了。”陆嘉平热泪盈眶,远儿能恢复,那么自己百年后也能与长姐有个完整的交代了。
陆修远其实还很虚弱,昨夜到现在,根本没恢复多少,不过难得看到舅舅高兴成这样,他便不忍心撵他出去,只是陪着说笑。
陆嘉平之后,陆嘉兴以及陆二太太陆胤恒几人又轮流进来看他。
陆修远当然说自己没事,只要双腿能治好,那么现在遭多大罪他都是乐意的。
“远哥儿,等你真能下地走路了,婶娘便广发帖子把咱们家那些三亲六戚请来坐坐给你庆贺。”陆二太太高兴地道。
“还是别了吧!”陆修远蹙蹙眉,他本来就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再说,陆家那些亲戚,十个有九个都是看中了陆家财大气粗而巴结上来的,撇开这一层,还真没几个真心的,自己双腿治愈是大喜事,何苦把那些个虚伪嘴脸聚到一起来恶心人。
“怎么,你不喜欢吗?”
“嗯,咱们自家人热闹热闹就成了。”陆修远点点头,“犯不着请那么多人,我不习惯被人看货一样评头论足。”
“嗳,好,你不喜欢,那咱就不请。”陆二太太也有些暗恼,自己竟然只顾着高兴,都忘了先问问远哥儿的意见,好在他自己说出来了,否则自己要真把那么多亲戚给请来惹他不高兴岂不是尴尬?
——
苏晏用药是很大胆的,连十八反都敢开,当初陆家人拿着方子去抓药的时候,把药铺的掌柜吓出一身冷汗,再三问清楚这是国公爷亲手开的方子以后才敢抓。
正因为他用药胆大,所以再配上陆家库房里那些不易见的珍稀补药以及易白配出来清毒的解药,短短一个月的卧床静养,陆修远就恢复了八成。
等苏晏最后一次来看过,告诉陆家人已经复原得差不多的时候,府医才开始小心翼翼地给陆修远拆绷带。
所有人都像上次开刀一样焦急紧张地等在门外。
前后只一炷香的功夫,绷带就全部拆开了,陆修远双腿基本上已经复原,现如今就只等疤痕脱落了,只不过因为开刀时的刀痕太深,那些疤只能去掉不太严重的一小部分,至于其他的,一辈子都会留在腿上。
可即便是这样,陆修远也高兴。
尤其是府医扶着他慢慢将双脚落到地上的那一刻,他险些喜极而泣。
“我…我能走路了,这不是梦对不对?”
府医替他高兴,“少爷,这是真的,你能走路了。”
陆修远尝试着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么多年不曾走过路,所以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不过这都没关系,多练习一段时日就能跟正常人一般无二了。
走到门边,他伸出手缓缓地打开。
外面的陆嘉平等人一转身见到,直接惊得忘了反应。
天!这真的是从小就不良于行的远哥儿吗?突然看到他能下地走动的样子,实在是太震撼了!
“爹,二叔,婶娘。”陆修远看着他们,微微一笑,“我真的能走路了。”
“远儿。”陆嘉平眼圈泛红,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对你公平一回了。”
陆修远也觉得自己怕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了,本来希望已经接近为零的,哪曾想上天给了这么厚重的一份恩赐,哦不,应该说是易白和苏晏给的。
“爹,我要亲自谢谢白公子。”陆修远神情坚定。
“好好好。”这时候,陆嘉平自然什么都说好,之前对易白的成见全都消失不见了,马上奉为上宾,吩咐陆二太太,“吩咐下去,晚上设宴,好好招待一下白公子。”
“我这就去。”陆二太太满意地看了陆修远一眼,带着几个婆子离开了。
“远儿,你再多走几步我好好看看。”陆嘉兴欣喜地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是坐在轮椅上的,要说下地走路,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得见,新鲜着呢,来来来,你快多走几步。”
陆修远又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路。
“好,好啊!”陆嘉兴抚掌,“这下可算是全须全尾了。”之前有流言说他们家远哥儿娶不到媳妇,从今往后,他定要那些个嚼舌根子的打肿脸!哼哼,他们家远哥儿本来就优秀,双腿一好,哪怕年纪大了些,那也是个翩翩公子,用“玉树临风”四字来形容都不为过,只要消息一散出去,哭着求着要嫁来做妾的都能排到城门外,至于想做正妻的,那就更是多不胜枚举了。
看着陆修远清俊挺拔的背影,陆嘉兴望向一旁的陆嘉平,“大哥,等再过些时日就给远哥儿议亲吧,都这般年纪了,可不能耽误了下代人。”
陆嘉平也想啊,可是自己早就放了话出去,“暂时怕是不行,远哥儿说要去北燕。”
“什么!”陆嘉兴吓得跳起来,“他去北燕做什么?”
“你小点儿声。”陆嘉平瞪他。
陆嘉兴脸上夸张的表情收了收,特意压低声音,微怒,“这小子又想做什么?”
陆嘉平无奈,“远儿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分寸,他想做什么,便由着他去好了。”那天陆修远说过的话,过后陆嘉平仔细反思过,自己的确是不该继续这么束缚着他,否则不让他出去闯闯世面,很多东西他一辈子都不会懂。
陆嘉兴急了,“大哥,你莫不是被这臭小子给说服了?怎么前后态度都不一样了?”
陆嘉平斜他一眼,“远儿都二十老几的人了,你能管他一辈子不成?”
“只要他乐意,一辈子就一辈子啊!”陆嘉兴挺挺胸脯,长辈姿态十足,轻哼,“反正咱们管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陆嘉平揉揉额头,“老古董。”准备走开。
“哎老大你别走啊!”陆嘉兴一把抓住他,“这话都还没说清楚呢,你做什么要同意远儿去北燕?”
陆嘉平只好实话实说,“先前他提出来的时候我不同意,便只好放出条件,说只要他有本事治好双腿,就让他去。”
“这这这……”陆嘉兴噎住,没话说了,一口气堵在喉咙口。
陆嘉平继续道:“再说,咱们管他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放开手了,被困在轮椅上二十年,他想做的事情可多着哩,哪是你我这样健全的人想得到的,由着他算了,我相信以远儿的智慧,不至于轻易就在谁手上栽了跟头。”
听陆嘉平这么说,陆嘉兴自然是无话,闷闷地说:“既然大哥已经拿了主意,那我便不管了,只是三弟那边,是否需要找个机会通知他一声?”
“嗯。”陆嘉平点点头,“我会托人找机会给他透个底的。”
由开初的费劲到现在的行走自如,陆修远适应得极快,心头高兴,便连园子里的花香味鸟叫声都变得新鲜起来,一个人在小院里溜达了好几圈。
宛童脸上全是笑,就那么傻傻的看着自家少爷像初学步的婴孩那样对一切能通过走路去够到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或是在花圃里掐朵花,或是站在琉璃鱼缸旁边逗弄里面的红尾鱼。
总而言之,这样的少爷就好像获得了新生,灵动有生气,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少爷。”站了一会儿,宛童忍不住出声,“该吃早饭了。”
“就来。”陆修远碾碎手中的娇花,快步朝着游廊上走去,想到了什么,又道:“这样吧,让人把早饭都送到白公子院儿去,我今天早上在那吃饭。”
“好。”只要少爷能高兴,宛童是不会轻易质疑主子决定的。
金鸥一大早就把陆修远恢复的消息告诉了易白,然后就看到自家主子那万年不变的淡漠脸上竟然诡异地浮现了满足的笑容。
金鸥很是纳闷,一个外人而已,至于么?
当然至于,因为这不仅仅是易白在毒术研究上更近一层的表现,还是他亲手救了兄长的天大喜悦,完全掩饰不住的。
不多会儿,听到外头有人来,金鸥先一步走出去看又进来汇报,“主子,是陆少爷要过来陪您吃早饭。”
“哦。”易白淡淡地应,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心里早就期待着能看到陆修远走路的样子。
等下人们把早饭都摆好,陆修远才缓步走来。
一进门,易白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陆修远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
“感觉如何?”易白问。
“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对什么都充满了希望。”陆修远眉眼间掩不住的愉悦,亲自给易白盛汤,“你呢?若是哪里不对劲了,一定要及时说,我也好想法子。”
“我无大碍。”易白垂下眼眸,他身上处处是病,都习以为常了,说不说都是一样的,能想到什么法子?
“我爹已经同意我去北燕了,你挑个日子,咱们就启程。”陆修远道。
这双腿终于能走出南凉了,他一定要去北燕,去看看当年把他娘骗得那么惨的负心男人家国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后代都有些什么人,又或许,能借着自己在北燕的那一部分势利让他们吃点苦头?
“可以的话,我想明天就走。”易白道,多浪费一天的时间,他死的几率就大一点,时间紧迫,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行,你说明天那就明天。”
陆修远想都不想就答应,这让易白有些讶异,“你都不问问我为何这么急?”
陆修远淡笑,“既然早晚都要去,那么明天走与一年后走又有什么分别?”
易白默然,似乎是这么个理。
——
当天晚上,陆家设宴款待了易白这位“贵客”,好在除了那么几个关键人物,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谁,否则这么暴露容貌是很危险的。
之后,陆修远又去了书房把柜上的事务与陆嘉平彻底交接了一下。
末了,陆嘉平嘱咐他,“远儿,要记得回家。”
这话说得,直接让陆修远酸了鼻尖,“舅舅放心,我还会回来的,毕竟,陆府才是我的家。”
“嗯,去准备准备,明早天一亮,我亲自送你们出城。”
陆嘉平果然说到做到,五更天不到就起身。
陆修远则是一夜未眠,或者说,他其实有点小兴奋,一想到自己终于能靠着双腿去北燕那么远的地方,他一个晚上就不断地幻想着北燕的这样那样,总而言之,对那些东西充满了未知的好奇。
而睡得最好的,当属易白,他这个人心态很沉稳,虽然在金鸥看来,自家主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但在易白身上,你完全看不到一个将死之人对于生活的绝望以及对于命运不公的怨愤,该吃吃,该睡睡,他向来这样。
“闷着头做什么?拿东西。”一切准备就绪,易白率先走了出去。
金鸥急急回过神,马山把昨夜就收拾好的包袱扛在肩上跟了上去。
陆修远早就在外面等了。
易白见到他双眼有些乌青,颇为意外,“怎么,昨夜兴奋得睡不着?”
陆修远没承认,“大抵是双腿刚痊愈的缘故,还不太适应。”
易白没多言,来送行的陆嘉平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触,招呼都不打直接上了马车,易白不会骑马,或者说,从小到大他都没机会骑马,虽然那些年他身上的毒还没发作,但下属们都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每次他提及的时候,基本都是被全票否决了的。
陆修远更不会骑马,这俩兄弟便只能坐马车。
不过看在易白有严重洁癖的份上,陆修远直接让人备了两辆马车,等易白上了前头一辆,他才和陆嘉平辞行,“爹就不必送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能找到路,再说如今天色尚早,您再回去补个回笼觉,否则一会儿没精神去柜上。”
“说好了送你们出城的。”从小到大,陆修远都是个乖孩子,每天出去的时间再长,到了晚上也一定会回来,除了双腿不良于行,他身上就没有过其他不良记录,而陆嘉平作为“养父”,早就习惯了每天都能看到这个乖顺听话的儿子,如今儿子要走,陆嘉平心头是不好受的,在陆修远没看到的角度,眼窝早就湿热了,“走吧,一会儿该误时辰了。”
陆修远点点头,转身上马车,吩咐宛童启程。
到了北城门外,便是真正分别的时刻,陆嘉平忍不住叹气,“远儿,你只带了这个小童,会不会太少了?”
陆修远道:“爹只管放心,孩儿行事自有分寸。”当然不可能只带宛童一个人,这一路上,暗中保护的隐卫就有二十余人,况且陆修远的私人势力是很可怕的,很多地方都有他的暗桩,所以莫说只带宛童一人,他就算只身一人在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下带着大量银票招摇过市,起歹念的人也绝对碰不到他一根汗毛,跟更别提抢劫他,暗中那批花了重金培养出来的隐卫可不是吃素的,其作用接近死士,最大的特点:绝对忠心。
这也是苏晏当初查苏星烨下落时会来请陆修远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弱”。
陆嘉平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什么,顿时放下心来,“那就好,这一路上多多保重,得空了,就给爹写封信报个平安,莫让全家人都牵挂着。”
“嗯,好。”陆修远极其温和地道:“爹回去吧,孩儿这就走了。”
“走吧,我看着你走。”陆嘉平哽咽了一下,目送着马车驶出城门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才转身回府。
两兄弟身体都不好的原因,这一路走得极缓,易白也算争气,自陆府吐过那一回血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再发作,哪怕是舟车劳顿,也只是显得比往常疲累一点,要说特殊反应,还真没有。
进入北燕皇都的前一夜,一行人在皇城外三十里处的客栈歇脚,晚饭时分,陆修远问易白:“我让人在城南购置了一处宅子,到时候你是直接住进去还是想回丞相府?”
易白深深看他一眼,尔后又垂下眼眸,“去城南。”
他早就不是什么国师,更不是丞相府的嫡长子,一个本该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况且当初还是宣宗帝亲眼看着他“死”的,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不仅他会遇险,就连丞相府也得被牵连,虽然他早就盼着与宣宗帝正面交锋,却不希望搭进一个丞相府来,尤其是易舟。
想到那个性格暴躁的“弟弟”,易白皱皱眉,当初自己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跟他解释,听金鸥说,易舟怒得险些冲入宫杀了宣宗帝。
从小到大,除了易卓明,就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对他最好了,虽然易舟脾气火爆,是皇都出了名的小霸王,可在易白眼里却不是这样的,小时候觉得他聒噪,长大后明白了,易舟重情重义,对外人没心没肺,对他,绝对是掏心掏肺。
其实当初在布置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也纠结过到底要不要告诉易舟真相,可是又一想,反正自己马上就快死了,何苦呢,让易舟看到他死一次就好了,没必要这么折腾人。
陆修远二话不说,吩咐宛童,“去城南。”
这处宅子清幽安静,对于都喜静的两兄弟来说再合适不过,里头伺候的丫鬟是在他们到之前就买好的,甚至是其他的诸如管事厨娘花匠之类,也全都是陆修远的人安排的,绝对可以放心使唤。
把房间安排好以后,陆修远让人烧了热水沐浴,从南凉到北燕这段时日,他腿上的疤又脱落了好大一部分,而脱落出来的地方每天都用苏晏配的药涂抹,能勉强消除掉一点点,不过陆修远不是很在乎这些,对他来讲,只要双腿能下地,哪怕是这张脸破了相也无所谓。
他只知道易白为了帮他调配解药呕心沥血,却不知易白其实是拿命配出来的解药,日夜不休的那半月,等同于消耗了易白三成的命数。
晚饭过后,陆修远来找易白,“你知道北燕都有什么特别一点的地方吗?”
易白正在灯下看书,闻言抬起头,“你想做什么?”
“游玩。”
“你来北燕,就是为了游玩?”
“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易白没答话,也是,自己肩负血海深仇,可陆修远不同,他无需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更不用日夜想着报仇,因为他连自己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还有事,让金鸥带你去。”易白把书翻过一页,跳动的灯火下,长睫垂下两扇暗影。
陆修远坐在他对面,“能告诉,你为何要对付宣宗帝吗?”
“与你无关。”易白淡淡四个字打发他。
陆修远不悦,“怎么与我无关,你我如今可是合作关系,我不仅在钱财上支持你,就连自己的隐卫都调了好大一部分来给你支使,敢说还与我无关?”
易白放下书,脸色还是没什么波动,“你上次不是说要找姑母?有这时间跑来打听我的事,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家人,陆修远,合作关系不是血缘关系,我希望你能保持点界限,我的事,不希望你过问。”
“我也不想过问。”陆修远并不是个会轻易动怒的人,虽然易白很不客气,但说的不无道理,他方才的确是管得有点多,可细究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很多时候竟然自然而然就把易白当成是自己很要好的兄弟,所以很多时候不由自主就逾矩,非得要等到易白冷下脸才突然反省。
“不想过问那最好。”易白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打了个哈欠,“我要休息了,你请便。”
于是,陆修远就这么被“撵”了出来,对着紧闭的房门黑脸好久才转身,易白说的那些,他怎么可能没想过?甚至可以说从他开始培养隐卫那一年就让人一直追查母亲的下落了,可是毕竟年代久远,想通过大海捞针的方式来找,怎么可能会有线索,而从舅舅嘴里知道真相以后,他明白了唯一的希望在朱太后身上,可凭自己如今的的身份地位,想从那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一国太后身上打主意?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么?
所以即便他手里有些势利,在一国太后跟前也只能是小打小闹,寻找母亲最终下落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急得来的,当下么,自然是该如何便如何,没必要忧思太多徒添烦恼。
翌日,易白果然吩咐金鸥带着陆修远外出四处游玩。
金鸥不干,“属下是主子的人,义务是保护主一人,至于旁人的死活,属下管不着。”
易白抚着眉,“不是让你去保护他,是让你带着他四处转。”
金鸥更不干了,“随便找个本地人都能带着他四处转,陆家不是富可敌国吗?莫非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出?”
易白很想抽死他,“这么说吧,让你支开陆修远,我才好行动。”
“主子要做什么?”
“你管得着?”
“……属下只是想确保主子的安危。”
“滚!”
金鸥最后还是带着陆修远出门了,至于去的地方……也没什么特殊的目标,既然主子想让自己绊住陆修远,那他绊住就是了。
确保陆修远已经彻底离开宅子,易白才戴上面具避开人流混杂的几个地方一路来到邰家。
门房见他不愿意真面目示人,怀疑他别有居心,“哎哎哎,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邰家是北燕现如今的第一世族,每天上门拜访的门客多不胜数,但像易白这样带着个面具遮遮掩掩的,还是头一个。
易白从袖袋里拿出那枚特殊玉坠来递给门房,“烦请把这东西交给邰老夫人。”
门房皱皱眉,“你想见老夫人?”
自从邰家那位外孙,国师大人易白死了以后,老夫人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如今是能少见客就少见客,哪怕是几个儿媳每天去请安,她也觉得烦,索性直接放话,若无特殊情况,禁止任何人前去她院儿里打扰。
“是。”易白点头。
“老夫人不见外客。”门房直接道:“你顶多能见到掌家的大太太。”
易白眯了眯眼,“老夫人为何不见外客?”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门房冷下脸来,大有挥手赶人的意思。
易白当然不会走,他想要得到朱太后最明确的动向,就必须在朝中有个强大的外援,而邰家无疑是首选,以邰老夫人对他的宠爱,不可能不帮这个忙。
可现在麻烦的是,他见不到邰老夫人。
易白想了又想,只能赌一把了,“你能否告诉老夫人,我认识陆清绾?”
门房跑进去,把易白的话转告给了邰老夫人,邰老夫人吓得不轻,当年知道陆清绾顶替邰芷云嫁给易丞相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那么到底是谁会以这样的方式上门来,这是打算以陆清绾为把柄威胁邰家?
“把人请进来!”老夫人脸色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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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莽荒:王牌特工vs野人老公》—福星儿
简介:穿越古代算什么,穿越蛮荒驯野人,找个首领做老公,没羞没臊才刺激。